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叼着兩隻已經被殺死甚至退好了毛的野雞跑過來,我想小白自從偷吃丹藥以後,雖然它那次將我賣個徹底,但至少從此以後這傢伙爲了補償我都把我要做的事它能幫忙做的事都做了。所以,我便再沒追究過這件事。
我將野雞身上塗好醃料,一面在火上烤着,一面忍不住探首。不曉得爲什麼,總想最後看看君繇公子離開的背影。他離開了,手上卻沒拿任何東西。
他的背脊挺的筆直,原本就欣長的身影此時更加卓越不凡,流淌的光暈隨着他的心情黯淡中透着揮不去的寂寥與失望,這樣的背影更是讓我迷戀。我覺得,我迷戀這個男人的,只是單純的是他有一個萬分美好的背影,如此而已。
以後的數日,我同小白依舊跟第五師父每日餐餐清水白菜,吃完清水白菜後再跟小白到一邊的林子裡抓野雞。
我是個女孩子這個我同第五師父父候等等的天下人都曉得,可是,我在這個沒人約束的地方着實難以成長爲一個大家閨秀。關於這一點,我覺得完全是因爲我從小隻在父候身邊長大,母親對我一絲照顧也無。
轉眼間進了四月,聊華城那邊沒有任何消息送過來。就是母親也沒有被父候或是哥哥送過來。好像母親不曾有過癔症,好像一切都不曾發生。
我覺得,我再在崑崙山上,一定會因爲營養不全而養的蠟黃蠟黃的成快要枯萎掉得小黃花。所以,我同已經長出毛的小白一商量,決定回聊華城。
關於路線問題,鑑於我將小白賣掉數次換錢之後,爲了讓我們少走冤枉路,小白讓自己努力記住道路走向,所以我們一定不會迷路。如果不慎迷路的話,我一定將小白煮了燉狐狸湯喝。
我去找第五師父告別時,他正在丹房煉丹。見到我進來只是淡淡一瞥說:“相中什麼就拿罷。”
當時我的心那個沒出息的激動啊,簡直是難以言喻。小白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第五師父,當然我們倆的身體比大腦更誠實,反應更快。已經開始翻箱倒櫃的找稀世神丹了。
關於什麼種類什麼級別的丹藥藏在哪裡,小白比我更加清楚,於是我們離開前,又在第五師父的丹房裡肆虐一番。爲了怕第五師父後悔,我強忍住衝動去問他爲什麼突然這麼好讓我拿丹藥。
同小白一陣掃蕩,掃無可掃的時候,我將翻亂的丹房收拾一番。我覺得,第五師父着實不容易,我這樣頑劣性子,能翻亂了再收拾,經過這一番也着實修養心性。我幡然醒悟,原來第五師父在測試我的貪念到底有多大,而不是有沒有貪念。
我低着頭心潮那個澎湃,“對不起師父,我現在就將這些丹藥再放回去。”
第五師父正在聚精會神的練就那爐丹藥,彷彿沒聽見我的話一般。見他這個樣子,我越發的認爲第五師父是在鍛鍊我的心性。他曾說過,修身養性,有時可以一點一點來,但要抑制住自己的貪念,着實不容易。等你將貪念抑制住的時候,你也就心性成神了。
我同小白將所有丹藥放回原位的時候,已經天黑了。這委實是件大工程,你從角落裡將它翻出來容易,按原樣放回去委實不大容易。我同小白身上已經散架子了,至少晚上抓野雞充飢的體力是沒有了,看來晚上只能委屈的吃第五師父的清水白菜了。
我揉着痠軟無力的身體,肩上扛着眼皮打架的小白對自始至終一動不動的第五師父道:“師父,我已經都放回去了。我知道自己錯了。”
“啊?”第五師父似是纔回過神來一樣,目露困惑的看着我說:“未未你怎麼一副沒有精神的樣子?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關於這個問題,回答第五師父的是我瞪大眼睛,不知哪來力氣的大聲大喊道:“你不是在鍛鍊我的心性麼?讓我不要被貪念左右麼?”
第五師父聞言很是優雅的蹙了蹙眉,然後奇怪問我道:“我鍛鍊你什麼心性了?我沒說過你這顆小心臟不用鍛鍊麼?我讓你同小白搬丹藥,能消化多少就消化多少好給我到地方裝新丹藥。”
“新丹藥?”我倒吸了口冷氣,忍住雙手雙腳顫顫巍巍的抖動後,捏着嗓子問:“什麼新丹藥啊!”
第五師父指着丹爐裡的丹藥道:“以前那些藥都沒有小白毛。所以我重新開爐煉丹,加入小白毛,讓你們吃我的丹是因爲要到地方,你以爲?哈哈……哈哈”
是的,我以爲第五師父在鍛鍊我的心性,這個老傢伙,氣死我了。小白顯然也氣個夠嗆,我們兩個不知哪來的力氣,重新將丹房翻個底朝天。
就連晚飯時第五師父喊我們倆吃清水白菜都沒有動地方,我倆第一次能將丹藥當飯吃。這些丹藥當然都是較爲好吃的,像飯前第五師父給吃的那種絕對乃人爲意外。我覺得他就是想苦苦我,方纔能覺得他做的清水白菜乃人間美味,不然爲什麼每次都在他這飯前吃?
