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永長看着那些慢慢紅眼了的士兵們一步步朝着自己走來,心慌而亂,不停的在地上蹭着雙腿後退着,擡眼對上長孫不凡一雙冷仇敵視的笑眼,佯裝鎮定的大喊:“你這個小雜碎想要造反不成?本來蘇瑾已經是欺君,你們現在竟然對本王動手?你們當真是活膩歪了不成!”
“呵……”長孫不凡輕悠一笑,後退幾步:“三王爺只需好好享受便是,因爲這是蘇將軍特意爲您準備的‘開門紅’。”說着,擡眼朝着那些士兵看了去,“別打死了就好。”
“是!副將放心!咱們一定會有分寸的!”
“當然,就是三王爺想要上西天,咱們也一定會拉住的!”
“哈哈哈……三王爺,您就好好的品嚐一下,咱們家將軍給您準備的見面禮吧!”
那些士兵趁着說話的功夫,已經對這地上的夏侯永長掄起了拳頭。
他們都是被蘇瑾嚴加訓練過的人,自然是懂得孰輕孰重的,所以別看他們的拳頭落在夏侯永長的身上,都是毫不留情的,但是因爲他們都避開了夏侯永長的要害,所以饒是夏侯永長疼得撕心裂肺,卻根本威脅不到他的性命,撐死不過是疼上幾天,腫上幾日而已。
此時的夏侯永長早已躲避不及,任由那雨點一樣的拳頭,“噼裡啪啦”的落在自己的前胸和後背上,疼得他是兩眼冒金星,喊又喊不出來,只能抱着頭,蜷着身子,成了那些士兵的人肉靶子。
站在不遠處的長孫不凡掃了一眼已經被士兵淹沒的夏侯永長,譏諷的勾了勾脣角,轉眼朝着再次捲起狂風的遠處望了去,脣畔輕動:“蘇將軍,這個渣男終於得到應得的教訓了,瑾兒,等着我,我馬上就會抵達到你的身邊……”
陝門關途中。
夜幕降臨,陝門關附近開始突將大學,似鵝毛一樣的雪花,密密麻麻的雪花,隨着狂風捲動,飄飄灑灑,沸沸揚揚的在空中飛舞而落。
空氣的溫度已經從白天的零上三十度,猛地降到了現在的零下十五度,在這樣的溫差浮動下,周圍的沙石被鍍上了一層薄薄的白霧,慢慢結凍成了細小的冰碴。
山洞縫隙之中,蘇瑾早已點燃了身上的火摺子,將提前讓成墨從附近找來的樹枝和樹葉,輕輕攏了攏,以火摺子點燃,不但是着涼了漆黑的山洞,更是讓冰凍的山洞徒添了一些溫暖。
抖了抖身上的黃沙,剛剛消化完蘇瑾話語的成墨,忍不住輕輕低笑:“主子這般讓士兵們痛打三王爺,就不怕三王爺回到雲國之後,會反咬主子一口嗎?”他輕輕的笑意,自脣角慢慢化開,將他冷漠和剛毅的面頰,染上了一層柔柔的暖。
蘇瑾挑了挑面前的樹枝,讓面前的篝火燃燒的更旺一些:“咬我?整個押運的隊伍都是咱們蘇家軍的人,領頭的還是長孫不凡,就算是回到了雲國之後,夏侯永長說我欺君,誰又能給他證明?不過是空口無憑而已,老皇帝可能會懷疑,但是並不會治罪於我。”
“哈哈……”成墨難得大笑出聲,轉身坐在了蘇瑾的身邊,“這點屬下還真是沒想到,不過想來這次三王爺是真的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
“要的就是讓他憋屈到想要自焚!”蘇瑾狡黠一笑,“就是有些可惜了,本來我想親手揍他的,現在卻是便
宜了長孫不凡那個小子。”
橘黃色的火苗,映照在蘇瑾的面頰上,將她臉上的淡淡的笑意,鍍上了一層紅紅的火光,看着這樣自信而狡黠的蘇瑾,成墨愣了半晌,才輕輕的道了一聲:“主子自從大戰回來之後,真的是改變了許多。”
“恩?”蘇瑾一怔,隨即笑道:“我怎麼變了?”
