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一三 君度

太陽還藏在蘇門答臘島山巒的背後,尖銳的哨音響徹整艘中華號戰列艦上,水手們從吊牀上跳下,收拾好自己的個人物品,開始分發早餐,廚子提着餐桶,用木勺給水手的餐盒裡分發食物,早餐不是乾硬的磕下牙齒的麪餅和鹹肉,而是夾雜了鮮肉、土豆、薯類的亂燉,模樣雖然不濟,但因爲新鮮,分外好吃。

水手們背對着分發食物的老水手,避免挑挑揀揀,當分發完畢的時候,又轉身盤腿坐在甲板上,相對而食,在一個水手小組未曾全部吃完的情況下,不允許任何人起身,食物是亂燉,飲品是則是柿葉茶,而吃完喝完之後,所有人相互監督吃下酸的倒牙的橙子,後兩者並不爲水手們喜歡,但卻是強制命令,爲的就是不得壞血病。

水手長提着鞭子在甲板上走過,一邊怒吼着:“相互看着點,誰敢把橙子扔海里,我就把他也扔下去!”

“端穩你們的餐盤,這是中華號,這個世界最強大的船隻,不要弄髒了甲板,不然我讓你用嘴舔乾淨!”

早餐的時間永遠只有半個小時,所有人吃完之後,上繳餐盤和餐具,然後開始對這艘戰艦進行每天的例行衛生打掃,聖經石、抹布、拖把和水桶被分發下去,在水手長和軍官的監督下,這艘船必須打掃乾淨,不然對不起她所擁有的名號,中華號。

中華號是合衆國擁有的第一種一級戰列艦,擁有一百零四門重型火炮,滿載排水量超過了三千六百噸,也是目前合衆國海軍的旗艦,亦是艦隊之中最強大的戰艦,艦員就達到了八百五十名,能夠與之並列的,也只有同級的合衆國號、元老院號與公民號,這四艘艦是合衆國海軍驕傲,也是決定的主力。

在水手們清掃戰艦的時候,李君度從見習軍官艙室走了出來,他一身得體的海軍軍服,肩上的准尉軍銜被擦的熠熠生輝,他身姿筆挺,面容剛毅,先是視察了各個崗位,每個見到他的人都會微微躬身,戴着帽子的人也會摘下帽子,沒有人因爲他只有十五歲而輕視,軍官就是軍官,上下有別。

檢查完海圖室、尾燈艙等幾個部門之後,李君度進入了軍官餐廳,這裡已經準備好了早餐,長條的桌子兩側一共十個位置,其中大半被大艦隊指揮部的人佔據,本艦上的人唯有艦長、陸戰隊少校和一名醫生可以落座,而在他們身後各自侍立着一個年輕的身影,或者是年輕參謀,或者是副官,亦或者是李君度這類見習軍官,但李君度不用站在身後侍奉人,這是他作爲元首長子的特權,但是他也只能坐在餐桌末尾,與醫生對坐。

餐桌上已經一片狼藉,因爲根本無人等待他,李君度坐定後,司令部廚師走來,推車上還有可以吃的食物,李君度拿了一杯檸檬汁,一盤什錦涼菜,片好的烤肉及佐料,便吃了起來,無論他願意不願意,廚師都會放一個橙子或者檸檬在他面前,這是海軍艦隊的必備食物,便是艦隊司令西蒙斯也難以拒絕。

整個艦隊都知道李君度的存在,但除了能上桌吃飯,他毫無特權,承擔和其他人一樣的工作,醫生把李君度面前的檸檬汁拿走,放下了一杯白水,說道:“准尉,你有些上火,喝白水更好一些。”

李君度微微點頭,接受了醫生的建議,海軍中專業的醫生並不多,只有旗艦級別的纔會配備,眼前這位醫生是司令部醫生,他主要對西蒙斯和李君度負責。

西蒙斯最先離開了餐廳,前往了作戰指揮室,其他人一一跟隨而去,餐桌上只剩下李君度和醫生的時候,李君度拿出一個精緻的木雕送給醫生:“醫生,這是我從島上一個部落里弄到的,聽說您喜歡這類小玩意。”

醫生道:“謝謝,不過儘量不要上島,那很危險。”

李君度微笑不語,他知道這位醫生除了本職工作,還是受了自己母親的重託,似乎還是母族的一位遠親,他無法拒絕。

作戰指揮室裡,參謀們對局勢開始了例行推演,而李君度則與見習軍官們下船,乘坐交通艇去統計和查驗艦隊的狀況,這也是他最重要的工作。

自從對荷蘭、西班牙宣戰之後,合衆國組織了大艦隊由西蒙斯率領南下,並且與印度洋艦隊合兵一處,同時派遣各類分艦隊封鎖荷蘭與西班牙的幾個港口,只是因爲日本戰事和東南吃緊以及將要展開的大反攻,一直沒有發動陸戰。

