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也得有資格上席面纔是!”錢謙益在一旁陰陽怪氣的說道。
李明勳笑看錢謙益,道:“錢先生,若是耍嘴皮寫文章,別說上席面,我連進門的資格都沒有,可現在可不是靠耍嘴皮說大話能解決問題的時代了,你能把李自成說死嗎?不能!現在就是看誰刀把子硬,旁的不說,若是我手裡沒有這兩營兵馬,幾十艘炮艦,也沒有資格和你們同桌共飲不是!”
錢謙益自然聽不得這話,但衆人知道,李明勳說的有道理,錢謙益身旁人連忙拉住他,史可法與衆人交換了一下眼神之後,說道:“這件事太大,容我等商議一番,再給你答覆。”
李明勳笑了笑:“當然好了,不過我要說的是,諸位不要以爲這是我在割大家的肉,你們回去問問各家的子侄親信,和我李明勳做買賣,哪個不是賺的盆滿鉢滿,我這裡有的是法子讓大家一起發財,只要你們肯給我空間。”
“滿嘴銅臭!”錢謙益怒不可遏,已經是滿臉大汗。
李明勳嘿嘿一笑,從懷中拿出一副篦子,遞給錢謙益,說道:“錢先生滿頭大汗,又心中煩躁,頭皮定然瘙癢,快些拿這篦子篦一篦,止止癢。”
錢謙益撥開李明勳的手,斥責道:“哪裡用得着你關心!”
李明勳笑了笑,說道:“關心談不上,只是有些後悔了,今日教您瞭如何剃頭,怕您頭皮癢的厲害,就把頭髮給剃了,豈不是我李明勳的罪過了。”
這話一出,衆人鬨笑,倒是錢謙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得拂袖而去。
既然史可法下了逐客令,李明勳自然也不會多呆,他最後敬了幾杯水酒,便是起身離開了,因爲社團一直被侷限在崇明一地,所在在松江一帶沒有屬於自己的房舍宅邸等產業,只不過松江就在崇明左近,與社團有貿易往來的商人實在是太多了,許長興早就給李明勳安排了一座僻靜的小院供其休息。
第二日,初升的陽光穿過院子裡的梧桐樹,照在石板之上,李明勳已經起牀在習練刀術,他的上一世是軍官,一應習慣早就是註定了,只不過在這一世的晨練變成了刀矛殺伐之術,雖說動作簡單,卻都是戰陣所用,最是精煉,練了不過一刻鐘,就是出了一身汗,這初夏的晨風一吹,說不出的舒暢。
“李先生已經起來了啊,倒真是早。”一個聲音從院門處傳來,李明勳回身一看,竟然是林士章站在那裡,看其模樣倒是等了一會了。
“哦,林老爺,快快請進。”李明勳對林士章觀瞻還是不錯的,一直以來,雙方的合作都很順遂,而林士章雖然也是個高傲的人,但他尊重所有的值得敬佩的人,無論這種敬佩來自於文章、才學還是實力,總好過錢謙益那些人,總以文章功名評斷衆生。
李明勳命僕人安排林老爺進了院子,自己卻是回到臥室裡梳洗,換了一身簡便的衣服之後,來到了院子裡,卻見院子裡已經站滿了人,除了林士章和他的幾個僕人,還有柳如是、李香君二女,這二人都帶着三五婢女,鶯鶯燕燕,在院子裡說個不停,院落之中還擺放了七八口大箱子,不知裡面裝的是什麼。
“恭喜李先生,覓得佳人。”林士章微笑打趣道。
李明勳一時愣住:“什麼佳人?”
林士章側過身子,指了指身後含羞不語的李香君,說道:“自然是李香君姑娘了,你忘了,昨晚上你託老夫安排贖身的事情,如今香君姑娘已經脫籍、贖身了。”
李明勳這才明白,昨晚上自己無論怎麼小心,終究還是上了賊船,他看了看李香君,又看看柳如是,一時竟然手足無措起來,林士章微微一笑,拉着李明勳在一旁,低聲說道:“李先生,這也是江南士紳的條件之一,李香君算是你的妾室了,但可萬萬不能帶離江南,正如史大人所說,先生在江南連家室都沒有,怎麼談得上與江南士紳休慼與共呢?”
