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園門口,趙太師和趙嘉玉跪在地上,背脊挺的直直的,膝蓋卻痠痛得不成樣子,趙太師一把年紀跪在地上半個時辰,也真是夠丟人的。
要不是爲了趙家,趙太師也不會臉面都不要,跪在茶園門口,被那些後宮女人進進出出,看熱鬧一般的盯着他瞧。
天子跟前,即使是位高權重的趙太師也不得不低頭。
暗暗揉了揉腫脹的雙腿,趙太師瞥了一眼趙嘉玉,看着搖搖欲墜跪了一個多時辰,膝蓋快廢了的趙嘉玉,並不覺得她可憐。
要不是趙嘉玉不識趣,不聰明,愚笨的被人利用,口無遮攔的辱罵皇上,他也不會有這樣的無妄之災。
趙太師氣的恨不得掐死趙嘉玉,爲了大局考慮,卻不得不強忍怒氣。
慕容瑾也算是給趙太師的面子,也不想被大臣們知曉他故意欺負一把年紀的趙太師,走出來時,趙太師也就跪了半個多時辰而已。
看見他明黃色的身影徐徐走來,趙太師和趙嘉玉心頭一顫,連忙打起精神應對他的怒火,趙嘉玉看見慕容瑾硬朗冷峻的臉,深幽無情的眼眸,心抽了抽,淚水沒忍住,無聲的落下,可憐兮兮的望着慕容瑾,神情哀求又無辜。
絲毫沒有辱罵楚含玉的那種囂張跋扈,牙尖嘴利的咄咄逼人姿態。
慕容瑾淡淡的瞥了一眼楚楚可憐的趙嘉玉,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嘲笑。
慕容瑾還未走近,趙太師便大嗓門的高呼,聲情並茂的說道“皇上責罰,都是老臣的錯,沒能教導好趙采女,給皇上添麻煩了,要殺要剮老臣悉聽尊便,只求皇上不要動怒!”
“皇上,賤妾知錯,還望皇上責罰,賤妾萬死不能彌補過錯,還望皇上給賤妾一個痛快,賤妾來生做牛做馬再報答皇上!”趙嘉玉聲聲淚下,咚咚的磕頭,額頭砸在青石板鋪成的地板上,沉悶的一聲聲,聽着都覺得疼。
既然是苦肉計,趙嘉玉就不能輕輕的磕頭,她這次是下了狠心,磕了幾下,青石板上便滴了血跡,看起來格外的刺目。
慕容瑾卻想,要真的是有來生做牛做馬,他慕容瑾吃一輩子的牛肉,也不能讓別人償還恩情呀,所以做牛做馬來報什麼的,根本就是廢話!
慕容瑾居高臨下的看着這對爺孫女倆的表演,只覺得比茶花園的才藝表演要精彩多了,瞧着他們磕頭磕的差不多,慕容瑾纔開了金口,道“趙太師回去吧,好好反省自己的過錯。”
“皇上,老臣有罪!”趙太師情緒激動,一臉痛苦的看着慕容瑾“皇上,老臣真的有罪呀,沒能教導好趙采女,老臣......”
“趙太師,你若是真的想朕懲罰你們趙家才覺得安心,朕倒是可以成全趙太師,不如把趙采女送回趙家,趙太師覺得如何?”慕容瑾不想聽趙太師假惺惺的話,拿話堵他。
趙太師“......”
趙家的宗旨,趙家的女兒若是進宮,除非是光榮出宮探親,以及下葬進皇陵之外,其他不正規的出宮,那隻能是橫着出宮的,從來沒有豎着出去。
趙嘉玉臉色大變,驚恐的看着慕容瑾,哀求不已“賤妾願意給皇上做牛做馬,求皇上不要送賤妾出宮!”
她若是真的被送出去,不是讓她去死嗎?
她祖父的話猶在耳邊,她趙嘉玉就算是死也要死在皇宮,趙家從來沒有被送回去的女子,她趙嘉玉不可能做第一個,也丟不起那個人。
慕容瑾纔不喜歡趙嘉玉這樣的女人做牛做馬,她做牛做馬是侮辱了它們。
“求皇上收回旨意,既然趙采女已經是後宮的一位,是死是活趙家都不能在收留,若皇上真的要把她送出宮去,老臣便不再認她這個孫女!”趙太師暗暗握拳道。
慕容瑾瞧着趙太師目光堅決忍痛,趙嘉玉苦苦哀求哭成一個淚人,知道威懾得差不多,也算是教訓了趙家一次,心情頓時舒爽不少。
慕容瑾大發慈悲的說“朕念在趙采女誠心知錯,真心悔改的份上,給她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謝...謝皇上恩典!”趙嘉玉咚咚磕頭,額頭上的血跡更加明顯,她似乎已經不知道痛,聽聞寬恕她,趙嘉玉有種從鬼門關爬出來的感覺。
“謝皇上恩典!”趙太師嗓音哽咽,像是極爲感動的模樣,重重的俯跪在地上,蒼老的身體微微顫抖,一副情緒激動的神情。
“常喜,派人送趙太師回宮!”慕容瑾不再看他們祖孫女倆做戲,轉身離開。
“是!”常喜點頭,好生好去的扶着趙太師起身,跪了半個多時辰,趙太師覺得自己一身老骨頭都要斷了。
不太利索的腿腳幾乎廢了,爲了這個孫女,趙太師可是吃了不少苦頭,精明的趙太師又怎麼會不知曉,這位年輕腹黑的帝王不過是藉着這個機會敲打自己而已。
看樣子,這段時間趙家要安分一點,免得這位年輕的地方心血來潮,又找趙家下手。
趙太師蹣跚離去時,看了眼暈過去的趙嘉玉,瞧着她狼狽的像是死過一遍的神情,趙太師覺得,送她進宮是錯誤的。
趙太師認爲,趙嘉玉已經撐不起趙家的榮耀,看樣子,他要重新佈局一下,不能當真把希望寄託在趙嘉玉身上。
都是他老眼昏花,竟然沒看出來這個愚笨的孫女如此不成氣候。
不怪別人太心機深沉,只怪趙家女不可用!
