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隱約約看見有人在自己身邊走動,阮夢歡艱難的睜開眼,入眼的的是容色憔悴的燕奉書。她再次艱難的伸手去撫摸他的臉頰,卻被他給擋住了,他激動的抱住了她,她沒有任何做旁事的機會。
“你怎麼了?”阮夢歡啓脣說話,卻發覺喉頭幹疼的厲害。這份疼痛,讓她想起了昏迷之前的事情。
在那棵老槐樹下,蘭孃的墓穴被人盜了,厚重的雪與泥土之下,只是她的幾件衣裳而已。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蘭孃的屍體被帶走了,她的衣裳卻留下了。有什麼人會在盜墓時爲死者提前準備衣裳?
阮夢歡趴在他的胸前,雙眼裡蓄滿了淚水,準確的說,她厭惡哭泣。可是此刻,她實在想哭,一爲他帶來的感動,一爲蘭孃的悲慘命運。
“別擔心,我會處理!”燕奉書拍了拍她的背,輕輕的柔柔的,就像初爲人母的女子在輕搖剛剛出世的小孩兒一般。
“到底是誰呢!恨她到了這種地步!”阮夢歡擦掉眼淚,軟軟的趴在他的懷裡。
燕奉書卻極爲冷靜的說:“你現在的任務是休息!等修養好了,我就帶你去見兇手!”
“你知道兇手是誰?”阮夢歡面含迫切的盯着他,眨巴着雙眼,可憐兮兮的問他要答案。
燕奉書很有原則的說:“等你身體好些了,我就告訴你!”
“好累!明明只是躺着而已,怎麼這麼累呢!”周身的痠疼感,讓阮夢歡非常的迷惘。
“耕田的牛都不累,田地倒是先喊上了!”燕回端着一個下臉盆,哐噹一聲放在了桌上,“公子爺,現在可以洗漱了吧?說句不中聽的話,您現在這樣子,怕是太后見了都未必認得出!”
阮夢歡被他前一句話弄得各種不自在,她藉着未梳起的長髮做掩護,擋住了發燙的臉頰,隨後躺回到了牀上。忽然又想起另一件事而來,她抓住了他的衣袖,“翠縷……有消息嗎?”
“目前還沒有!”燕奉書垂眸,爲她蓋上了被子,“你先休息吧!我會派人去找!”
燕回徹底無視眼前的溫馨氛圍,大聲叫道:“公子爺,別院那裡還有事情需要你處理呢!”
別院?哦,是了,他此次到青陽城就是爲了給陛下姆媽修建別院的,雖然大半部分這都只是個藉口,是一頂好看的幌子。
他們主僕兩個離開後,阮夢歡從牀上爬了起來,這個地方並非她之前住的客棧,也就是說,柳灼夭很有可能還在客棧。現在還不是休養生息的時候,她很清楚。
她打昏了一名婢女,換上了婢女的衣裳,一路出了這座陌生的園子。如果可以,她會趕在天黑之前回來的。
現在,她必須去那棵大槐樹底下,看個清楚,查個明白。很多時候,她的堅持,連她自己都覺得荒謬。
山上的雪已經消融了一大半,行走起來卻不是那麼容易。走過了山腳,路過那間已經不存在的茅屋時,阮夢歡對着地上的焦灰髮了半天的呆。
“你確定沒有聽錯?”聞靜狐疑的望着對面的人,這人是她花了五十兩黃金僱來的,這人爲她做過兩件事,一件成功了,一件失敗了。
“聞小姐,在下的耳朵好得很!那個男人的確稱那女人爲‘雙雙’,而且是在生死關頭!我不認爲他會拿這個開玩笑!”
對面那人的臉上戴着白色的面具,畫着滑稽的表情,聞靜很不喜歡這樣的東西,她一手撐着樹幹,嘆息道:“哼!翠縷那丫頭骨頭硬的厲害!什麼都不肯說,那個叫雙雙的女人到底是不是萍音閣的,還有待考證!”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我對聞小姐的推理不感興趣。你讓我做的第二件事失敗了,按照規則,我會幫你完成另一件事!請只管說吧!”面具男人的聲音沉穩又冷淡。
聞靜頓片刻,“你幫我找一個人,她叫霜霜,白露爲霜的霜!是羅綺養在園中的女人!”
“羅綺死了,那個女人跟着殉情了!”面具男嗤笑着。
“殉情?”聞靜冷笑,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面具男聳了聳肩,頃刻間人就沒了蹤影。
聞靜睨了一眼樹後的某處,大聲笑道:“阮姑娘,偷聽可不是好習慣!會給你惹上不必要的麻煩哦!”
阮夢歡走了出來,大大方方道:“本人沒有偷聽的習慣,不過是在打盹兒的時候,聽到兩隻老鼠在謀劃着不可見人的事罷了!”
