段衛家說着摸出玉器來,走過去的薩木川拒絕收他的東西:“我的僱主是刑老闆,不是你們。”
段衛家又交給刑術,刑術搖頭:“不必了。”
段衛家並不收回:“盛哥清醒過來,要是知道了,會怪我的,你也明白,寧願出錢,也不願意欠下人情。”
刑術皺眉:“矯情!這不是人情,人命關頭,我可不想有人在這裡出意外。”說着,刑術看着已經處於昏迷中的徐財道,“他是怎麼回事?”
“等下解釋。”段衛家來到盛子邰處,問正在給盛子邰把脈查看的薩木川,“薩先生,盛哥他到底是怎麼了?”
薩木川則是回頭看着刑術道:“有些輕微的感冒,並不嚴重,也沒有發燒,感覺上,他應該是在害怕,真的害怕,不是裝出來的,到底怕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果然。段衛家心中這樣想到,盛子邰的情況和他先前推測的一模一樣,盛子邰在害怕,但是他在害怕什麼呢?他爲什麼要怕進山呢?如果盛子邰有問題的話,他和段衛國兩人在很多事情上拿不定主意,掉頭回去,肯定不現實,盛子邰清醒過來肯定還會再來,所以眼下只能依賴刑術了。
段衛家斜眼看了下刑術,即便盛子邰將刑術認定爲敵人,但在段衛家多處得來的消息和情報之中,刑術與“壞”字幾乎不挨邊,人正義,尊師重道,不管怎樣,他應該不會害盛子邰。
想到這,段衛家起身對刑術抱拳道:“刑老闆,我有個不情之請。”
“說。”刑術痛快道,“如果是要讓我幫助你們,我不會拒絕的。”
段衛家點頭:“多謝刑老闆,這個人情算是我段衛家欠下來的,我一定會還!”
刑術皺眉:“別說那麼多廢話,薩木川,你先想辦法給小公子安安神。”
薩木川點頭,轉身來到自己揹包前,拿了些東西,走到爐頭前開始煮着,而段衛家則開始向刑術講述之前他們遭遇徐財伏擊,趕到盆地樟樹林墳地之後又見到暈厥過去的徐財等事情,同樣地,爲了盛子邰的身體,他也將盛子邰一路上的情緒變化詳細形容了一遍。
刑術聽完之後,第一句話就是問:“你少說了一件事吧?”
段衛家不解地反問:“刑老闆什麼意思?”
“你們是不是遇到一個黑衣人?”刑術問,“如果沒有他,你們只能靠凡孟帶路,而凡孟也不在你們身邊。”
段衛家點頭:“我倒是忘記了這件事,聽刑老闆的意思,你們也遇到那個黑衣人了?”
刑術道:“對,我們走的路線是黑衣人給我們指引的,按照你剛纔的敘述,到這個地方來,不止一條路線,有好多條,而且遠近不一,徐氏兄弟應該也被那黑衣人指點過,所以他們最早到達,其次是我們,再次你們,然後纔是至今都沒有現身的盛鈺堂,盛大公子,而且,有件事,更古怪。”
段衛家立即問:“什麼?”
“徐生死了,被雷劈死的。”刑術緊接着將徐生被人插上鐵棍劈死的事情說了一遍。
段衛家搖頭:“被雷劈死,這種死法,有點類似天譴呀,刑老闆,看樣子,那個黑衣人最可疑,不管怎樣,現在我們總算出現了一個共同的敵人!”
刑術閉眼想了一會兒,隨後道:“這件事非常的詭異,有一個地方極其不合理。”
“什麼?”段衛家問,下意識看了一眼在旁邊的徐財。
此時賀晨雪走來,遞過兩杯放了茶包的杯子,段衛家立即道謝。
刑術喝了一口道:“先說一下徐生被雷劈死的事情,那根鐵棍明顯是事先準備好的,你看看這個地方,完全沒有鐵器的痕跡,就算有,充其量也只是鐵鍬,鶴嘴鎬之類的,鐵棍在這種墳地有用嗎?沒有,所以那東西應該是兇手帶進來的,問題就在這裡,兇手之所以要帶鐵棍進來,說明他已經想好了殺人的辦法,在這個前提下,他肯定是知道今晚有雷暴天氣。”
徐生點頭:“那毫無疑問就是那個黑衣人了,是他指的路,否則徐氏兄弟不可能第一個到達。”
“是,他肯定是兇手,但你想得太簡單了。就算是他指的路,但我們遇到他,是上山之後的事情,關鍵的問題在於,昨晚我們幾批隊伍之中,最早上山的是誰?”刑術看着段衛家,“爲什麼偏偏要挑昨晚上山?如果避開了昨晚,就等於是避開了雷暴天氣!”