楚含玉還以爲慕容瑾處理了趙嘉玉的事情會直接離開,卻沒想到他還返回茶園,只是他剛走到楚含玉身旁不遠的地方,目光掃了她一眼,楚含玉對他剛剛低眉淺笑,豔光流轉,便看見一個宮人匆匆的跑來,差點撞在慕容瑾身上。
楚含玉眼疾手快的把人拉了過去,慕容瑾猝不及防的撞在她身上,差點把她撞進花叢中,堪堪是他的手臂扶着她纖細的身體,才制止慘劇發生。
其他妃嬪瞧着這一幕,微微挑眉,看向楚含玉的眸光恨不得把她千刀萬剮。
楚含玉假裝沒看見,無辜的望着他,說“皇上恕罪,嬪妾只是擔心皇上被宮人撞着而已!”
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匆匆而來的宮人看見慕容瑾在前面,一時沒剎住腳,重心不穩的摔在地上,摔成一個狗吃屎。
他摔着的地方,正好能把慕容瑾撲倒。
所以,楚含玉並不是故意爲之,看清這一點的慕容瑾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嗯,楚美人救駕有功,朕該好好的賞賜一番。”
聞言,莫心雯暗暗咬脣,盯着楚含玉那張美豔的臉,以及她親暱的扶着慕容瑾的手臂的舉止,讓莫心雯不忍直視,眼中滿是毒箭。
“皇...皇上.....馬婕妤不好了,御醫說,中傷馬婕妤的那隻箭上有毒,御醫讓奴才詢問皇上可有受傷!”狼狽趴在地上的宮人摔的面目猙獰,卻不敢耽誤時間,一邊爬起來一邊問。
“......”這話一出,衆人譁然的看向慕容瑾,眼中滿滿的擔心驚恐。
慕容瑾卻眸光沉了沉,撩起楚含玉的冰藍色水袖,露出手臂上不太嚴重的擦傷,上面抹了金創藥,卻依然能看出受傷的痕跡,看見她手臂上的傷口,心更沉了。
賢妃她們見狀,驚呼出聲“楚美人,你受傷了?”
其實她們想問的是,你中毒要死了嗎?
他緊張地問“這是怎麼受傷的?”
楚含玉被他沉沉的臉色嚇得不敢隱瞞“回皇上的話,是被樹枝擦傷的。”
“你確定?”慕容瑾記得,她拽倒刺客時,他身上還有箭羽,既然要刺殺他,不可能只准備一隻。
他早就聞着她身上的藥香,如今聽聞箭羽上有毒,慕容瑾說不緊張害怕是不可能的,他擔心她會中毒。
“嬪妾確定,確實是樹枝擦傷的。”楚含玉敏感的察覺慕容瑾的擔憂,他會如此執着的細問,不過是擔心她受了傷中了毒不自知而已。
她沒想到,眼前的男人,要比她知曉的那樣更加擔心她的安慰,楚含玉露出安慰的笑容,柔聲道“皇上不用擔心,嬪妾並未中毒。”
“朕當然擔心,若是楚美人中毒,朕豈不是少了一個比貼身侍衛還盡責的楚美人,爲了朕的安危可真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呀!”慕容瑾陰陽怪氣的說道。
楚含玉神情尷尬,她不傻,從他語氣中聽出了嘲笑之意。
賢妃,淑妃她們卻不由瞪大眼睛,她們還是第一次聽見慕容瑾這樣說話,若不是擔心楚含玉,又怎麼會情緒激動的連帝王該有的冷酷威嚴都拋棄,只剩下一個擔心和氣惱呢!
莫心雯暗暗咬牙,她聽出來,慕容瑾多楚含玉多麼的緊張,他們之間,果然有着不同尋常的關係。
他對楚含玉,可真是在乎!
如此打破砂鍋問到底,不過是擔心楚含玉的生死而已。
明明中毒的馬青薇生死未卜他不關心,偏偏抓着一個被樹枝劃傷的楚含玉問個不停,她們就是眼瞎也看得出來楚含玉對慕容瑾的重要性。
這一天,賞花宴會變成了傷心宴會。
楚含玉這個楚美人,在她們怨毒嫉恨的目光下,變成楚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