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話一出,不光僕婦和侍衛們愣住了,連接待她們的和尚都愣住了,大概是出家多年,都沒見過在佛前討價還價的人。
“阿彌陀佛!”方丈開口了,“這位夫人,佛前清淨地,還請自重。”
未秋就像是沒聽到杏姨娘的叫嚷,對方丈繼續說道:“就按我剛纔說的吧,海平,去取銀兩給方丈大人。”
海平恭敬的應了一聲,出去馬車上搬銀子了。
杏姨娘被方丈這麼一說,憋的滿臉通紅,深感羞辱,等方丈一走,未秋讓僕婦們領着阿毅去玩,她跪在佛前燒香祈願的時候,杏姨娘就朝未秋開炮了。
“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個好東西!你看我不順眼,就由着那禿驢罵我,你這心黑啊,黑透了!你給了他多少好處,讓他替你說這個嘴,給你出氣?”杏姨娘這回惱恨壞了,原本來是想出風頭,擺太守府老夫人的架子的,沒想到出來丟了醜,在一堆下人面前被一個光頭禿驢給說了。
僕婦們看不下去,有人在大殿門口不輕不重的說道:“我們老爺在外頭掙多少銀子,那不都是我們夫人和小主子們的?關那些外人什麼事,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有沒有那麼大的臉來管這個事!”
“就是!用得着她一個外人說道啊?我看是眼氣!”
“人家方丈是得道高僧!能被方丈說教,那是多大的榮耀,有人沒見識,不識好歹!”
杏姨娘簡直要氣瘋了,跑出去指着外頭的僕婦叫罵道:“你們說什麼?有膽子過來,到我面前說,看我不撕爛了你們的嘴!”
又對大殿裡欣賞佛像的未秋叫道:“阿雋媳婦,你給我出來!”等未秋出來後,叫道:“你就不管管他們?由得他們這麼說我?我可是阿雋的親孃,他們不敬我,就是不敬阿雋!我告訴你,今兒你要是不給我一個說法,我就..”
“你就如何?”未秋扭頭看向了她,淡淡的問道。
大殿的庭院裡陽光明媚,秋高氣爽,常青樹修剪的欣欣向榮,未秋的側臉線條漂亮,溫婉幽美,然而杏姨娘卻從未秋冷厲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絲冷冰冰的森然之意。
這個陳氏從來沒把她放在眼裡過,不過是看在秦雋的面子上,不得不應付她罷了。這一點,杏姨娘心裡清楚。
“我走,我要走!我纔不在這裡受你的窩囊氣!”杏姨娘羞惱的大叫,又指着門口站着守衛的海平,“我讓他護送我回去!”
海平愣了一下,爲難的看向了未秋,他是秦雋迪調過來護送夫人的,可不是爲了護衛這個瘋婆子的。
“你留下,安排十個侍衛送她走。”未秋神色平靜的說道。倘若只有她一個人來普覺寺,海平當然可以給了杏姨娘,可她還帶着秦毅,她的孩子當然比杏姨娘金貴多了。
杏姨娘氣急敗壞的叫道:“你!”她知道海平功夫好,是秦雋特意調過來護送未秋的,但她就是要了海平走,沒想到未秋不給她。臨走前,杏姨娘又覺得自己這麼走了,有敵不過未秋,灰溜溜的逃跑之嫌,便指着未秋罵道:“你等着吧,得意不了多長時間了!”
伺候未秋的吳婆子帶着幾個僕婦氣憤的站在未秋周圍,她們都是伺候未秋多年,十分熟稔,說話也直接,七嘴八舌的叫道:“夫人,她也太過分了!”
“就是,根本就不把您放眼裡!”
“擱尋常人家,就是正經婆婆也沒這麼作踐兒媳婦的!”
未秋搖搖頭,笑道:“我也沒把她放眼裡,你們嘀咕她時,我可什麼都沒說。現在好了,她走了,咱們都清淨了。”
送走了杏姨娘,未秋耳根子清靜了,便叫僕婦帶來了秦毅,拉着秦毅一起跪在佛前上香許願。
“阿毅有什麼願望啊?”未秋笑着問道,幫秦毅引燃了手中的檀香。
秦毅不過四歲,話說的奶聲奶氣,想了半天,白嫩的小臉上全是糾結,問道:“能跟佛祖多許幾個願望嗎?”
未秋被逗樂了,問道:“你有幾個願望啊?”
三個孩子當中,秦雋最喜歡女兒茜茜,而未秋最愛的就是小兒子秦毅了,具體原因未秋也不清楚,想來大概是因爲茜茜和秦衡小時候都調皮搗蛋,而秦毅是個乖萌寶寶。
秦毅掰了半天手指,舉着一個小巴掌,說道:“五個!”