在大艦隊南下之後,西蒙斯與李北極商討戰略,李北極提議將大本營大艦隊與印度洋艦隊分別隱藏於錫蘭一帶和爪哇一帶,各自封鎖馬六甲和巽他兩個必經的海峽,待發現歐洲聯合艦隊,就近者糾纏,另一支支援,但是卻被西蒙斯拒絕了,西蒙斯素來是一個激進主義者,但這一次,他選擇了穩妥。

李北極的艦隊確實更容易發現敵人,不會讓歐洲聯合艦隊突入馬六甲以東的核心區域,但卻也給了敵人可趁之機,西蒙斯很清楚,海軍艦隊實力遠超敵艦隊,正面對決必勝無疑,失敗肯定是分兵被各個擊破。

按照大艦隊司令部的推演,如果歐洲聯合艦隊突破封鎖,順利進入中國海域,肯定會派遣部分艦船北上偷襲合衆國核心港口,諸如香港、臺北,迫使海軍艦隊分兵,但即便會出現那種情況下,西蒙斯也不會分兵,他會把艦隊調遣到馬尼拉一帶,爭取把越過臺灣海峽的歐洲艦隊殲滅,再尋機作戰,總之,絕不分兵!

也正因如此,西蒙斯在得知歐洲聯合艦隊已經從非洲向東方進發之後,他選定了這個秘密錨泊地,等待敵艦隊的出現,可隨着時間的推移,西蒙斯靜觀其變的戰略越來越演變成坐以待斃,原因很簡單,這個被命名爲龍窟的秘密錨泊地只能提供避風、淡水和部分新鮮食物,根本沒有維修能力,甚至連修船的木材都要從其他地方運來。

正處於熱帶海域的大艦隊正時時刻刻忍受着惡劣自然條件的考驗,船底到處是水生生物,不得已使用尚未陰乾的木材修補船隻,傷病的士兵得不到有效救治,周圍的土著部落充滿敵意,唯一慶幸的是,印度洋的風暴擦着龍窟從北面越過,沒有出現大災難。

饒是氣候惡劣,條件艱苦,大艦隊依舊處於隨時出戰的狀態,大艦隊照例分爲鷹艦隊、龍艦隊和麒麟艦隊,但因爲李明勳不在,主力艦隊是麒麟艦隊,因爲艦隊規模巨大,如果排列成戰列線,旗艦在先導艦位置,則不能有效指揮,因爲後衛艦隊根本看不到旗語,因此西蒙斯所在的麒麟艦隊處於中堅位置,李北極率領的後衛艦隊則處於後方,龍艦隊則在前衛位置上,由大艦隊參謀長泰勒指揮,屆時,李君度也會出現在龍艦隊的旗艦之上,因爲只有他在,旗艦纔有資格升起李明勳家族的金龍紋章旗。

李君度乘坐交通艇在錨泊地穿行,統計每艘船的狀況,水手缺編、艦體狀態等情況,這些報告會有各艦艦長提供,但李君度會隨機選擇抽查,這一次他登陸了以他名字命名的君度號戰列艦,艦長陪同李君度視察,也只有在這艘船上,他可以走在最前面,因爲他本人就是這艘艦的榮譽艦長。

君度號備戰狀況良好,昨天利用大潮剛剛從沙灘上下水,船體底部的水生生物被清掃了個乾乾淨淨,一些破漏的地方也被補好,只是人員缺編嚴重,這艘二級戰列艦應該有七百二十人,雖然出港之前配齊的人,但在龍窟呆了這三個月,已經有七十多人病倒。

大艦隊一共擁有三十二艘戰列艦,其中一級戰列艦四艘,分別是中華號、合衆國號、元老院號和公民號,二級戰列艦六艘,分別是君華號、君度號、君威號、君權號、君弘號、君毅號,君級戰列艦以元首子嗣命名,但李明勳的孩子還只能命名到君權號,其餘兩艘只能繼續等待他們的榮譽艦長了。

三級戰列艦中,瑞獸級十艘,臺灣級十二艘,此外還有重巡六艘,護衛艦十二艘,這些不是合衆國海軍的全部家底,有大量的重巡和護衛艦,配屬部分臺灣級戰列艦執行封鎖和反海盜任務,而在合衆國海軍規劃裡,已經停止建造君級和臺灣級戰列艦,並不是因爲沒有足夠的命名來源,而是這兩種戰艦的性價比較低。

