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綿的時刻如同一萬年那麼長,卻又如一秒中那麼短暫,恍惚間他已經順着我的脖頸處慢慢啃咬過去,我的身體上浮起一層疙瘩,陌生的感覺讓我身體微微戰慄,雙手緊緊的握着他的衣角,他的呼吸悠長而灼熱,似是火焰一般灼燒着我白皙的肌膚。
他的呼吸不同於他的人,他的嘴脣,那麼冰涼,沒有人情味。呼吸卻是溫溫熱熱的,噴灑在我的脖頸間,讓我渾身越加無力,身體內涌出一股極其陌生的感覺,渾身上下的毛孔都喧囂着想要更多,呻吟聲無法控制的溢出口,我感到他的身體一震,隨即離開了我的身體,雙眸瞪的大大的,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又像是沒在看我。
我一愣,剎那間便想到了一種可能,伴隨那種可能,心底涌出一股極端的失望,極端的憤怒,還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幾乎讓我失去理智。我揚起手揮在他錯愕的臉上,隨着清脆的響聲,我的心也跟着裂了一道口子。
我仰着頭,控制着淚水不要奪眶而出,可那些斑斑駁駁眼淚卻如決堤的洪水,任我再怎麼控制,它還是一滴一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下。從來沒有如此傷心,如此頹然過,就算被母親遺棄,就算被修遠當成貨品一樣扔到越國,就算被玉輕舒擄在一個沒有人跡的山谷裡,就算被沈爲君宣戰也是,我從來沒有如此無力,連反擊的力量都沒有。
我符未該是驕傲的,不是替代品,更不是一個飄渺無際的替代品。爲什麼要這麼傷害我,爲什麼?!
“未未!!”他拉着我的胳膊,那麼用力,彷彿在稍微用力就能被捏碎,我想,那個被他捏住的地方斷然已經青紫一片。只是爲何,爲何我感受不到絲毫痛楚,是我太過傷心,還是我潛意識裡願意被他這樣傷害?願意當成那個女人的替代品麼?
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的愛要這麼卑微,要委曲求全?只是因爲君繇是跟父候一樣的鐘情男子麼?可是,他鐘情的並不是我啊?我爲什麼要心疼他,爲什麼要被他的背影吸引?
我扶住他的手,擡起手輕輕的撫摸他的背脊,那樣挺直,就好像真的永遠不會倒下。君繇,我好累,可是這場戲幕已經開始,我還能來得及退出去麼?我伸手環住他,第一次放聲大哭起來。
我,符未,驕傲的像個公主,骨子裡崇拜,也想要一個一心一意的男人,可是他們身邊圍繞的,卻永遠不是一心一意的人。浮華樓前,那個背影,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印上我的心,牢牢的住在那裡,誰也搶不走,誰也奪不掉。而它就像一個命運的枷鎖,將毫無抵抗力的我牢牢牽制住。或許,我該知道怎麼逃離的,可是卻還願意沉浸在這場夢中,永不醒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口中無意識的喃喃着這句話,對不起君繇,我不該衝動之下打了你,這比用刀凌遲我還要痛苦萬分。我不是已經看到沈爲君的結果麼,爲什麼自己還沒控制住?難道這就是愛麼?不允許有侵佔,不允許掠奪,不允許有代替,可是卻還願意被侵佔被掠奪被代替……
他的手停在我的腰間,呼吸平淡如同我進來之前,沒有半分起伏,就好像剛纔所有的一切都沒發生過一般。呼吸清淡在我的耳邊,彷彿融入在這冰冷的空氣中,沒有絲毫熱度。而我的手早已經凍得僵直僵直,如同石頭一樣沒有溫度。
“沒事了。”他淡淡道,聲音中透着揮不掉的清冷透骨,比外面呼嘯的北風還有寒冷三分。
我擡起頭怔怔的看着他,他的瞳孔裡漆黑一片,彷彿凍結成一片冰原,任我再怎麼望也找不回之前沉溺的感覺。我鬆開抱着他的手,退了一步怔怔的站在那裡,手放在脣邊的時候有溫熱的呼吸從我口中傳出,這讓我越加清楚剛纔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垂下眼瞼輕聲道:“王爺不是說有事要同妾身商量麼,請說。”我想,我們再也回不到以前了,以前那種雖然冷淡,卻在細節中不經意透露出對對方的關心。而如今,纔是真正的相敬如賓,他是王爺我是王妃。
可這結果並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要一個君繇的心……
他沉默一番,轉頭望向窗外,大雪飄飛,如同柳絮。“爲君懷孕的事情,我希望你也照做。”頓了頓又道:“我已經給你服下一種藥物,兩個月內你都會有類似懷孕的症狀。八個月後爲君生產的時候你亦是同時生產。到時候我會將她的孩子抱到你這裡,她的孩子就已經死了。”
我沉痛的閉上眼睛,暗暗苦笑。果然是這樣啊!從合歡殿那一杯杯酒開始,屬於他跟沈爲君之間的陰謀就已經上演。他控制不了沈爲君,只能用這種方法,用上我也是迫不得已罷?呵,是不想再給那個未知的女人添情敵了麼?真是可笑,我之前還爲此慶幸,他會爲了我而離席,或許是因爲我在他心中已經有那麼一點點不同,原來昨夜發生的一切早已經被他預料到了。
真是可怕呀!這便是我吳國的敵人。修遠,你那麼精於算計,會不會想到君繇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在心中冷笑,越國未來的皇帝,是君繇沒錯了。而我的價值,很快就失去了呢!面對這樣未知而強大的敵人,吳國的未來,將會是怎樣的呢?