“都哪些願望啊?說出來給娘聽聽。”未秋哄道,“不用佛祖,娘就能滿足你的願望。”
秦毅巴巴的看了眼未秋,說道:“第一個願望,我想要個會七十二變的孫猴子;第二個願望,我想要葫蘆小金剛;第三個願望,我想跟奧特曼一樣那麼厲害..”
“等等,不用說了!”未秋果斷的制止了秦毅,“你還是跟佛祖許願吧!”
孩子漸漸大了,她以後不給秦毅講這些亂七八糟的牀前故事了。
“哦。”秦毅頗有些失望,嘆了口氣,學着未秋的樣子,肉肉的小手合到了一起,向佛祖默默的說出了心中偉大的願望。
這會兒上,一個僕婦小跑進了大殿,跪在未秋身旁,貼着未秋的耳朵,小聲說道:“夫人,不好了,山門前頭有一百多人堵住了大門!”
因爲緊張和恐慌,僕婦的聲音顫抖的厲害。
“怎麼回事?”未秋驚訝的問道,看了眼還在向佛祖虔誠許願的秦毅,起身跟着僕婦出了大殿。
海平正在外面候命,瞧見未秋出來了,立刻上前說道:“夫人,前頭有一百多個壯漢堵住了山門,都是些生面孔,我看他們來者不善,山門被他們攻破是遲早的事。”
“那我們從後門走!”未秋果斷的說道,手在袖子裡握成了拳頭,一顆心緊張的幾乎要跳出胸膛。
自從她和秦雋成親後,還是頭一次離危險這麼近。不管對方什麼來頭,他們這邊除去分派給杏姨娘的十個人,就只剩下十二個侍衛和五六個僕婦,怎麼都抵擋不了一百多個壯漢。
“後門也不見得安全。”海平說道,“他們堵住了前門,目的恐怕就是逼我們走後門..我瞧前門那些人的舉止,雖然打扮普通,卻不像是地痞流氓,倒像是軍漢!”
未秋想了想,竭力穩定住惶恐的情緒,倘若對方是秦雋的仇人,抓住了她之後會做什麼,她想象不到。
兩個時辰前,她和秦雋告別,那個時候的她怎麼都想不到,會和孩子遇到危險,大概是在聊州太平日子過久了,就忘掉還有危險伺服周圍。
這會兒上,一個隨行的侍衛跑了過來,神色惶恐,說道:“稟告夫人,山門口的那些人叫嚷着讓您出去,不然他們就攻進來!”
“他們可有兵器?”海平問道。
侍衛說道:“只有二三十個人手裡有刀劍,剩餘的人拿的都是木棍,鐵杴之類的東西。”
“那可麻煩了..”海平眉頭緊皺,己方只有十來個侍衛,幾個僕婦還有二三十個只會唸經的和尚,實在不是對手,他對未秋說道:“夫人,咱們還是走後門吧,不管後門有沒有埋伏,總比前面有一線生機。”
慌亂中,未秋聽到了自己鎮定的聲音,“你快把方丈叫過來,海平,你安排人去前門,跟他們問話,想辦法拖延下時間。”
很快的,方丈就過來了,他也得知了情況,光溜溜的腦門上汗珠直往下淌,他倒是不怕自己和寺廟出什麼事,反正他們都是和尚,與世無爭,哪有什麼仇家,他怕的是太守夫人在他這裡出事,那可比他們自己出事嚴重多了。
僕婦把在大殿裡玩耍的秦毅叫了出來,未秋拉住秦毅的手,對方丈說道:“我瞧着你們寺裡有小和尚,和我兒子差不多大,你趕快給他找身僧袍,給他剃度,把他藏在你們寺裡頭。”
“這..小公子乃千金之軀..”方丈有些遲疑,不太敢在秦毅頭上動刀子。
古代講究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輕易不能剪髮,但現在是非常時候,未秋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你聽我的!”未秋喝道,“他們的目標是我,等會我從後門出去,你們守好了大門,倘若他們進來,你們務必藏好了他。我出事了不要緊,他可不能有絲毫閃失!”
方丈愣了一下,隨後便點頭說道:“那就按夫人說的辦。”隨後便叫來了寺裡的和尚,準備了剃刀和水盆,還有和尚帶來了僧袍。
秦毅瞪着大眼睛,看了看未秋,不太明白怎麼回事。
未秋看着懵懂的小兒子,心如刀絞,笑着對他說道:“今天娘想了一個新遊戲,咱們當一天小和尚怎麼樣?待會主持師傅給你剃度,你裝小和尚,要是裝的連娘都認不出來,就算你贏了,好不好?”
“好啊!”秦毅開心的笑道。
不過半刻鐘的功夫,垂髫的童子秦毅已經成了一個小光頭,僕婦幫他換上了僧袍,戴上了僧帽,原先穿的小錦袍被塞進了竈膛裡,燒成了灰。
“你先到講經堂裡去,那裡有四五個小和尚呢,你過去,看他們怎麼當小和尚的,待會兒娘就去找你!”未秋強忍着眼淚,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