君級戰列艦明明有一級戰列艦的身板和造價,卻只有二級戰列艦的實力,繼續建造君級還不如製造中華級一級戰列艦,而臺灣級戰列艦雖然性價比高,但這是大戰用的戰列艦,戰爭如果以勝利終結,這種大規模建造的低成本戰艦就沒有了用武之地。

李君度巡查的時候,大艦隊五十艘艦船中,至少有十四艘還在沙灘上,對船底進行清理以及進行必要的維修,合衆國海軍展現出了極高的維護素養,但戰鬥力的流失是不可避免的,李君度查驗完備戰狀態的軍艦,登陸岸邊,查看維護船隻的狀況。

平坦的沙灘上,船隻一排擺開,鐵作坊、木作坊和臨時鍛造作坊已經樹立起來,這些作坊周圍還有大量的帳篷和臨時草棚,居住其中的不僅有工匠和幫忙水手,還有陸戰隊士兵,在登陸伊始,陸戰隊對周圍的土著部落進行了清剿,李君度也參加了幾次戰役,但仍不可避免遭遇土著的襲擊,李君度站在正在維護的君華號下的時候,就看到陸戰隊的士兵押着上百土著從樹林中走出,扔進了人滿爲患的俘虜營中。

除了鐵錨之外,鐵作坊可以提供維修所需的一切鐵件,或者能提供代替品、臨時用品,而外部運來的陰乾木料則只用來維護水下船體,水上部分直接採用島上的木材,李君度指着遠處一條被拆的露出肋材的船隻問道:“那是怎麼回事,我昨天來的時候,可沒有這種情況。”

鐵作坊的匠人說道:“長官,那是一艘笛型運輸船,因爲陰乾木料緊缺,這艘船運來補給之後,司令官閣下直接命令拆船。”

李君度臉色微變:“已經到這一步了嘛,想來西蒙斯叔叔會有很大的壓力吧。”

正如李君度猜測那樣,作戰指揮室裡的西蒙斯正遭遇各種質疑,但在尊卑上下有別的艦隊裡,除了李北極之外,根本無人敢直面西蒙斯,參謀們有自己的方式,他們用各類負面信息轟炸西蒙斯。

赤道灼熱的陽光、漫無目的的枯燥等待、熱帶溼熱的氣候、越來越多的傷病,甚至於連只會用吹箭和投矛的土著士兵都被算了進來,而在過去的三個月裡,這些負面的東西在沉澱,在發酵,先是底層士兵與水手的抱怨,繼而是消極怠工、開小差,然後出現了逃兵,甚至因爲軍官管束出現了造反,在過去的一段時間裡,西蒙斯得知的全是悲觀的消息,或許只有李君度願意告訴他一些不算太壞的壞消息。

患病的士兵有所好轉、沒有爆發壞血病、從土著那裡得到了部分新鮮食材乃至於這裡的風景着實不錯。

但西蒙斯作爲老派海軍將領,他知道這些不滿會漸漸發酵出什麼,但是他很清楚,這遠不是合衆國海軍所能承受的臨界點,參謀們提供的信息過於危言聳聽,海軍還能堅持,艦船也能堅持。

“夠了,都閉嘴吧!”李君度走進了作戰指揮室,面對誇誇其談的參謀們,高聲喝道。

衆人的聲音戛然而止,李君度昂首掃視,正聲說道:“你們的眼睛只會盯着自己嗎,難道不想想我們的敵人,龍窟卻是溼熱多雨,疾病多發,但是那又怎麼樣,這個世界上還有一支艦隊呆在更嚴酷的地方,那就是我們的敵人,歐洲人離開毛里求斯之後,一直呆在無邊無際的印度洋裡,沒有新鮮的淡水,沒有充足的食物,甚至於有時候連風都沒有,我們再苦有他們苦?如果連這點苦都吃不了,有什麼能力去對付從苦海了闖出來的敵人呢?”

沒有人能回答李君度的問題,正如他所說,敵人的境況更爲艱苦,西蒙斯欣慰的看向李君度,又看向那些不敢發作的將領們,此時的他有些可憐眼前這個十五歲的孩子,明明用真理震懾了退縮者,卻會被別人認作是身份的因素。

李君度站在那裡,不知道如何收場,他說的話沒錯,但這種話不應該由他說,因爲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准尉,見習軍官罷了,如果沒有李明勳兒子這個身份,即便說的是對的,也要被掛在桅杆上。

難堪之際,通訊參謀跑到了作戰指揮室,歡喜萬分的說道:“將軍閣下,歐洲人出現了,在馬德拉斯,在馬德拉斯!至少有四十艘船,肯定是主力,您夢寐以求的機會出現了,閣下!

諸位,我們的苦日子到頭。”

“是啊,寧可與歐洲人同歸於盡,也不用在這裡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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