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面的動靜漸漸小了。
餘海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才惦着受傷的腳，一跳一跳地走進病房。
我和唐少峰趕緊跟了進去。
部長和旗袍女坐在牀上和和睦睦地聊着天。
一看到我們進來，部長就冷哼出來，“我的槍呢？”
“還給餘海了。”唐少峰聳了聳肩。
部長的目光頓時落在了餘海身上。
餘海見牀上已經沒有了自己的位置，乾脆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翹着個二郎腿，不緊不慢地說道，“那槍是我的。”
“我是說我的槍，我去臥底之前你把我的槍給收了，還給我。”部長瞪大了眼。
餘海眼也不眨地道，“給別人了。”
“放屁！”部長怒道，“槍還能給別人，你在逗我嗎，給誰啊，警局還有誰敢拿我的槍，你給誰了，外面搶銀行的歹徒嗎？”
“怎麼會，我就給了警局門口賣鵪鶉蛋的老闆，方便他以後自己可以去打鵪鶉。”餘海面不改色的道。
部長漲紅了臉，“小兔崽子，我不管你把槍拿哪裡去了，快還給我，我跟那槍已經有感情了！”
餘海不耐煩地拿過自己的外套，在裡面摸出一把看上去已經鏽跡斑斑的槍，直接把子彈拆了，把空槍扔給了部長，“拿去。”
我在一旁看着差點笑出聲來。
部長拿着空槍，一臉懵逼，“子彈呢，我跟子彈也有感情。”
“所以我怕它們爭風吃醋。”餘海一副沒得商量的語氣。
部長還想說什麼，旗袍女瞪了瞪他，他就直接變了臉色，張了張嘴，半個字都不敢多說了。
“小海，我先帶你爸下去，公司那邊他突然離開，丁家恐怕會懷疑。”旗袍女柔聲對餘海道。
餘海點了點頭。
部長不甘不願地離開了。
聽到關門的聲音，餘海長出了一口氣。
“部長很擔心你有危險啊。”我看着餘海從椅子跳回了牀上，想要去幫忙，但餘海對我擺了擺手。
他躺在牀上，舒適地伸了伸腿，懶洋洋地道，“還有什麼比他拿着一把十多年前鏽跡斑斑的槍要去殺了丁盛危險的事情？”
“……”我想了想之後搖了搖頭。
站了這麼久有些累。
我和唐少峰乾脆在牀邊坐了下來。
劉隊沒有進來，一直在外面抽菸。
我半趴在牀頭，看着餘海，“部長已經臥底了十幾年了？”
餘海點了點頭，算是回答了我。
我不由側過頭去，看向唐少峰，“所以你一開始就知道部長是臥底？”
“是。”唐少峰沒有絲毫否認的意思。
“你跟警方……一直都在合作？”我想了想之後接着問道。
唐少峰和部長相識多年，他明知道部長是臥底，還跟他關係這麼好，把我塞到丁家的時候，也是直接扔到了部長手下。
而我卻一直都不知道，從頭到尾都被蒙在了鼓裡。
我沒有責怪唐少峰對我有隱瞞，這種事情，換做是我，也不會輕易說出來。
唐少峰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心裡反覆揣測着我的情緒，張了好幾次嘴，都沒有說話。
我看着他緊張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我沒怪你。”
唐少峰不着痕跡地鬆了口氣，他這纔回答着我剛纔的問題，“我父親還在世的時候，警方就曾經找過他，希望通過他，來調差丁家以及丁家背後的一羣人。那些人察覺到了不對勁，設計陷害我父親，他之後破產身亡，我就代替了他，繼續和警方合作，想要找出丁家和其他人這些年走私販毒的證據。”
“除了丁家還有別的家族？”我倒是頭一次聽唐少峰說起這些事情。
唐少峰握着我的手，緩緩說道，“對，不然光憑一個丁家，是掀不起這麼大的風浪的，正是因爲有幾個大家族相互牽扯在一起，才讓警方都覺得這是一塊難啃的骨頭，丁家只是表面上的一個而已，警方調查這麼多年之後，發現丁家的漏洞是最多的，所以想從丁家入手。”
“那白兆正？”我猶豫着問道。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突然提起白兆正，但是，我所認識的除了丁盛就是白兆正了。
“有嫌疑。”唐少峰在我手背上面捏了捏，“就算不是和丁家一起的，白家也不見得乾淨。”
“那倒是，哪個做生意的隨時都帶着槍。”我想起自己曾經被白兆正用槍指着過，就忍不住說道。
唐少峰笑了出來，“對啊，所以你看，我真的是個正經生意人。”
“你不也隨身帶着槍嗎？”我斜眼去看唐少峰的下身，唐少峰愣了一下，隨即笑出了聲，兩排整齊的牙齒白晃晃的，好看極了。
