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能忍受妻子當着自己的面,在衆目睽睽之下對別的男人獻媚,更爲要命的,那個男人還是自己的父親。項傾闌忍受着,他的牙齒磨合的聲音,有些淒厲。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瓊琳搖搖晃晃的身子,被侍婢們扶到了後殿,也算是眼不見爲淨,他鬆了口氣。
阮夢歡頭上頂着沉甸甸的發冠,脖子都不敢亂動,生怕髮簪上的珠花會掉下來。恰逢燕奉書爲她添了杯水酒,她說:“闌王爺好生大度!實非常人所及!”
分明是打趣兒的話,被她一臉嚴肅的這麼一說,倒跟真的似的,燕奉書不禁失笑。
“燕王妃所言極是,桃某人也好生佩服闌王爺的肚量!”桃智以極快的速度來湊熱鬧,“來來來,老朽一杯水酒,略表敬佩之意,還請闌王爺不要推脫!”
項傾闌臉色鐵青,從小打到,他從未受到過如此屈辱。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剜了一眼那罪魁禍首,卻見此時阮夢歡正小小的呷了一口水酒,還絲毫不顧及周圍的人,舔了舔下脣。氣火攻心,他端起一大杯酒,仰起脖子一飲而盡。
“看來闌王爺不禁好肚量,酒量也不小!”桃智哈哈大笑,雙手一顫,酒杯沒有拿穩,一下子溢出了一大半。他把剩下的吞入腹中,轉身回到席位。
衆人都聽說過桃智近來很得聖心,但是怎麼也沒想到他已經無法無天到如此地步。但凡是個知進退的人,都該明白,如今太子之位空懸,天朔帝又只有闌王與燕王兒子有繼承的資格,他倒好,一上來就把兩個都給得罪了。雖說桃智長了一張孩子臉,那臉也的確討人喜歡,可是這並不代表,所有人都必須喜歡他、奉承他。
阮夢歡靜靜的坐着,剛纔不過是跟燕奉書耳語,哪裡想到會被桃智聽了去,還以此來取笑項傾闌。她雖也樂意看項傾闌出醜,可是這個醜已然牽連到了天朔帝的身上,這可不得不小心。
天朔帝的臉色陰晴不定,就在所有人以爲那桃智要倒黴的時候,只聽到天朔帝渾不在意的擡手,接着就聽太監唱和道:“傳舞樂!”
太監聲音落地片刻後,席間幽幽響起一陣樂曲,初時飄渺難以捉摸,漸漸的笙簫四起,奪人心神。笙簫慢慢的回到了飄渺的狀態,忽而一陣清脆的鈴鐺聲入潮水一般,洶涌而至。舞女的腳踝上綁着鈴鐺,每一步,都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響,悅耳極了。她蓮步款款,行至舞池中央,纖纖玉指捏了個嬌俏的姿勢,柔軟的腰肢隨着手指迅速的擺動……
阮夢歡自然認得這舞女是阿音,雖然阿音的臉上罩着一塊紫色的紗巾。此時的阿音並非前兩日的阿音,她傾力舞着,腰肢搖曳做着各種不可思議的的姿勢。
這支舞雖然不是蘭娘最絕妙的舞蹈,卻是蘭娘最愛的舞蹈,她從不在外人跟前跳這支舞,阮夢歡也只是偶爾偷偷看過幾次。
阮夢歡把這支舞教給了阿音,用在了今日。她遙遙望過去,從天朔帝的眼神之中,看得出來,這支舞他一定從蘭娘那裡看到過。
“你……”天朔帝眉頭蹙着,所有的視線都停留在了舞池中央的那人身上。許久,他回過神來,對着燕奉書說,“看來你此次出京,收穫頗豐!”
“啓稟陛下,幸不辱命!”燕奉書如此回答,神情之中是滿滿的自信。
天朔帝輕笑着從椅子上站起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一步步走下高臺,一步步畢竟舞池中央舞蹈的舞女。他沒有任何的掩飾,上前一把摟住了舞女的纖腰,另一隻手扯開了女子的面紗。當看到舞女的面容之時,他像是遭受到了雷電的撞擊,僵在了原地。
阮夢歡目不轉睛的盯着舞池中央的兩人,從始至終阿音都做得很好,把蘭娘與她自己兩個人的轉換融合拿捏的恰到好處。如果她所瞭解的一切是真的,那麼天朔帝不可能不被阿音迷住。
阿音成功了,她被天朔帝帶着直直上了高臺,坐在了天朔帝的身邊,那裡是隻有皇后纔有資格坐的位子。一個眼神的碰撞,她依然讀到了他對那個女人的深情,她被那股熱情帶動的臉上發燙,她努力地迴避,努力的不去看他如火的眼神,努力的在心中一遍遍告訴自己“你是阿音,你是阿音,你只是阿音”。
舞樂並非這一支,阿音被天朔帝中途帶走,其餘的舞姬紛紛上了場。她們歡快的舞蹈起來,跳着屬於大夏皇朝婚慶時才跳的舞蹈。
這一切,分明都在推動着一個結果的到來。
阮夢歡手上一熱,是燕奉書的手放在了她的手上,她溫柔一笑,牽住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身邊。一擡眸,恰恰迎上了他的視線,四目相對,何等的默契與歡愉。
是夜,阿音被留在了皇宮。
第二天阿音被封爲貴妃的告示,貼滿了皇城。
“忽然覺得好沒勁!”一顆大樹下,趁着陰涼,阮夢歡躺在搖椅上,前搖後襬,一邊也沒忘記往嘴裡放葡萄。
燕奉書手中翻閱着一本書,不時擡起頭來瞄她一眼,“沒勁?我倒覺得這樣的小日子過得挺滋潤!”
