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平州城樓前的一戰,讓聶三虎聲名鵲起,獨臂將軍的美名傳遍了大江南北,以少制多的勝利讓他成了奇蹟的代名詞,連茶館裡的說書人都編了“聶戰神”的故事傳唱。他帶着區區五萬士兵,把老將許佳的二十萬軍隊打的抱頭鼠竄,許佳和周昱後退了五十里,才得以喘口氣重新整編殘餘部隊。
若要問魏廷對這場鼓舞人心的大勝有什麼想法,他酸溜溜的會告訴你:“會打仗有什麼了不起?有本事光打仗別吃飯!離了火頭兵,小爺我看着你們喝西北風!”
和秦雋一起上城樓觀戰的秦衡一下子就喜歡上了勇猛果敢的聶三虎,將他視爲除了父親之外第二個人生偶像。
聶三虎也很喜歡聰明膽大的秦衡,兩個人說起話來就像是忘年交,親切友好,看的秦雋吃味不已。
秦雋很想跟兒子說,爹也很厲害的,比聶三虎要厲害多了,但礙於面子,他只能看在眼裡,醋在心裡。
高平一戰後,秦雋這邊士氣大振,山東百姓們額手稱慶,而周昱這邊險些氣的要發飆。
周隆給了他二十萬軍隊,現在折損的只剩下不到十萬,他怎麼去跟父親交代?他要是不想辦法贏了這場仗,活捉了秦雋,太子之位可就是別的兄弟的了!
“末將早說過,這場仗不好打!您不該那麼急着開戰的。”許佳嘆氣道。
周隆剛剛登基,急着豎國威,而周昱則是年少氣盛,不知天高地厚。
“別放馬後炮了!”周昱氣急敗壞的叫道,“仗是你打的,兵是你帶的,我只是督軍而已,結果輸了,還輸的這麼慘!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要毀我父皇的江山!你根本就是和秦雋串通好的吧!”
這罪名可就大了,許佳連忙跪下了,指天發誓表了半晌的忠心,周昱才臉色陰沉的叫他起來了。
“並不是末將推脫責任。”許佳說道,“這仗確實不好打,秦雋手下本來就猛將如雲,那個少了一條胳膊的將軍您也見到了,最重要的原因是咱們千里迢迢跋涉而來,將士們疲憊不堪,很多人水土不服,就是帶再多的人過來,也不見得能贏..”而且皇上企圖弒君登基,本來就名不正言不順,秦雋又佔了正道,得百姓們支持,這話許佳沒敢說。
周昱叫道:“那你意思是說,咱們不該來打秦雋,由着他放肆?”
許佳索性豁出去了,反正仗已經打輸了,雖然主要責任不在他,但他得背了這個戰敗的罪名,“的確如此,咱們和秦雋之間隔着河南和晉地,井恪盤踞着河南,晉地有幾股尚未剿滅的叛軍,我們爲了繞過他們,走了太多的冤枉路,犯了兵家大忌。若是皇上不那麼心急,先集中力量對付井恪,掃平晉地,屆時再來對付秦雋,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就算皇上不願意等那麼久,也可以想辦法從河北突破,畢竟秦雋剛佔領了河北,一切尚未安穩,得手的機會很大。”皇上非要派兵攻打聊州,還不是因爲聊州是秦雋的老家!
“說的好聽!”周昱憤怒的說道,“不過是你打了敗仗的藉口!你且等着,我定要活捉了秦雋,蕩平了他的老窩!”
周昱憤怒之下,讓許佳先回去,準備等他指揮着軍隊打了勝仗之後,押許佳入京,讓周隆發落。
當天夜裡,周昱睡的正香的時候,被隨從叫了起來,看周圍一片燈火通明,外面慌亂不堪,他嚇壞了,還以爲秦雋派兵夜襲,都打進他營地裡了。
“不是敵人偷襲,是許將軍跑了!”隨從苦着臉說道。
周昱聽到前一句,立刻放下了心,然而聽到後一句,又驚的從被窩裡蹦了出來,話都結巴了,“跑,跑了?”
許佳是將軍,許佳身經百戰不說,軍中士兵都服他,許佳要是跑了,他怎麼辦?