見李明勳仍在猶疑,林士章說:“左不過是個女人罷了,你嘗往來江南,身邊總是要有個侍奉的人吧。”
李明勳無奈的搖搖頭,心道,這女人是砸在自己手裡了,不過一想,反正吃虧的又不是自己,這個時代,三妻四妾實在是普遍,自己爲何要當苦行僧呢。
“先安置好了,我自有安排。”李明勳微微點頭,對林士章說道。
林士章呵呵一笑,安排了自己的管家去安排事宜,他則說道:“昨晚各位老爺大人商議過了,李先生的策略可行,只是細則上,我等還需在詳細議過。”
李明勳點點頭,說:“請隨我去書房吧。”
李明勳引着林士章進了自己的書房,正準備奉茶,回身一看,柳如是也是走了進來,見她如此模樣,李明勳明白,這女人不是來送李香君的,而是來參贊社團在江南之事的。
“怎麼,在下不能參與這等機密之事嗎?”柳如是微笑問道。
李明勳呵呵一笑,說道:“當然不是,且不說河東君之名威名遠播,就算是僅僅作爲錢謙益老先生的代表也足以坐在這裡了,想來錢老先生是不屑與我商談的。”
柳如是的臉色變的難看起來,她與錢謙益一直沒有搞清楚爲何李明勳會單單針對他,但是錢謙益確實被弄的極爲難受,索性不來了。
林士章道:“河東君確實是此次士林代表之一。”
李明勳當然明白,林士章雖然在江南士林有威望,足以代表了,但他有一個缺點,就是與社團過從甚密,並不能被完全取信。
待衆人坐定之後,林士章道:“在座的都是自己人,冠冕堂皇的話就不說了,江南士紳想要知道的是,如果我們雙方達成協議,社團能在江南留下多少軍事力量。”
李明勳微微一笑,說道:“從登萊撤下來的兩個步營全部留下,騎營留下一半人手,崇明守備隊擴編成營,至於海軍,崇明地方艦隊擴編,雙桅護衛艦增加到三艘,單桅通報船到八艘,考慮到協助江防,社團也會適當擴充槳帆船艦隊,當然,更重要的是,提供質優價廉的火炮在長江佈設炮臺。”
林士章與柳如是都是重重點頭,在這件事之前,他們對社團的軍事力量已經有了較爲詳細的瞭解,雖然李明勳留下的艦隊不多,連社團海軍五分之一的力量都不夠,但是長江那複雜的水文條件難以讓社團海軍發揮出力量,想要深入內陸協防來自湖廣的威脅,最值得依靠的是炮臺,但是陸軍力量足以證明了李明勳的誠意了,社團的機動力量大半留在了江南。
事實上,對於社團來說,這也不算虧,如今臺灣無戰事,留守的兩個守備營加上盟友的力量足夠應付局面了,而同樣是養兵、練兵,在江南的成本肯定要比臺灣要低的多。
養兵需要一切物資之中,臺灣相對江南有優勢的只有食鹽和來自南洋的低價大米,雖說這兩樣是養兵的大宗,但練兵和養兵可不只需要這些,社團對士卒的待遇特別高,柴米油鹽醬醋茶,衣服鞋帽鐵器,歸根究底還是江南的最爲便宜,更重要的是,在江南練兵,社團可以從貧民、難民之中招募充足和低廉的人手,還能把他們的家人移民到臺灣去。
更重要的是江南的地理位置,在社團的各個據點之中,江南處於中心的位置,向四周輻射,這裡是大明的核心腹地,社團的一切敵人和潛在對手都無法輕易觸摸到,相反,在臺灣則容易被封鎖,大軍安頓在臺灣,一旦哪個方向有事就可以快速支援。
“李先生很有誠意啊,如此的話,我現在就可以代表江南士紳表態,我們可以繼續下一步的合作了。”林士章開懷說道,昨晚商議的時候,史可法最擔心的就是李明勳在軍力上敷衍了事,不肯留下足夠的軍事力量,既然這個目的達到了,剩下的一切都好談了。
柳如是道:“貴社的力量我們看到了,那您準備在江南拓展多少產業呢,店鋪、宅邸、商館,這一切,江南士紳都願意支持你。”
這話問的甚是巧妙,這是要李明勳顯露一下底牌了,畢竟一旦江南有戰事,軍隊和艦隊都可以撤走,但是這裡的產業可是沒法一時間變賣的,只有社團在江南有足夠的產業,才能讓江南士紳相信李明勳與他們休慼與共的決心。
李明勳含笑問道:“店鋪、宅邸、商館,呵呵,爲什麼沒有田畝呢?”