聞靜到底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被罵做老鼠,當下氣不打一處來,從懷裡抽了鞭子,就要往阮夢歡身上甩。
“你這手法,可比你表姐差遠了!”阮夢歡靈巧的避開,笑吟吟的站定,既然她對“雙雙”好奇,那麼她便開門見山。
聞靜一怔,不可置信的瞪着阮夢歡,鞭子對準了她,“你就是萍音閣的雙雙?”
阮夢歡噙着笑意微微點頭,“曾經是!”
“我要殺了你,爲表姐報仇!”聞靜大喊着,一下子朝着阮夢歡衝了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緊要關頭,阮夢歡卻是不躲不閃,“翠縷呢?把她交給我,我便任你處置!”
這樣做是有風險的,但是當阮夢歡看到方纔面具男時,她想起了那天茅草屋的刺客,更重要的是,那刺客跟聞靜有關!她必須弄清楚二者之間的關係!哪怕是冒着被殺的風險,她也要解除埋藏在燕奉書身邊,隨時都可能炸掉的隱患!
“你這是要爲了他做誘餌!”聞靜說的坦誠極了,神色之間卻是難得一現的那份胸有成竹。
“是又如何?”阮夢歡毫不隱瞞,也不避諱,“即便我是誘餌,在得到我想要的東西之前,你也不可能殺掉我!”
“你的自信,真是荒謬,真是滑稽!”聞靜的雙眼之中閃過一絲警覺,她用眼角的餘光注視着四處可能存在的問題。
阮夢歡說:“你用殺我的方式給秦珂報仇,比我的自信更滑稽,更荒謬,畢竟秦珂的死與我無關,這一點,世人皆知!”
提到秦珂,聞靜的臉色變了變,忽然間發了瘋的叫道:“你去死吧!”
鞭子甩了下來的時候,阮夢歡有足夠的時間閃避,然而那時候她的耳畔,只有一個聲音,那聲音只說了兩個字,拿下。
“燕公子,你這是何意?”聞靜被押解着帶到了燕奉書身邊,怒火尚未熄滅,質問着。
燕奉書不動聲色的走到阮夢歡身旁,“就是你看到的這個意思!”
“你……你們……”聞靜的嘴巴翻動着,詛咒着,然而她的身體卻再也跟不上她嘴巴上的呼喝。
聞靜被燕奉書帶來的人押走了,阮夢歡也要跟着走,卻被燕奉書給拉住了。
“兩個好消息!”燕奉書拽着她的手腕,用着從未用過的大力氣,卻不去看她此刻的神色。他說:“第一,找到翠縷了。”
“真的?她在哪兒?”阮夢歡本是被抓的手腕,忽然翻了過去抱住了他的手臂,興高采烈的道:“快帶我去見她!”
“我會帶你去的!”燕奉書撇嘴,問:“你不想聽第二個好消息?”
阮夢歡整暇以待,她現在只想見到翠縷,至於別的事情,都不重要。但又不能無視他此刻的神色,“說吧,我聽着呢!”
“第二,從今往後,你別想再從我身邊偷偷溜走!”燕奉書以誠摯十足的眼神注視着阮夢歡,讓她無所遁形,非要讓她給個回答不可。
阮夢歡點了點頭,又說:“快帶我去見翠縷吧!”
“我在你身邊,就那麼不重要?你這算什麼迴應?”
此刻,阮夢歡背對着燕奉書,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傻子也聽得出來,他在生氣。她用腳尖不斷揉着地上的一片枯萎的葉子,她幾乎是嘟囔着,說:“你以爲我會不開心?可是我覺得那樣很好!難道只有我強烈反抗,你才滿意?”
“我警告過你,不許在冒險!”燕奉書孩子氣的說着,“你爲什麼不聽我的話?剛纔……如果不是我帶人及時出現,你就打算生生挨聞靜那一鞭子?”
“抱歉!”阮夢歡的道歉似乎有些莫名其妙,她笑得得意,“因爲我,你接近聞靜的目的,怕是再也無法達成了!”
聽她這麼說,燕奉書卻是依舊我行我素,“回答我!我需要你一個肯定的答案!”
“我剛纔看見聞靜在跟一個戴着面具的男人說話,面具男就是那天在茅草屋刺殺你我的人!他們還提起的翠縷,我只是想弄清楚這其中隱藏的秘密,我無意冒犯,也無意違約,我……唔……”阮夢歡腰身被他往上抱着,雙腳離了地,這才能與她平着接吻。她暈暈的,從沒發現他比她高這麼多。
被吻的暈暈乎乎的阮夢歡,突然被鬆開,差點跌倒在地上。她不滿的抗議,卻見燕奉書頭也不回的就要走。
“喂,剛纔說好不離開我的,怎麼現在就走了?回來!”她叫了好幾聲,他都不理,她乾脆坐在地上,捂着嘴傻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