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一六 工程師李瑢

沈長河猶豫一會,小心說道:“申京方面,未必會同意。”

李昭譽搖搖頭:“這不是你考慮的,你只需要告訴我,本地百姓是否同意,外國商人是否有這個意願。在研究清楚之後,上一份報告,至於申京方面,我來出面。

你知道,皇上做事一向很有靈活性,或許會給予河中之地特殊的政策。”

沈長河想了想,輕輕點頭,開始考慮這件事的可行性。

首先他可以確定的是,外國商人是肯定有這個意願的,而且是強烈的意願,這幾日陪同外賓考察,無論是各國使者還是一些商人,對帝國所擁有這片土地的肥沃表現出了無法掩飾的羨慕。

當然,類似的羨慕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爲他們對河中綏靖區不瞭解,看到鐵路兩側的棉花種植園,結合河中綏靖區那巨大的面積,以爲這塊土地都可以發展棉花種植,並不知道這片深處內陸的土地充斥着鹽鹼地、沙漠和山地。

而本地降水比較少,農業的發展依賴河流的灌溉,需要更多的水利設施。

這些人對棉花的強烈渴望更多源於世界棉花生產和銷售的格局變化。

西班牙王位繼承戰爭的結束,讓整個歐洲,尤其是西歐處於了和平之中,而這場戰爭中,英國完成了第二次光榮革命,法國從君主專制走向了君主立憲,資本主義在這兩個國家已經從萌芽狀態走向了膨脹崛起的狀態,顯然,紡織業是重中之重。

具體上棉花產業上表現爲,國內不能生產棉花的西歐各國滿世界的尋找棉花。英法着重殖民西非,與西非適宜種植棉花密切相關,同樣,加勒比海的棉花種植園也在迅速擴張。

然而,這些都是長遠計劃,解決不了迫在眉睫的問題,於是歐洲各國把目光投向了由帝國主導的棉花產區。

在地球上,適合棉花種植的有帝國本土、北美大陸、巴西、次大陸、埃及、小亞細亞等地,帝國本土出產的棉花由本土的紡織業消耗,即便是如此,也還不夠,自然無法出口。

巴西的葡萄牙殖民者大量奴役黑奴種植棉花,原本主要供給南非地區的紡織業,現在轉而向歐洲供給,但遠遠無法滿足需求。

在奧斯曼帝國,尤其是埃及地區,以及印度斯坦帝國,棉花是被官方專營的,奧斯曼帝國和印度斯坦帝國的眼睛就聽着帝國設立在西津的棉花交易所,價格上亦步亦趨,由此造成的結果就是,歐洲紡織業掌握不了棉花的定價權,其發展受國際市場影響很大。

所以李昭譽的規劃,可以讓歐洲紡織業獲得穩定的棉花原材料供給和可控的價格,而帝國則通過歐洲的資金來發展帝國地方,何樂而不爲呢?

可以說,李昭譽的這種規劃是很有創造性的,擺脫了很多原有的桎梏,但問題在於,經濟發展和對外合作是非常複雜的,不會因爲上面的人拍一拍腦袋,下面就會歡聲雷動。

在此次李昭譽考察河中之地後,他就離開前往了伊犁,沈長河則與一羣外賓洽談合作事宜。這些外國人合作的意願非常強烈,只不過沒有人會把自己的錢大把扔在一個完全不瞭解的地方,而沈長河也表現理解,表示要在河中之地開展幾個試點項目農場,他不要求外賓現在就拍板投資,只是希望他們注意這些試點,加深瞭解。

事實證明,沈長河是一個實幹家,他選擇先進行試點是很明智的,原因很簡單,按照李昭譽的構思進行合作所推廣的試點農場,無一例外失敗了。

造成失敗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最終全都能歸結於理藩院轄地僵化的政治體制。河中綏靖區依舊保持着藩屬扎薩克和生產扎薩克兩種,外地來的移民全都屬於生產扎薩克,新來的移民想要在本地安家立業,而不是成爲農場工人,而原有的棉農也不喜歡與外國商人簽訂長期供貨合同,因爲這兩年棉花價格年年上漲,一旦價格籤低了,自己就要吃虧。