阮夢歡想起了昨晚他說的關於所謂“滋潤”的必經之路,一時間臉上燒的火辣辣的,忙扯了衣袖遮掩,生怕被別人看到,嘴裡埋怨道:“這天氣,真沒法活了!”
“看來你心裡藏了不少事!”燕奉書放下書冊,目不轉睛的盯着阮夢歡看,雖然看到的只是她的大片衣袖。
“是呢!”阮夢歡有些莫名的失落,心中的那點疑惑終於還是說出了口,“我很好奇,當初我跟殷如煦的事情,你參與了幾分?哈,不想說也沒關係,反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等了片刻沒有答案,阮夢歡認定他是不願說,是以不再勉強。她嘆息,撤掉了臉頰上的衣袖,不想入目的卻是一張放大了數倍的燕奉書的面孔。她嚇一跳,“你怎麼不出聲!”
燕奉書眉毛挑起,似是在咀嚼阮夢歡所說的話。他嘴角微微的勾起來,似笑非笑,“不如你來說說,我可能做得事情!”
“我總覺得,尹嫦陌還活着!”阮夢歡另起了話頭,“尹嫦陌跟殷如煦是兩個人。”
燕奉書對她的話有了幾分認同一般,坐在了她的身側。搖椅對於阮夢歡一個人而言的確有些寬大,可是若要同時坐他們兩個人,還是有些擁擠的。他進來了,阮夢歡想着把地方讓給他。
然而燕奉書雙臂一舀,她的半個身子悉數坐在了他的身上。兩人就這麼躺着,搖椅輕輕搖晃,阮夢歡趴在他的胸口,一時忘記了所有事情。直到身下某處傳來不屬於自己的灼熱,她雙頰像是着了火一般,她連忙轉移話題,“快說說,對我剛纔的想法有什麼高見!”
“娘子說的都對!”燕奉書把她圈入懷裡,深深的呼吸,擷取來自她身上的幽香。
阮夢歡佯裝生氣,在他胸前敲了好幾下,“快說嘛,人家是認真的!”
“爲夫也是認真的!但凡娘子所言,句句都是金科玉律!”燕奉書如此說着,脣卻是往前湊着,越來越近,終於吻住了她的脣……
燕奉書狡黠的笑了,右腳動了搖椅底部,讓搖椅繼續前後的晃動,而此時的阮夢歡也是呼吸急促,絕美的容顏上彷彿罩了一層紅色的紗,煞是好看,他像個秋日裡的農夫,在面對一片片金色的麥田時,用盡所有的力氣去採擷……
“咳咳……青天白日,你們竟然……”阿音自覺出現的很不是時候,雖然她自己也意識到了。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她硬着頭皮去叫沉醉於二人世界的那兩人。
光天化日之下親熱就算了,還被人看到了,阮夢歡覺得自己再也沒法見人了,她像個鴕鳥似得,揭起燕奉書的衣領,把腦袋埋了進去。
燕奉書被她的一番動作逗得哈哈大笑,以至於再次忽視掉了邊上的阿音。
阿音如今已是貴妃之尊,雖然她這貴妃之位還沒十天,但所有人都知道,不論她說什麼,天朔帝都不會拒絕。她初來乍到就立了規矩,而這個規矩,打破了皇宮幾十年的傳統,可是天朔帝不僅答應了,還誇她立的好。
“貴妃娘娘可有要事?”燕奉書一張俊臉上,寫滿了不悅,顯然是因爲被人打擾所致。
阿音扶額,秀眉緊蹙,“好像事情越來越複雜,你的父親是個怪人,我從未見過像他這樣的人!”
“是嗎?”燕奉書冷笑,手掌撫着阮夢歡的頭髮,暗中把她的臉貼向自己的胸膛。
“他跟我說了很多奇怪的話,那些話跟蘭娘無關!你懂嗎?他好像很信任我,甚至超過了對他自己的信任!”阿音難以理解這一切,如果只是一個思念舊情人的男人,那不該是他的模樣。
“陛下可有跟你說過什麼奇怪的話?”隔着衣衫,阮夢歡多嘴問了一句。
阿音愈發糾結,“他說,你以爲你是別人的替身?興許別人纔是你的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