我看着君繇點點頭,臉上沒有做任何表情。所有的一切都不那麼重要,既然那個女人在你心中的位置誰都不可能代替,那麼就讓我努力發揮自己最後的價值罷。君繇,不只爲了你,還爲了我遠在吳國的父兄,還有崑崙山上的小白,你們都好麼?
“明日起就找個有經驗的人照顧我罷……”我的臉微微一紅,繼續道:“畢竟我沒有任何經驗。”有些好笑,讓一個沒有任何男女歡愛經驗的我去演一個孕婦,君繇從哪裡看出我就能完全勝任這個角色?只因爲我是他的王妃麼?還是因爲他對於我對他愛的自信呢?
說完之後我轉身離開,只留給他一個挺直的背影。那一刻我有種錯覺,彷彿再大的重擔壓在我身上我亦是不會倒下,而那時候的君繇,是不是也有這樣的感覺?
從君繇那裡回來之後便一絲睡意也無。走之前已經打發暮心跟隱隱去外間休息,所以回來的時候便沒有驚動她們。推開門後一股龐大而溫暖的氣息涌了過來,就像父候的懷抱一樣,永遠那麼溫暖,可是我此生卻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享受一次。
走到梳妝檯前,那裡放着我之前用的紙筆,細細的研了磨,狼毫筆尖沾上濃黑的墨汁,淡淡勾勒出父候的輪廓。吳國那邊沒有任何消息傳來,真的好擔心。
君繇的任務看似簡單,實際上我卻沒有絲毫把握自己能完全勝任。伸手摸摸小腹的位置,孩子是要從這裡孕育出生的,而之前的嘔吐感便是懷孕要經歷的麼?好痛苦哦,我微微一笑,淚盈於睫,心中卻有淡淡的喜悅。
不管怎麼說,我就是被母親這樣孕育出來的,或許出生之後她沒有喜歡過我,但我出生之前她是不是也會站在梳妝檯前看着鏡中的自己,輕輕撫摸自己的小腹呢?那時候的我一定很幸福,因爲那時候母親是愛我的。
一想到母親也曾經愛過我,以往那種失落就被衝乾淨了,心中有淡淡的喜悅跟幸福。我想,未來兩個月都會讓我明白,我最重要的人,曾經都是愛我的。淚水順着眼角滑落在地上,好像還聽到掉在地上時的碎裂聲。
二哥說,不要以愛爲名去傷害,因爲那不僅不會得到,還會摧毀。君繇,我捨不得摧毀你,所以我不會去傷害你,你想得到的我一定會盡力幫你做到,只是將來你若真的不愛我,在找到她的時候請放我走。
或許這個時候的我,已經不再去奢求,因爲已經清楚的知道未來的事,但還願意去幫助,只因爲想成全。而當年的我,想過成全別人,卻從未想過成全自己,我的成全是自找的痛苦,還是在踐踏別人的心碎?
第二日醒來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因爲身子不爽利,所以便沒有人喚我起牀。聽見聲響的暮心隱隱一臉笑意的走進來,眼角眉梢都透露着高興。
我勉強笑笑道:“你們兩個這是怎麼了?遇見什麼好事了?”我儘量讓自己表現的高興一點,因爲真正知道有孕的符未是非常高興的,她此刻該是幸福洋溢的。可是,爲什麼那麼難?就好像被人硬生生逼着在充滿倒刺的路上走着,滿手滿腳都是鮮血淋漓,而這一路上的倒刺已經淹沒在殷紅無際的血液中,退路一片血紅。
隱隱被我一問,眼圈一紅抱住我哭道:“王妃,您終於熬出頭了。”暮心也紅着眼睛點頭。她們是知道我喜歡君繇的,甚至這府上的人都知道。
我一愣,隨即道:“到底怎麼回事。”
隱隱道:“剛纔王爺請的御醫告訴王爺說王妃您有孕了。”頓了頓擦擦眼淚道:“可是王妃您上個月葵水還來了呢!真是奇怪。”隱隱抽泣兩聲,絲毫沒有覺得這其中有貓膩。倒是暮心似是想到某些事猛的盯住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