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打趣着,笑道:“哀家自然知道!秋嬤嬤可是宮裡最會看向的,她說呀,從你的走路姿勢就能看出來,你是個守規矩的好孩子!你們吶,發乎情止乎禮,確實是再好不過的!只可惜呀,奉書那孩子,還需要再忍些時候!”
“娘娘!”秋嬤嬤只看着阮夢歡羞紅了臉,忙打斷了那頗有些爲老不尊的太后。她道:“郡主好不容易來不趟,不如……娘娘,您之前要和郡主說什麼來着?”
太后大笑着,拍了拍腦門,道:“你看看,人老了就是不中用,竟然把如此重要的事情給忘記了!哀家這次召你入宮,就是想問問你,你是幾月生的?”
阮夢歡搖了搖頭,她如實道:“我幼年就與父母失散,並不記得自己的生日;是蘭娘收留並且撫育我長大成人,倘若非要說是哪天生日,我想便是九月十五,那是我遇上她的日子!”說起蘭娘,她忽然想起夢中蘭孃的尖叫聲,她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秋嬤嬤知道所有的一切,見太后已經把心思表現在了臉上,便說:“哦,九月十五也是個好日子呢!你有沒有想過,可能蘭娘纔是你的親孃?”
阮夢歡搖頭笑道:“怎麼可能!不過,蘭娘雖然不是我的親生母親,但是在我心裡,她比丟棄我的親生母親更要親呢!”
“是這樣?”太后的神情有些怪異,她靜默的坐着,也不跟人說話。只是那一雙眸子裡,再也沒了之前的玩笑姿態。
阮夢歡聽說過伴君如伴虎,她敏感的感受到了太后的細微變化,她把求救的目光望向秋嬤嬤,然而秋嬤嬤卻是低下了頭,沒有理會她。
“陛下方纔說要見她,你帶她過去吧!”太后沉思了良久,終於說出了這句話。
秋嬤嬤神色恐慌,“娘娘,您下定決心了嗎?確定不會後悔?”
“去吧!”太后起身,往內室走去,她擺了擺手,自顧自的走了進去。
“嬤嬤,爲何太后忽然間就變得很奇怪?”阮夢歡並不認爲秋嬤嬤會告訴她真相,但是她需要秋嬤嬤的回答,用她的回答,獲得自己想要的答案。
秋嬤嬤低聲道:“人,一旦上了年紀,總是很善變的!太后娘娘雖然位分尊貴,可說到底只是個女人而已!”
“嬤嬤,您要帶我去哪裡?這並不是去陛下那裡的路呀?”阮夢歡詫異着,不解這秋嬤嬤究竟想做什麼
柳枝隨風搖擺,阮夢歡跟在秋嬤嬤身後,雖然問了十多個問題,可秋嬤嬤一個都沒有回答,只是自顧自的往前走着的同時,不忘拉她一把。
“快進去!”秋嬤嬤把阮夢歡帶到了一座假山後,摁下了假山的一處,只見假山開了一個口,剛好容得下一個人通過。
阮夢歡卻固執道:“你不告訴我原因,讓我怎麼離開?”她不走,執意非要秋嬤嬤給個答案!
秋嬤嬤終於還是沒了辦法,唉聲嘆氣了好久,終於道:“你不該入皇宮,更不應該在太后娘娘面前亂說話!倘若你真的去見陛下,我可以肯定你再無走出皇宮的可能!所以,聽我的,趕緊逃吧!”
逃吧!趕緊逃吧!這話怎麼聽都覺得耳熟!阮夢歡想起曾經安湘穎也在她的耳邊說過同樣的話,而且還不止一次。究竟是什麼樣的理由,要她非逃跑不可?
“你……就算不告訴我這些,至少也該告訴我究竟爲什麼幫我!”阮夢歡鎮定自若的站着,像是絲毫沒有被秋嬤嬤的着急感染。
“慶王妃於我有恩!我也只是做這一回,你快走,沿着假山裡的暗道,一直往前走,出去以後,就到了城北,到了那裡以後也別耽擱,直接去找容姝,跟着她離開夏國,永遠都不要再回來!快點!”秋嬤嬤着急的都要哭了,偏偏阮夢歡仍人不爲所動。
阮夢歡仍然一副你不告訴我我就不走的姿態,她的想法很簡單,即便要我逃跑,至少也該給我一個逃跑的理由!
“你快走!等出關以後,容姝會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你!”秋嬤嬤急道:“沒時間了,你快啊!”
阮夢歡穩穩的站着,好似全然沒有聽到她說什麼一般。
秋嬤嬤最後,氣急敗壞的說:“你再不走,只會淪落到成爲別人的藥物!可你知道先前的藥是怎麼熬的嗎?是把藥推入滾燙的開水裡面,然後不住的往裡面加柴火,直到……知道人被熱的皮膚鬆了,纔會撈出來……你,你就真的一點都不害怕?”
