綁着她雙手的繩子綁的很緊,終於在她一番努力之後,已經大體知道如何解開這種繩索……
“大哥,她該不會是死了吧?”少年的視線落在了不遠處的女人身上,他的膽子一向很小,如果不是爲了給母親買藥,他是絕對不會冒這種險。
年長的男人灌了一口酒,大聲道:“誰知道!皇城裡的女人個個嫩的跟水蔥似的,萬一死了也只能怪她運氣不好!”
少年聽罷,心中忐忑不已,攛掇着,道:“大哥,我知道你膽子大,要不……你過去看看,她是不是還活着?”
“看什麼看?這可是穩賺不賠的生意!”男人眼中是不屑之色,嗤笑道:“你還小,可能還不懂,我告訴你,很多時候吶,死人可比活人值錢多了!”
男人見少年目露好奇,笑道:“前些日子,我一朋友做了一樁買賣,賺了好大一筆錢呢!聽說那個女人生前可是個國色天香的主兒!可惜身死之後,要跟個八十多歲的老頭子合葬!嘖嘖……”
少年的好奇戰勝了恐懼,他急忙問:“這世上真有國色天香的美人?我可沒見過呢!”
“行吶!沒見過,總聽說過吧!萍音閣蘭孃的名號,你總該知道吧!”男人擦了一把嘴角的酒漬,大喇喇的道:“說來那般貌美的人,唉……紅顏薄命喲……”
那兩人說的其餘的話,阮夢歡再也沒能聽入耳中,只有“蘭娘”二字,最爲深刻。這是入了骨髓一般的存在,她咬緊了牙關,是啊,蘭孃的墓穴被人盜去了,至今下落不明!她竟然還只想着跟燕奉書遠走高飛,悔恨澆灌着她所有的心神,她無法原諒那些始作俑者,卻也無法原諒這段時日的自己。
她入皇城爲的就是這件事,可過了這麼久都沒能找到答案!如今是她第一次,這麼的厭惡自己!
“說起蘭娘,我倒覺得這丫頭,似乎看着面善呢!”男人揉了揉眼睛,瞪着躺在對面的人,索盡枯腸,卻始終沒有個答案。
少年揉了揉膝蓋,歪着腦袋說:“你呀,但凡見着個女人,都覺得面善!”
男人聽了,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
阮夢歡不再掙扎了,隨着波濤的起伏,她想只有等到了目的地她纔有機會從那兩人嘴裡套出關於蘭孃的消息。
“以後,你呢,就安心當你的孝子,我呢,就做我的黑心商販,咱們井水不犯河水,見了面也只能當做不認識!你明白了嗎?”男人把最後一口酒水喝完,斜眼道:“這都是爲了你好!”
少年點了點頭,道:“我知道,梅大哥,雖然我們以後不可能再有交集,但是這些日子以來多虧你的照顧!往後若有什麼地方需要我,但凡我還喘口氣兒,只需在我家門外的棗樹上掛個紅布條,我便去找你!”
男人哈哈大笑,“傻小子,這話該我說纔對!我需要你的幫忙?你還嫩了點!記住咯,咱們明着不能聯繫,我家院子後頭有幾棵梨樹,你呀,只需在那裡綁個白布條,我啊,盡力幫着點!”
少年與男人心境不同,膽量不同,可是此刻卻在幻想着一個同樣的未來——得到銀兩!
阮夢歡對他們所謂的棗樹梨樹不感興趣,她也曾聽聞過冥婚一事。在大夏皇朝的律法之中明令禁止的事情,卻在鄉間十分的普遍,她曾聽聞過一個故事,講的便是以爲六十多歲的老婆婆被人拐了去,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家人找了許多年都未能找到,後來才知曉,是被人活生生給埋進了土裡,給一個早喪的男人做了冥婚陪葬。
故事總歸是故事,雖然來自現實,卻是高於現實的。隨着海浪的起伏,阮夢歡的心思也漸漸變得連自己都無法捉摸起來。從那兩人的對話中得知,年長的男人明顯是做過這些事的,興許他真的知道些什麼!
“有人嗎?我……我餓了……”阮夢歡掙扎着坐了起來,眼睛看不見的時候,聽覺卻格外的清晰,她留意着那兩人的聲響,推算着他們的方位。
少年忽然聽到女人糯糯的聲音,嚇了一跳,一回頭只見被綁着的女人坐了起來,慌亂中,拽着男人的胳膊道:“大哥,現在可怎麼辦?”