幾個試點農場都是綏靖區與外國商人合資的,而綏靖區的各級官僚,比之海內行省要僵化很多,尤其是外藩改制讓很多原有的貴族涌入其中,效率極爲低下,腐敗也很嚴重,而因爲本地經濟不發達,缺乏專業的經理人,甚至外國人在此地連幾個會外語的翻譯都找不到,這是失敗的主要原因。

但李昭譽借雞生蛋的構思卻是成功的,只不過真的取得成果是三年之後,而在具體操作上,沈長河選擇了最爲簡單粗暴的辦法。那就是直接讓外國公司與綏靖區下轄的藩屬旗佐合作。

藩屬旗佐本質上就是軍戶,要爲綏靖區承擔軍事義務,但是不用繳稅。因爲主要提供騎兵,所以藩屬旗佐多是遊牧族裔,但這些年,綏靖區內各族雜處,不少藩屬旗佐也已經開始定居,對棉花種植也不陌生,因爲其中很多人會去一些農場工作,從耕地到最後收穫,全程參與。

沈長河直接授權了幾個藩屬旗佐建立官營農場,以土地面積定棉花產量,這個定量的棉花則直接供給投資官營農場的外國商人,因爲是行政管理,簡單粗暴了許多。

爲了吸引外國商人投資,沈長河給了很多保障,只要出資,就能拿到與出資額度相對等的棉花,即便官營農場因爲各種原因無法提供,也會由綏靖區的官儲倉庫補上,至於官儲倉庫裡的棉花從何而來,那就更簡單了,直接把部分生產旗佐的地稅變成實物稅,以棉花爲稅。

類似的合作方式,後來也在北美等地推廣,這其實是以政府的信譽作爲保障的合作方式。以至於到了最後,類似的合作方式得到的保障更多,即便是出資商人所在國與帝國發生外交衝突,只要不進入戰爭狀態,合作仍然可以繼續進行,不受干擾。

李昭譽在河中綏靖區的所爲,只是爲這片帝國的土地做一點自己能做的事情,在把一切託付給沈長河後,李昭譽坐火車抵達西基,然後騎馬前往了伊犁,這是帝國西疆區鎮守將軍所在地,也是李昭譽在此地的唯一一次露面,抵達之後,他出席了幾次官方活動,以休養的名義拒絕見客,其實本人早已離開,前往輪臺。

李昭譽是人生第一次來到輪臺,但這卻是他的侍從長李永忠自幼長大的地方,也是老家所在,因此一切倒也簡便。抵達之後,李昭譽休息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在李永忠陪同下游覽了這座天山腳下的城市。

城市並不大,與帝國沿海的城市不同,這裡沒有幾座高樓,路上兩邊到處都是商店,還有生產活動進行,比如到處都是囊坑,烤羊肉的香氣撲鼻。

“來四個羊蹄子先淡淡嘴,再來.........。”李永忠熟練的點了些當地的美食,家鄉的味道讓他躍躍欲試。

李昭譽本不是好吃的人,但架不住身邊的人是,他自小無論跟着父親還是祖父出去遊玩,吃這一項總是少不了的,尤其是父親,無論公幹還是私遊,總是和吃脫不開關係。

“來,加點湯,免費的。”店裡的老闆娘給李昭譽滿上一碗羊湯,無論看長相還是聽口音,都知道這老闆娘是南疆來的,能在店鋪裡拋頭露面,足夠說明帝國的開化自由了。

“老克大叔呢,怎麼不見他。”李永忠吃着羊肉,問道。

老闆娘愣了愣,心道這兩個外來人怎麼知道自己丈夫在鄰人熟客的稱呼呢,於是回答:“他去送孩子上學了。”

“古麗上學了嗎,我上次見到她的時候,還不如這個桌子高。”李永忠感慨說,見老闆娘不解他指了指遠處綠樹後的樓房:“我以前在那裡上學時候,常常在您這裡吃飯。”

老闆娘這才明白過來,自不再覺得生疏,她端着一簸箕蒜瓣,一邊剝蒜一邊和李永忠二人聊天。

李昭譽喝着羊湯問道:“老闆娘,你知道輪臺附近的大葦湖嗎?”