“他怎麼跑的?你們找了沒有?”周昱抱着最後一線希望問道,說不定是許佳半夜出去上茅房,一時半會不在營帳中。
隨從回答道:“不單是許將軍一個人跑了,還有二十多個將領跟着他跑了,守大營門的士兵們都看到了,二三十個人騎着馬衝出去了..”看着周昱越來越黑的臉色,隨從知趣的閉嘴了。
周昱六神無主了一會兒,便沉下心來,召集來了尚未逃跑的將領們,先是把許佳等人大罵了一頓,然後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只要接着跟着他幹,將來絕對封侯拜相。
剩下的將領們不答應也不行,許佳跑了,周昱肯定嚴加看管,再跑就沒機會了,只剩下跟着周昱一條道走到黑。
許佳帶着人,確切的說是被人領着,一路馬不停蹄的奔向了高平。他也不是沒在恐怖的戰場歷練過,但他還是頭一次像今晚這樣緊張,因爲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叛變。
黑色的夜幕籠罩了大地,月亮掩映在厚厚的雲彩當中,路上只有疾馳的馬蹄聲和衆人急促不安的呼吸聲。漸漸的,高平州的城牆出現在了衆人眼中,城牆下,幾個黑色身影站在那裡,像是等了許久的模樣。
許佳心中一緊,等跑近了,纔看清楚了等候他們的人。領頭的高大男子眉目俊朗堅毅,身上氣勢驚人,而他左邊靠後站着的人許佳認得,是戰場上交過手,讓他慘敗的獨臂將軍,大名鼎鼎。
連獨臂將軍都要站在他身後,那這個人的身份不言而喻了。
“卑職見過秦大人!”許佳下馬後,單膝跪地,領着二十幾個將領向秦雋行禮。
秦雋扶起了許佳,說道:“許將軍客氣了,秦某知道許將軍千里來此兵戎相見並非本意,只是受了周隆賊子的逼迫。”
許佳重重的嘆了口氣,說道:“實在是慚愧,卑職有負於周刃大人的期望..貪生怕死,竟然沒有膽子給周刃大人報仇!”
“很快就會有機會的,許將軍不必心急,你也是身不由己。周隆卑劣無恥,多行不義必自斃!”秦雋閃身,客氣的做了個請的手勢,請許佳入高平州。
許佳連忙笑着後退了一步,說道:“理應秦大人先請。”
秦雋便笑了笑,走在了前面,許佳帶着衆人跟了過去,踏入了高平城門。
等衆人入了城門,夜色中,高平城門悄無聲息的關閉了。
給許佳等人安排了住處後,聶三虎笑道:“不知秦大人怎麼看許佳此人?”
“有點頭腦,不是蠢人,但也算不上多聰明。”秦雋淡淡的說道,“可以用。”
聶三虎點點頭,笑道:“大人一向看人很準。”
秦雋看了眼聶三虎,那種詭異感又來了,彷彿聶三虎又是話中有話,叫他琢磨不透。秦雋說道:“時候不早了,你也早些歇下吧。”
聶三虎便微笑着告退了。
周昱好不容易整合了隊伍,重新叫陣,準備挽回敗局的時候,秦雋禁不住魏廷的厚臉皮死纏爛打,派了他做先鋒,魏廷十分珍惜來之不易的能大展拳腳的機會,激動的手腳都沒處放了。
上陣前一刻,聶三虎叫住了他,表情十分和藹,語氣十分親切的問他:“魏大人,你要拿這把佩劍做先鋒?”
魏廷點頭,“是啊!”有什麼不對嗎?他這把劍可是名師打造,價值千金。
“這把佩劍當裝飾品不錯,可要到戰場殺敵就不行了。”聶三虎微笑着拿走了魏廷腰上掛着的那把名劍,遞給了他一把從鍘刀上拆下來的大砍刀,“還是這個好用。”
魏廷有點不情願,這大砍刀太不符合他名門貴公子的形象了..再說了,他也沒用過刀啊!
“的確如此!”盧炳忍住笑,在一旁附和,“快去吧,周昱都在叫陣了!”
魏廷只好拎着一把大砍刀,硬着頭皮上了,素來奸詐狡猾,只有他坑別人,沒有別人坑他份的魏廷在聽到身後士兵的笑聲時,心中隱約覺得,他好像被聶三虎坑了..萬一他要是首次上陣就光榮了,那“鍘刀先鋒”的名聲豈不再也洗不掉了,他拿什麼臉面去見列祖列宗啊?
兩軍對陣時,周昱看秦雋這邊領兵的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面容俊秀白皙,明顯不是軍旅出身,心下大定,認爲秦雋這是輕敵了,他的機會來了!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周昱大聲叫道,“我周昱劍下,不死無名之輩!”
魏廷瞅着周昱手中的劍,有一瞬間的晃神,他確定周昱手中的劍和他的劍沒什麼大分別,他真的被聶三虎坑了!肯定是記恨他曾經小看了聶三虎的事!
“你是秦雋養的小白臉吧!”周昱不見魏廷回答,哈哈大笑道。
“周昱,你就只會跟個長舌婦一樣造謠說嘴?”魏廷淡淡的笑道,擡起手中的大砍刀,直直的指向了周昱,“你比起周刃來,真是差太遠了!”
周昱勃然大怒,暗殺周刃上位是他們父子不能爲外人道的秘密,更是他們最心虛的地方,根本不能聽到有誰說他不如周刃。
他雙眼噴火的盯着俊美的魏廷,叫道:“待我俘了你,把你賣到小倌館,看你還怎麼囂張!給我上,誰活捉了他,賞金千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