男人鄙夷的推開了少年的手腕,徑自走了過去,盯着那塊蒙着女人眼睛的黑布望了半晌,道:“你以爲這是哪兒?王府?哼!你餓?老子都沒餓呢!”說罷,一腳就往女人的腿上踹去。
腿上傳來的疼痛,使得阮夢歡格外的清醒,她哭着,求道:“大哥,求求你,好歹給我一口飯吃啊,我真的很餓啊……你們綁架我,難道就是爲了餓死我嗎?如果我死了,對你們也不可能有任何的好處啊……”
“喲,喲,喲,老子還以爲王府裡的女人都矜持的很吶,現在看着,倒是我弄錯了!”男人咧嘴一笑,從一旁的糧食袋子裡揀出了一個饅頭,扔在了地上,笑道:“饅頭呢,大爺我給你了,能不能吃到嘴裡,就是你的事了!”
通過饅頭落地的聲音,阮夢歡可以清楚的判斷出饅頭的所在地。方纔的哭求半真半假,可是此時腹中飢腸轆轆卻是真的不能再真。爲了饅頭,她拼了!
“啊……”誰承想,手剛伸過去,手背上就踩了一隻腳,阮夢歡疼的厲害,咬牙道:“你!你究竟什麼意思?”
“大哥,現在還不能讓她死!”少年趴在男人的耳畔道:“若是死了,咱們也沒法交差!”
男人的腳漸漸的抽離,阮夢歡鬆了口氣,接着聽到男人憤憤離開了船艙。她揉着自己的手背,雖然她此刻什麼也看不到,但是她清楚那個還算有些任性的少年,此刻正望着自己。
阮夢歡的眼淚很快就打溼了蒙在眼睛上的黑布,她哽咽道:“小哥哥,麻煩你,把饅頭給我好不好,我實在沒有力氣了……”
阮夢歡哭了半天,少年卻沒有任何迴應,她一邊揉手背,一邊思忖着,自顧自道:“我不過是燕王府的客人,你們爲何要綁我?若是想要勒索贖金,大可不必,我早已沒有任何親人了!”她說的悽悽慘慘,抽抽搭搭的模樣。
少年撓了撓腦後的頭髮,爲難的道:“我……我不想害人!可是……我娘她病了……我沒辦法……”
“你們現在的所作所爲都是觸犯大夏皇朝律法的,若有朝一日一旦事發,是要入獄坐牢的,你還這麼小,真的沒有爲自己打算過?”阮夢歡嘆息,彷彿真的在爲一個即將誤入歧途的少年擔心一般,道:“我自小跟着一位很有見識的姑姑,她會醫術,如果你願意,就給我也給你一個機會吧!”
“讓我給你母親看病吧!”阮夢歡接着道:“你當真沒有想過嗎?如果你坐牢了,你母親又該怎麼辦?她一個人孤苦伶仃的,你當真忍心?”
少年似有動搖,“你……你真的……真的懂醫術?”
阮夢歡鄭而重之的點了點頭,若非隔着該死的黑布,她一定可以更加誠摯,“相信我!我能醫治好你的母親!而且你不用擔任何的風險!”
“胡說八道!”男人跳進了船艙,船劇烈的抖動了幾下,待到站穩後,他抓起少年的肩膀,厲聲道:“糊塗東西!這女人的話你也敢相信!她爲了活下去什麼謊言都敢說,你怎麼就這麼沒出息!”
少年糾結,掙扎道:“不!如果……如果有更好的辦法……我願意重新來過!梅大哥,我還小,我母親不能沒有我!如果我死了,或者入獄了,她該怎麼辦……嗚嗚,我不想冒險了……”
“你……”男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只差巴掌往少年臉上招呼。
少年擦了一把眼淚,道:“梅大哥,反正我們也已經把人綁出來了,苗公子也該滿意了,他一定不會追查的,咱們……咱們不如就這麼算了!傷天害理的事情咱們不能做呀!”
少年與男人的爭執愈發的激烈,阮夢歡坐在一旁觀戰,她把所有的期許都壓在了少年僅有的良知上,她希望少年不會讓她失望!
“梅大哥,我知道你也不想做惡人,不過是生活艱辛罷了!只要你能放過我,條件隨便你開,我一定會全部答應!傷天害理的事情做多了,有損陰德!”阮夢歡把最後的四個字,咬得格外的重。
男人忽然被激怒了,大叫道:“什麼‘有損陰德’?屁話!老子這大半輩子都過來了,可從不知道什麼天理,什麼報應!你少在這裡危言聳聽!”
少年卻忽然受了驚嚇,“大哥……音兒……我聽到音兒說話聲兒了……她……她回來了嗎?”
“你閉嘴!”
事已至此,阮夢歡恨不得馬上爲這少年的機智鼓鼓掌,他清楚知道男人的弱點,他做了一個很明智的選擇,他的選擇是她,這一點,她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