這就是他們所說的藥?阮夢歡思來想去,總覺得這中間有貓膩!畢竟皇帝的煉藥的秘事,秋嬤嬤一個老宮人是如何知曉的?且她是太后的親信,又怎麼會爲了別人的死活,而不顧陛下的死活!她保持着懷疑的姿態,始終一動不動,不論秋嬤嬤說什麼,不論她把事情說的多麼的恐怖,她就是寸步也不往前挪。
“你們在這兒做什麼?”一個宮女的聲音,凌厲又囂張。
阮夢歡認出來,那是淑貴妃身邊的宮女。可嘆皇后剛剛走,新後上沒有立,這淑貴妃宮中的人就變得如此囂張!
“姐姐,咱們還是回去吧,你沒看見麼,人家襄卿郡主也在呢!這裡肯定沒什麼事兒!”
這說話的卻是瓊琳公主跟前的丫頭蘇萱,蘇萱對阮夢歡一向是這種態度。
宮女道:“你說的也是!畢竟不是誰都能從別國皇帝拿來空頭的聖旨!說起來,襄卿郡主可真厲害呢,能做到這大夏國的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她說的話是恭維的話,可她的那張臉在阮夢歡看來卻是特別的欠揍。
再說那蘇萱,明着勸宮女離開。然而勸着勸着,那宮女竟然從地上撿了一塊大石頭,作勢就要往阮夢歡身上砸。阮夢歡可萬萬沒想到,這淑貴妃的人已經囂張到了這種地步~!
“喲,襄卿郡主,原來您在這兒呢!可讓老奴好找呢!”錢冠滿陪着笑臉,帶着四五個人,走了過來。
“郡主,陛下要見你,煩請跟咱們走一趟吧!”錢冠滿說的這番話算是相當的客氣了,他還記得這丫頭的手裡藏着的那隻玉蟬。
阮夢歡知道,再也逃不了了,她眼看着秋嬤嬤頹敗的癱軟在了地上。她卻笑望着,她想,這世上一定有一件事,是別人都知道,只有她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存在,或者說即將在未來的某個點發生。她一次次的逃亡,每一次都選擇迴避與退讓。在這一次,她決定了前進!
“煩請督主帶路!”
天朔帝的宮殿是這皇城之中最大最寬敞的,此刻他的心情可不怎麼好,他歪着腦袋,耷拉在龍椅上,臉上的頹敗,比方纔的秋嬤嬤只多不少。他聽到有人進來,慌忙擡起頭來,一看是阮夢歡,急忙道:“來人……快……快準備柴火,熬藥!”
阮夢歡頗有些費解的望着龍椅上的男人,他的情緒很不穩定,且他的臉色已經到了常人難以企及的紅褐色。她想,天朔帝病了,要麼就是中毒了。
“阮夢歡,在這最後的時間裡,朕給你一個願望!”天朔帝努力讓自己端坐在龍椅上,保持着僅有的幾分氣勢。
“這一切都是爲什麼?您又打算怎麼對我?”所謂熬藥,而她是藥,這中間可能存在的假設,不言而喻,可阮夢歡偏偏問出了口。
“首先,你應該感謝你的母親,因爲如果沒有她,就沒有你今日的榮寵!”天朔帝的雙手緊緊的攥着椅子上,他神情陰冷,“其次,你該感謝老天爺給你安排的命運,否則,你永遠不知道成爲藥的滋味!”
熬出來的藥,明明是苦的,可是阮夢歡卻有些好奇當自己被人熬藥出來後,會是什麼味道?她毫不在意天朔帝的話,自顧自的笑着,就好似活在另外一個世界一般。
“陛下的理由,着實奇特!”
“朕多年來,一直不肯早殺孽,爲的便是今日!用你的一條命,換取世間千千萬萬人的幸福,這也是一個郡主該有的覺悟!”天朔帝冷笑着,“當初朕命你前去和親,你倒好,竟然就那麼回來了!回來就罷了,竟然還敢用燕國皇帝的聖旨來威脅我大夏皇朝的侍衛!阮夢歡吶,阮夢歡,你的單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阮夢歡聽了,只道:“敢問,陛下,您是何時起有了這個打算的呢?嗯,我的意思是說,用我熬藥,哦,說得好聽些,應該是用我一個人的性命,換取千千萬萬人之幸福!陛下,就請看在我即將要面臨的慘痛場面上,回答我的這個問題吧!”
“說來,你怨不得我!誰讓你是她的女兒,又是國師選中的人呢!”天朔帝等候着來人告訴他,水已經燒好,他耐心的等着,耐心的陪着阮夢歡說那不找邊際的話語。
阮夢歡聽到了國師的名字,忽然覺得一切都清楚明瞭了!這段日子以來,她偶爾會夢見兩個人,一個是燕奉書,另一個是殷如煦,而通常情況下,殷如煦最終都是以尹嫦陌的方式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