“以前的主子對三王爺的用情至深,是整個蘇家軍,乃至雲國朝野都知道的事情,哪怕是誰都看得出來,三王爺對主子是有利可圖,可主子仍舊甘願在三王爺的身邊,扶持與幫助三王爺,那個時候的主子,雖然也很漂亮,但卻讓屬下莫名的心疼着,或者說,蘇家軍的人,沒有不爲主子抱不平的。”
“那麼現在呢?”蘇瑾輕輕含笑,似乎只是在與成墨閒聊家常一樣的輕鬆,少了一些以往的威懾,多了幾分朋友的輕鬆。
“現在?”成墨說着,朝着蘇瑾看了去,當他的視線對上蘇瑾那雙,清透如泉一樣的眸子時,淡淡的嘆出一口氣,“現在的主子,眼睛之中再沒有了往日那被憂傷覆蓋的色彩,雖然現在的主子有時候狠絕到連屬下都心驚,但是屬下不得不承認,這樣的主子是讓屬下敬畏的,崇拜的,甚至是驚豔的。”
是了,曾經的蘇瑾雖然也很美,但卻從來沒讓他覺得驚豔過,因爲那時候的蘇瑾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夏侯永長的身上,寧願被他欺騙,卻也甘願沉迷在其中,所以那時的蘇瑾,讓他心疼和心酸。
但是現在,蘇瑾就像是一隻歷經滄桑之後蛻變出來的蝴蝶,雖然有的時候是連他都承受不住的驚豔和凌厲,但是不得不說,這樣的蘇瑾是讓他膜拜的。
而他也覺得,只有這樣的蘇瑾,纔是最美麗的存在,因爲她不再有牽絆,不再有迷茫,只剩下了那凜然獨立的巾幗之姿,與美到讓人慾罷不能的傾國傾城。
聽完了成墨的話,蘇瑾自嘲而笑,細長的秀眉微微揚起,脣角輕輕上挑:“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簡簡單單的八個字,卻足可以讓人一夜長大。”
也許是到了現在,她纔想起了自己曾經,那依偎在夏侯永長身邊的感覺,其實那時候,她並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而是她自己不願意去承認罷了。
每個女人,都有過對愛的嚮往和依賴,而夏侯永長的出現,讓她從小開始,便將他認定了,他便就是她未來的一切,這樣的思想,讓她久而久之成了一種習慣,所以哪怕是她感覺到了夏侯永長的分心和目的,卻仍舊心甘情願的深陷在其中。
說實話,在很久之前,她並不是沒有注意到,夏侯永長和顧雲霞之間的曖昧眼神,她也不是沒有發現克修對自己的離心,和皇后顧雲潔對她的虛情假意,因爲她是癡情,但是她並不癡傻。
只不過,那時的她相信夏侯永長是愛她的,相信顧雲潔和顧雲霞是疼她的,相信克修是忠心於她的,這樣的自信,最終讓她嚐到了她親手矇蔽住自己雙眼的苦果。
她永遠都忘不掉上一世那白髮三千之恥,和血流成河染紅大殿之恨,所以她得到重新來過的機會之後,便復仇,消恨,讓自己愈發的堅韌剛強。
其實,她恨的不單單是夏侯永長那些人渣對她的背叛,她更狠的是那時候自己無能的信任,和一根筋的自以爲是。
她並不是一個不敢承認錯誤的人,所以這一世的她,與其說是在對別人復仇,不如說是在對自己復仇,因爲她要讓那個無能的自己,永遠滾出自己的身體,因爲她要對自己證明,她蘇瑾就算一無所有,也仍舊可以堅強的扛起一切風雨。
她並不堅強,但是她的堅韌,卻是無人可比,無人可替的。
“主子,您對夜督主……”寂靜之中,成墨的聲音再次淡淡的想起,帶着某種的試探與疑惑,盤旋在不斷擴散着迴音的山洞之中,遲遲不肯散去。
蘇瑾一愣,慢慢從自己的思緒之中回神,側眼看了看成墨那雙漆黑的眸子,輕輕一嘆:“怎麼好好的會說起那隻狐狸?”
狐狸?成墨呆滯了半晌,雖然他訝然於蘇瑾的比喻,不過不得不說,蘇瑾的比喻還真是得當。
但是……
“屬下只是覺得,夜督主似乎很疼主子。”
這是他憑良心感覺出來的,雖然夜蒼邢這個永遠看人無法看透的男人,冷漠而涼薄,但是有時候,他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夜蒼邢看着蘇瑾時的那種神情,並不是疏遠的。
雖然他不知道那種忽隱忽現出現在夜蒼邢眸子裡的光是什麼,但是他可以肯定,每一次夜蒼邢在面對蘇瑾的時候,都是認真的。
“疼?”蘇瑾好笑的嗤了一聲,正想回駁成墨的話,卻忽然感覺自己的心頭一暖,下意識的身後撫摸上自己胸前的那塊暖玉,慢慢收起了自己漾開在脣邊的笑意。
“成墨,夜蒼邢並不壞,僅此而已。”這是她在沉默了半晌之後,淡淡做出的迴應。
雖然她可能欠着夜蒼邢一份跨了兩世的救命之恩,但是她並不覺得夜蒼邢這個男人在自己的世界裡是特殊的存在。
在經歷了感情,親情,與友情的背叛之後,她不願也不想再去相信什麼所謂的感情,她並不排斥友情,但她卻是不再需要愛情。
沒有人規定過,女人一定要靠着男人而存在,亦沒有人規定過,沒有男人的女人,便不會精彩。
她欠着那隻狐狸的恩情,早晚會還給他,但是這一切,她並不覺得與愛情有關。
再者,她也不相信涼薄如風一樣的男人,會愛上她。
成墨看着面前如磐石一樣堅硬的蘇瑾,聽着她那冷漠而自信的話語,不再開口說話,只是心裡忍不住的嘆氣,如果要真的是他看錯了也就好了,如果夜蒼邢一旦真的看上了蘇瑾,以現在蘇瑾身上的那股堅韌,恐怕夜蒼邢是有罪受了。
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女人並不可怕,愛上一個已經完全對愛絕望的女人,那纔是真正恐怖而費勁的事情。
面前的篝火慢慢的熄滅了氣焰,蘇瑾攏着自己的長袍站起了身子,看了看外面已經轉小的風雪,淡淡的道了一聲:“走吧,咱們連夜出發,估計明兒一早便能抵達陝門關了。”
成墨一愣,看着已經去牽馬的蘇瑾,特別想要發自肺腑的吼一句:主子,您不是不在乎夜督主的死活嗎?那幹嘛還要這麼沒命的趕路?
不過想了想,他還是趕緊站起了身子,不敢又任何耽擱走出山洞翻身上馬,開什麼玩笑,他還沒活夠,如果剛剛那話要是給蘇瑾聽見了,估計他一定會在這場風雪之中屍骨全無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