段衛家點頭:“刑老闆的意思是,昨晚既然是大公子盛鈺堂他們第一批上山,而恰好他們也是最後一批來到這裡,正好說明,這個黑衣人與盛鈺堂有着密切的關係?也可以推測,黑衣人在幫盛鈺堂?”
刑術搖頭:“現在盛鈺堂他們還沒到,一切都不能那麼快下結論。”
“哥,大公子來了!”正說到這的時候,門口的段衛國起身來說道,隨後,刑術一扭頭,就看到了已經徑直來到門口,揹着手正在用審視的眼光觀察着石屋的盛鈺堂,掃了一圈之後,盛鈺堂的目光自然而然停留在了角落上的盛子邰身上,眉頭不由得皺了皺。
在其身後,跟着的是扛着徐道的元震八,然後是凡孟與賀月佳,最後跟着的是沐天健。
刑術慢慢起身,盛鈺堂則走向盛子邰,經過段衛家身邊的時候,駐足停下問:“他怎麼了?”
段衛家只是簡單地回答:“生病了。”
盛鈺堂扭頭道:“震八,去看看他,他可別死了,他要是死在山裡面,我回去沒法跟老爺子交代,老爺子可能會誤會是我下的手!”
“明白!”元震八走到另外一個角落,放下徐道之後,立即走向神志不清的盛子邰。
刑術身邊的賀晨雪雖然看不到太遠,但她也知道凡孟在,自己的姐姐賀月佳也在。當然賀月佳進來第一眼就看到了賀晨雪,但沒說什麼,只是跟着凡孟坐在了角落等待着。
此時,在場的人,除了刑術、閻剛、凡孟、神志不清的盛子邰之外,包括盛鈺堂,都下意識仔細看了看賀晨雪,又看着賀月佳,因爲兩人簡直是一模一樣,如果不是穿着不同,揹包不同,甚至於凡孟與刑術都無法分辨。
守着徐道的沐天健,則用一種挑釁的目光看着閻剛,閻剛卻帶着笑意看着他,給他一種“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感覺,這讓沐天健內心感覺到十分厭惡。
薩木川此時端着煮好的藥走過來,查看過盛子邰的元震八上前,聞了聞,下意識道:“刺五加?”
“嗯。”薩木川點頭,“還有一味茯苓,半錢人蔘。”
元震八看向盛鈺堂:“良藥,安神的,搭配劑量合適,火候也差不多,沒問題。”
盛鈺堂微微點頭,元震八這才讓薩木川上前,薩木川攙扶着盛子邰,讓盛子邰服下,緊接着道:“大家保持安靜,讓病人睡一會兒,至少要睡四到五個小時,否則他緩不過來,他這個是心病,這種藥只有普通的安神作用,讓他緩解一下,一天只能服用一次,太多,他的精神狀態會一直萎靡不振。”
“好!感謝!”段衛家點頭,卻沒有挪動步子。
刑術扭頭看着倒地的徐道,覺得奇怪,下意識問:“大公子,你們也遭到伏擊了?”
盛鈺堂其實早就看到了在一側的徐財,冷笑一聲道:“看樣子你們也好不到哪兒去。”
段衛家面無表情地聽着,刑術掃了一眼周圍:“既然是這樣,想必你們也遇到那個黑衣人了吧?”
“什麼黑衣人?”盛鈺堂搖頭,元震八也搖頭表示不明白,刑術從他們面部表情初步判斷,他們沒撒謊。
刑術問:“那徐道是怎麼回事?”
盛鈺堂沒說話,只是看了一眼元震八,元震八立即道:“作爲交換,你們應該告訴我們,徐財是怎麼回事?”
刑術道:“作爲交換,我可以告訴你們徐生已經死了,被雷劈死了!”