“大葦湖,這個地怎麼聽着那麼熟悉呢.......。”老闆娘自語說道,見丈夫回來,問道:“老克,你知道大葦湖嗎?”

“大葦湖,就是北面的青格爾湖,四月的時候植樹,學校還借咱家馬車把孩子送那裡植樹去,你不也跟着古麗去了嗎?以前大家都叫黑龍潭,少有叫大葦湖的,但現在水庫修好了,參贊府說了,以後只能叫青格爾湖,這是蒙古語,意思是神靈之水。”老闆說道。

老闆娘笑了:“你要說青格爾湖,我就知道了,我還給那裡送過菜呢。就在北面,怕是有五六十里地,現在水庫建成了,人少了,前幾年人多的時候,幾千人在那裡幹活修水庫,還有好些京城來的人,說是叫工程師,也不不知道幹啥的,好像是官兒,指指畫畫的。”

李昭譽問:“那裡人還多嗎?”

老闆說道:“不多了,四月的時候去,只剩下管水庫的一些人,對了,水利所還有十幾個人,都是你們這樣打扮的外來客,僱了不少人在沙樑上不知道鼓搗什麼呢。”

李永忠笑了笑:“老克大叔,我這個朋友有親戚在水利所那邊工作,想要去看望一下,你既然去過,帶我們一程,再帶上五隻羊,待去了,請大家吃烤全羊。”

說着,李永忠手裡多了幾個銀元。老闆笑了笑,賺錢的買賣自然要乾的,他立刻收拾起來,趁着中午剛過客人不多,關了店門,收拾馬車,架上全羊,而老闆娘更是直接找到一旁雜貨鋪的老闆,請他下午接孩子的時候,把自己女兒一併接回來。

下午,一行人向北出城,前往青格爾湖,出城之後不久,老闆就指着兩邊的農田對李昭譽說:“這兩邊,現在是田地了,兩三年前,全都是不毛地,多虧了京城來的那幫工程師,自從青格爾湖蓄水之後,現在都成了農田,聽人說,因爲這青格爾湖,輪臺能多四十萬畝水澆田,這可真是造福子孫後代的好事。

這位公子,你家親戚真是好樣的,幹了這麼好的事,肯定會得到臻主庇佑的。”

“做好事,就能得到臻主庇佑嗎,我堂兄可不是天方教徒?”李昭譽笑着問。

老克說道:“那是肯定的,不光臻主,如來佛和菩薩也庇佑你堂兄。”

“那你說,將來我大哥去世了,是去西方極樂世界,還是上天堂?”李昭譽打趣問道。

“嗯......他想去哪裡,自然就可以去哪裡了。”

李昭譽哈哈大笑,覺得這老闆分外開明有趣。其實李昭譽要找的親戚就是英王李昭瑢,而青格爾湖水庫,就是這位從帝國農業大學水利專業畢業後的親王殿下主持的項目。

驅車數十里,傍晚才抵達水利所,雖說是來探親,但李昭譽竟然說不出李昭瑢的名字,他知道兄長肯定是用了化名,只不過化了什麼名,他卻不知道了。好在,水利所的人不會認爲會有人載着五隻全羊來當騙子的,特別是人家在院子裡架火開烤,而身邊還跟着一位外藩貴族出身的朋友。

“你要找的人,可能是副總工程師李瑢先生,年紀和樣貌與你說的都像,他的妻子也在......。”

想到嫂子應該不會化名,李昭譽說:“是叫白歌,對嗎?”

“是的,看起來你確實是來探親的,李工還在工作,他應該在那裡.......。”水利所的工作人員指了指遠處落日餘暉下的沙樑,那裡有一羣人在忙碌,在登上沙樑後,李昭譽順利見到自己的堂兄,雖然和記憶裡的文質彬彬,皮膚白皙不同,眼前這個男人被曬的膚色深沉粗糙,但李昭譽還是從臉上的棱角認出,這就是他的堂兄。

“王兄,我是昭譽呀。”

“昭譽?昭譽怎麼會來這裡。”李昭瑢有些不信,畢竟二人已經五六年沒見了,李昭譽從一個少年變成了一個青年。

“這就是大公子。”李永忠出面說道,而他與李昭瑢是患難之交,是極爲熟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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