第二天一早,我想直接拍拍屁股走人,可是小白覺得總要留下個印記再走。於是利用自己鋒利的爪子在桌子上留下幾個字,歪歪扭扭的:我走了,小。
最後的白字小白怎麼都寫不成,這得分析一下它爪子的構造,每次都將那個白子寫的體無完膚,委實糟蹋了那個白字。結果就是本應該寫白字的地方被它鋒利的爪子劃個稀巴爛。
其實作爲銀狐狸的小白能寫字委實太不容易,若不是它偷吃了太多第五師父的丹藥,它估計還是一隻只知道吃睡的銀狐扮豬吃虎。偶爾在沒人注意的時候開開小道。
我拎着小白躡手躡腳的進了百花陣,在崑崙山底見到了彷彿亙古以來便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第五師父。一身青色布衣,着實是一個真正世外高人的樣子。
我嚇了一跳,小白倒是很自然的跑到第五師父面前手舞足蹈。我想,這傢伙真是叛徒中的叛徒,它竟然說逃跑是我的意思。我對着小白呲牙咧嘴竟一點威脅不到它。
就在我準備將小白揪回去煮狐狸湯的時候,第五師父轉過身,神情中看不出喜怒,甚至一絲波動都沒有。我想,大概除了上次我將廚房燒乾淨還有小白偷丹藥時第五師父生氣,再就沒見過他露出別的表情。
他從衣袖中掏出一塊玉佩,羊脂白玉,並不少見,玉佩的造型是一朵開的正豔的牡丹花,花蕊處有一點血紅。遞給我道:“未未,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將它摘下來。如果丟了,用最快的時間來找我,我再給你一塊新的。你走罷。”一堆廢話之後,果斷趕人。
這不是第五師父的做事風格,他少許會同我長篇大論一番纔對。我湊過去,心臟跳得如同敲鑼打鼓一般。“師父,您是不是有什麼話沒說?”
第五師父奇怪的看着我,半晌後伸手摸了摸我的頭道:“君公子問我你是誰,我道你是我女兒。未未,叫我一聲父親罷。”
這個問題讓我萬分困惑,不過看在吃了不少第五師父辛苦煉的丹藥份兒上,加上手上的這塊帶血的羊脂白玉,捏着嗓子叫了一聲‘爹爹’。
第五師父微微一笑,眼角竟有些發紅,我的眼角也有些發酸。我同第五師父相處的時間不算短,四年,有三年時間同他在一起。對我第五師父不會像對大哥二哥那樣嚴厲,也許他覺得這樣是對我的一種溺愛,但我拿第五師父同父候放在一起相比,他還是對我很嚴厲。
我離開了,抱着小白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第五師父始終站在山腳那處遙遙凝望着我。這讓我的鼻子酸澀,眼淚不爭氣的落下。
回到聊華城已經是十天以後的事了,大街上依舊人來人往,人們行色匆匆。這種情形讓原本對政治不敏感的我也感到聊華城要發生大事。或者這件事本就不會在聊華城發生,而是這個吳國這個國家。
當今天下一分爲四,吳國同越國兩大強國比鄰,剩下的兩個小國爲趙國同蜀國爲兩國附屬國。我覺着,這動盪不堪的社會好不容易算是平靜起來,現在正是百廢待興時機,兩個國家都在抓緊機會比賽看誰能最終一統天下。
這委實是一件難事,當年第一強國越國皇室前朝的一個皇帝爲了一個女子發動天下力量,只爲將那女子的魂魄從虛無之境喚回,尋了多方秘士最終無果。那皇帝吐血而亡,皇室也人丁也寥寥無幾。
後來吳國先皇帶領我父候他們瞅準機會發兵,趙國同蜀國也跟風,三方夾擊之下,造成現在吳國跟越國兩大強國勢均力敵。若不是越國關鍵時刻出現這位天之驕子,怕是如今不會出現兩大強國的架勢。
那位天之驕子直接同先皇對上,將先皇困在真落山。也就是在那次戰役中,先皇身體落下後遺症,父候及時趕到將他救下,越國皇帝似是避諱什麼一樣直接退兵。也就是那次,父候撿了一個便宜立了一功勞求娶母親。
十一年後先皇去世,新皇帝登基,如今越國的那位天之驕子也年紀漸大,聽說也在選新皇帝。
將這些事情連起來一想,我有種感覺吳國新皇帝怕是要藉着越國因爲爭奪誰當皇帝十有八九會內戰的時候出兵攻打越國。可是,他那個時候千辛萬苦纔將父候的權力架空,此時萬不能捧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所以,一定會找尋個理由讓我們家出人。大哥二哥一身功夫高深莫測,他們平時也不參與政事乃一介布衣。那他們的目標十有八九是大哥二哥,可是這同他給我個封賞有什麼關係?
是不是他們覺着,先賄賂賄賂我父候,他便能同意大哥二哥去朝中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