餘海看不下去了，“我說你們過來到底是探病還是秀恩愛的？”
“你說呢？”唐少峰挑了挑眉，擡手在我肩膀上面拍了拍。
我臉紅了一下，剛纔和唐少峰說話都差點忘了房間裡面還有一個餘海了。
“我聽劉隊說你打電話過來讓他提醒我注意安全，你怎麼猜到我有危險的？”餘海看向唐少峰。
我心裡一緊，下意識地抓住了唐少峰的手。
唐少峰說過，不要把葛峰的死因說出去，不然會讓餘海受不了的。
我有些緊張，卻又暗自慶幸餘海問的是唐少峰，不是我。
比起我，唐少峰更明白該如何應付這種事情。
果然，唐少峰笑了笑，懶洋洋地扔出兩個字來，“直覺。”
“直覺？”餘海皺起了眉，也不是這麼好糊弄的，“怎麼來的直覺？”
“最近丁家的人有些急了，做了不少事情，膽子也越來越大，想必是被我們逼得有些亂了，小雅遇險，金牙身死，葛峰自殺，三件事都接連發生，你一直追着丁家不放，肯定是引起了丁家的注意，我怕他們會對你下手，就打電話給劉隊說一聲，沒想到還是慢了一步，還是老劉湊巧，救了你一命。”唐少峰淡淡地說道。
餘海的臉色，在聽到葛峰兩個字的時候，明顯晦暗了一下。
他一時間沒有再說話，低着頭，不知道在思考着什麼。
我看唐少峰和餘海兩個人都一言不發的，不覺有些坐立難安起來。
在椅子上面扭來扭去的好半天，唐少峰忍不住看着我笑道，“屁股下面長蟲了？”
“不，不是……”我臉色微紅，“你們都不說話，我在這裡坐着好尷尬。”
“我只是在想接下來怎麼辦。”唐少峰解釋道。
我聽他這麼一說，頓時來了精神，“想到了嗎？”
“嗯。”唐少峰點了點頭，“丁家那邊倒是好辦，孫楊那裡，經過丁家這次按耐不住的出手，他已經對丁家恨之入骨，他手裡的賬目，隨時都可以交給警方。”
“那就好。”我鬆了口氣。
要是折騰出了這麼多事情，孫楊那裡還是不肯把賬目拿出來的話，我們可就虧大了。
唐少峰看着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忍不住勾起了脣，“只是現在還有一個問題。”
“什麼？”我愣了愣。
“金牙的案子。”回答我的人，卻是一直沒有出聲的餘海。
他半靠在牀頭，眼神陰沉，看上去有幾分不近人情的冷漠。
“可是金牙的案子，一點頭緒都沒有。”我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這件事情，我甚至連個起因經過結果都不太清楚，只知道金牙在那天晚上之後被人殺害，兇手還不知故意還是無意，留下了一個三十八碼的女鞋腳印。
餘海嘆了口氣，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是啊。”
“不管這麼多了，先把丁家的事情處理了。”唐少峰沉下了聲，“不然丁家一直這樣，我們也分不出心來，總是要防着他們暗中搞鬼。”
“嗯。”餘海點了點頭，“我這邊沒有什麼大礙，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到時候我會聯繫你，至於孫楊那裡，就要靠你了，畢竟我們警方早就跟他接觸過，可是一直沒有能夠從他的手裡拿到那份賬目，這種事情，還是你更擅長。”
“好。”唐少峰微微頷首，拉着我站起身來，“那我和小雅就先回病房了。你好好休息。”
我和唐少峰從餘海的病房出來之後，我整個人都還有些懵。
唐少峰一路上心事重重的。
我忍不住出聲道，“你在想什麼？”
“孫楊。”唐少峰淡淡地回道，“我怕拖太久，事情會有變。”
我頓時反應過來。
唐少峰本來之前就是要去處理孫楊的事情的，但是我和餘海要去案發現場，唐少峰放下不下，跟了過來，到現在都還沒有脫身。
我連忙說道，“要不你先去找孫楊，我這裡今天反正也沒有什麼事了，等你處理好孫楊的事情再過來也可以。”
唐少峰看着我，眼神深沉如海。
他的臉上寫滿了擔心，“你一個人在這裡……”
“不是還有封井他們嗎，再說，餘海還在樓上呢。”我笑着對唐少峰道，不想因爲自己，耽擱了正事。
唐少峰猶豫了一下，再三叮囑了我幾句，這才離開了。
我一個人待在病房裡，等着夜色緩緩將我覆蓋。
唐少峰離開之後，一條信息都沒有了。
應該是他那邊的事情太忙了。
我想找人說說話，卻不知道找誰，季萱萱那天走了之後就失去了消息，我不知道她和她男朋友的事情處理得怎麼樣了。
可能是最近發生了太多事，我在牀上翻來覆去的，怎麼也睡不着。
半夜迷迷糊糊的時候，彷彿是聽見有什麼東西一直在敲着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