此言一出,盛鈺堂和元震八,乃至於旁邊的沐天健,凡孟、賀月佳都吃了一驚,看着刑術。
盛鈺堂依然沒說話,只是看着刑術,刑術也不賣關子,把事情說了一遍,隨後等了下,見盛鈺堂還是不開口,緊接着看向段衛家,段衛家微微點頭同意後,又將他們與徐財的事情說了一遍,隨後才道:“我和小公子遭遇的事情已經說完了,現在輪到大公子坦誠相見了。”
盛鈺堂想了想,對元震八揚了揚頭,元震八道:“徐道先是伏擊我們,炸塌了洞口,緊接着等我們刨開洞口出去的時候,發現他在外面,已經中了毒,吃了一種叫天刺菇的致幻蘑菇,但我不知道是他誤食,還是有人喂他吃下去的。”
“強迫的。”後方的沐天健開口道,“他揹包中有食物,沒有動過,在這種環境下,有充足食物的前提下,任何人都不會就地取材。”
刑術點頭:“有道理,綜合我們的遭遇,伏擊我們的人肯定是那個黑衣人。”
說着,刑術指了指頭頂,盛鈺堂等人擡頭看去,看到那裡的屍體之後,都吃了一驚,而刑術此時則趁機掃了一眼,看了看周圍所有人臉上的表情——段衛家、段衛國兄弟皺眉,盛鈺堂、元震八、沐天健很是詫異,凡孟和賀月佳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隨後對視一眼,賀月佳臉上全是驚恐。
看到這裡,刑術心裡有數了,他笑笑道:“不管怎樣,這個黑衣人是個很可怕的傢伙,他的身手在我們所有人之上,頭腦也很好用,是個智勇雙全的人,但是,我現在可以斷定一件事,那就是這個黑衣人,他的首要目標,是要殺死徐氏兄弟。”
元震八稍微細想之後,點頭:“我同意。”
盛鈺堂不解地問:“什麼意思?”
段衛家稍微想了想,也明白了,看着刑術點頭。
賀晨雪靠着刑術,目光朝着賀月佳的方向,但在她眼中,姐姐和凡孟只是兩個模糊的人影,她腦子裡面一片空白,不知道到底爲什麼會這樣?曾經愛護自己關心自己的姐姐,此時此刻面對自己,卻像是一個陌生人一樣。
盛鈺堂靠着牆壁坐下,問:“刑術,別賣關子,快說!”
刑術道:“我有個大膽的推測,不管是伏擊大公子的徐道,還是伏擊小公子的徐財,都不是真正的徐道和徐財,而是那個黑衣人假冒的,所以,這個黑衣人精通易容術,而且是非常精通,如果我以前沒有遇到過那種精通易容術的人,我恐怕也不會這麼大膽推測。”
元震八點頭:“我也遇到過。”
段衛家看着元震八道:“就我得到的消息,在中國內地,精通易容術的人還剩下不到一百人,大多數都隱姓埋名,這個範圍太廣了。”
盛鈺堂深吸一口氣:“別感嘆和贊同了,趕緊說下去!”
“這個答案是前後推敲之後,融合在一起得出的。爲什麼說前後推敲?第一,從時間上來判斷,徐氏兄弟先到,其次是我們,再次是小公子,最後是大公子,我們四批人之間,平均到達這裡的間隔時間大概是一個小時,一個小時可以做很多事情,包括易容。而且在黑暗之中,我們不大容易去仔細辨別人的高矮胖瘦,以及嗓音,因爲在情急的前提下,我們看到一個人的樣子,就會自然而然想到眼前人就是那個人。”刑術起身來,端着手中的茶杯分析着,“按照前後時間來算,徐氏兄弟最早到這裡,就遭遇了伏擊,這一點從我看到徐生的那一刻,他滿臉的鮮血就可以看出來,當時他既是受傷了,也帶着滿臉驚恐,由此判斷,他們四個人被伏擊,而且還無法反擊,他只得拔腿狂奔,這四兄弟的感情應該說不錯,能讓大哥徐生扔下其他三個拔腿就跑,足以說明,他們根本無法戰勝伏擊他們的對象,當然,也許還出了其他的問題,因爲沒有太多線索,我不敢妄自猜測。”
其餘人都點頭,刑術又道:“徐生先死,被雷劈死的,身上還插着鐵棍,兇手,也就是黑衣人早有準備,讓徐生這麼死,我想也是讓他死於所謂的天譴,接下去是徐財,他假扮成爲徐財的模樣,伏擊小公子,按照段兄弟的說法,當時射出三支弩箭,只差一點點就可以重創小公子,但弩箭就那麼巧差了那麼一點點,這是巧合嗎?不是,那是故意的,假徐財故意沒有傷着小公子,只是爲了嚇他,爲了嚇唬他身邊的段氏兄弟。”
段衛家點頭,元震八也仔細回想着,隨後道:“接下來就是偷襲我們的徐道了,徐道就算再衝動,也知道在那種前提下,他沒有勝算,但他還是衝了進來,再退出去,這樣做其實很矛盾。”
“是的,非常矛盾,因爲按照常理來說,徐道完全可以直接炸了洞穴口,不需要現身,但這個兇手假扮成爲徐道,故意伏擊你們,打了不到一回合就跑,然後再炸洞穴,這就是個漏洞了,他完全沒有任何必要去出手。”刑術分析道,“就和之前假徐財的伏擊一樣,很多事情都是可以做但是沒有做,或者是根本就是多餘做的,兇手爲什麼這麼做?我想,他只是利用了徐氏兄弟與盛家兩位公子的矛盾,試圖再擴大矛盾,我想,其後你們再看到暈死和中毒的徐財和徐道的時候,不管是大公子還是小公子身邊的人,肯定都勸說過兩位,不留後患,直接解決他們吧?”