林士章和柳如是臉色微變,江南的田地最爲肥沃,又出產絲綿這類高價值的商品,但江南也是大明人口最爲稠密的地區,這裡的每一畝田地都是彌足珍貴的,各家士紳哪家不是當地的豪族大地主,少的幾千畝地,多少上千傾,在土地就是根本的時代,李明勳如果大量的購入田畝,那豈不是從衆官紳身上割肉,就算昨晚列席的那些人同意,其他的士紳也不會同意,他們如果反對,就會把合作的事情攪黃了。
“哈哈,和你們開個玩笑而已,我可不想犯大家的忌諱,呵呵。”李明勳忽然笑了,他知道,社團購入田畝,不會有任何一個士紳出面支持的。
李明勳站起來,說道:“我說過,只要諸位放開對社團的限制,我就會與諸位達成合作共贏的局面。
“如何合作共贏,具體應該怎麼做呢?”林士章問道。
李明勳道:“這件事社團早有計劃,具體來說,就是社團與江南士紳聯合,成立一家銀行!”
“銀行,那是什麼?”柳如是問道。
李明勳說道:“這是西夷的說法,類似於錢莊。”
“你的意思是,貴社願意拿出銀錢來,在江南放貸?”柳如是問道,這似乎是個法子,只要江南借社團的錢多了,社團就不會輕易離開江南,但是高利貸也算是士紳的核心利益之一,也是兼併土地的重要手段,倒是不好操作。
李明勳說:“沒有這麼簡單,這個銀行目前的主營業務是小額商業貸款,我知道,前期大家不會有太多的信心投入窖藏的銀子,所有要通過前期的運作迅速賺錢,增強諸位信心,投入更多的資本。”
“請詳細說說。”林士章問道。
李明勳連忙說:“目前來說,江南通過海貿向周邊提供一切大明的具備競爭力的產品,諸如生絲、絲綢、茶葉、棉布、瓷器,但是說起來,真正具備競爭力的,是生絲和棉布,如果通過銀行壟斷了這些商品的出口權,那利潤將是極爲豐厚的。”
“如何壟斷?”
“其實很簡單,和各家平日所做的一樣,利用春荒貸款,兩位知道,江南土地畝產是高,但是賦稅也最重,那些小民百姓爲了生存,只得大量種棉養蠶,這又降低了糧食產量,提高了糧價,每到春荒,糧食價格上漲,便是難以過活,只得向當地士紳借錢糧度日,然後夏秋以生絲、棉布還賬,各地縉紳吃相着實難堪,春借三鬥秋還一石的事情時有發生,而我們則可以聯合起來,約定一個我們和農戶都可以接受的利息,在春荒時候出借糧食,夏秋收絲綿,既然減少了中間環節,又降低成本,兩頭賺錢,豈不美哉!”李明勳微笑說道。
“這可是會觸及許多縉紳的利益。”林士章道。
李明勳說:“是許多中小地主罷了,他們的實力和影響力可難以和我們抗衡,對付他們手段多的很,當然,我們也接受他們投入資本到銀行啊。這可是利己利民的好事,相信諸位不會不同意的,當然,這只是前期的一種運作方式,只要銀行持有大量金銀資本,就可以大量投入到其他產業中去,任何一個商鋪,任何一家縉紳都無法擁有對抗我們的實力,那麼我們可以在更多方面形成壟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