沐天健不語,臉色有些難看,段衛國和段衛家也下意識對視了一眼,他們的沉默,讓刑術笑了,他知道自己推測得完全正確。
盛鈺堂深吸一口氣,慢慢吐出來,想了許久才道:“這麼說,兇手壓根兒就是想借刀殺人,對嗎?但是他爲什麼不在你跟前用這一招呢?反而是直接讓雷劈死徐生呢?”
“這麼說吧,這個黑衣人肯定熟悉我,瞭解我,他知道,我不會殺人,而且我與徐氏兄弟之間的矛盾不至於達到以性命相搏,再者,他也不一定真的能做到讓徐生去死,因爲就算是雷暴天氣,你拿着鐵棍,也不是百分之百的機率會被雷劈中,所以,徐生的死,他只有五成把握,所以,當時徐生衝過來的時候,這個人或許已經打扮成了徐財的模樣,提着弩弓躲在暗處,如果徐生不被雷劈死,他就會動手殺死徐生。”刑術想到這,皺眉道,“這是最合理的推測,當然了,既然大公子在這裡,我有個問題不得不問,綜合先前所說,這個黑衣人都是計劃好的了,他也清楚昨晚有雷暴天氣,這種天氣在這種季節很難見到,所以,錯過了昨晚,他的計劃就泡湯了,所以,大公子,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昨晚決定上山,是你的主意,還是其他人給你出的點子?”
盛鈺堂看着刑術,等了許久才道:“是徐氏兄弟的主意。”
刑術“哦”了一聲,笑了笑:“這麼說,徐氏兄弟內部出了內鬼,內鬼是誰,現在一目瞭然了吧?”刑術說着,指着頭頂上的屍體,“徐生的屍體就擺在這裡,徐財和徐道的人就在身邊,一個暈死,一箇中毒還沒有徹底緩過來,唯一失蹤的就是徐有!徐有就是那個與黑衣人合作的傢伙。”
說到這,衆人下意識看向門口,好像生怕徐有突然出現一樣。
“另外,還有一件最可怕的事情。”刑術左右看着徐財和徐道之後,在手裡比劃了一下,“他們的揹包中都沒有發現剩下的炸藥,以這四個人的慣用手法,他們不會只帶那麼一點點,炸塌來時的那個洞穴,所以,還有更多的炸藥在徐有的身上,找不到他,永遠都是隱患,當然,他有可能用炸藥在前面某個地方設伏等着我們。”
“天健!”盛鈺堂微微側頭喊道,與此同時,段衛家也朝着門口的段衛國點點頭,沐天健和段衛國要離開石屋的時候,刑術立即阻攔。
刑術道:“千萬不要去找他,他巴不得你們去找他,你們在明,他在暗,而且這兩個人都算是你們各自身邊的高手了,被調開,要是黑衣人來了,大家都完蛋,與其冒險去狩獵,不如守株待兔,反正我們有的是時間,就看誰耐心好了。”
段衛家點頭表示同意,段衛國退了回來,沐天健站在那看着盛鈺堂,盛鈺堂隨後也點頭示意他退回去。
“我提議,大家休息並且休戰,既然有個共同的敵人,而且還是個會殺人的,我們內鬥,正好中了他的計。”刑術看着四下道,“同意就點頭,要是有頸椎病,舉手也行!”
許久,周圍的人都點了點頭,刑術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