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王氏雖然年歲大了,但卻閱歷豐富,只三兩句結合着顧思田的表情便察覺出了端倪。
“來人啊,去把大少爺叫來。”
白王氏帶着顧思田回到堂屋,然後備了桌椅讓她坐下。
沒一會兒,白仲辰便信步前來。
先是給白王氏行了禮,再跟顧思田點頭示意了一下,才站正了面對着白王氏道:“不知祖奶奶喚孫兒來有何事?”
白王氏也不跟他拐彎抹角,直接問道:“我且問你,可有給顧家娘子送過請柬?”
白仲辰疑惑的擡起頭來看了一眼顧思田,繼而又轉回到白王氏面前道:“不曾。”
果然沒有,顧思田心中一涼,不詳的預感直冒心頭。
白王氏也思量了一下緩緩說道:“季辰成親這事我是知道的,但這孩子我瞭解,這親多半也是成不了的,所以旁的我也就沒管,任由他們去折騰。”
“雖然老身不知你因何被人矇騙,但事出必有因,你要好自爲之。”
白王氏話中意思明確,不同意也不反對,萬事不插手,你們自己看着辦。
臨走時白王氏將一個金鎖掛在了小恆舟的脖子上,老太太眉眼微微帶着笑意,卻也沒有太過親近。
“你跟三弟來的腳前腳後,我們都以爲是三弟讓你來跟我們示威的,沒想到……這陣子可苦了我爹了,你看給他愁的。”
白仲辰隨着顧思田出了白王氏的院落。一路向白筠瑤的偏院走去。
而白仲辰的態度也很直接,有他爹虎視眈眈的鎮着,他也是有心無力。不能管的。
顧思田沒有說話,因爲她知道這事跟白家應該關係不大,是有人借了白家的手要引她出來。
目的不外乎就是兩種,第一賬冊,第二束陽。
但即便是束陽,也是爲了逼她交出賬冊。
這是一個顧思田沒想到疏漏。
秀兒有些心神不寧的抱着孩子跟顧思田回房,剛將恆舟放下。秀兒便吭哧癟度的跟顧思田說出去一趟。
顧思田也沒攔着就讓她去了。
秀兒憑着記憶一路追趕,總算在後花園看到了那個身影。
“白……”秀兒斟酌了一下用詞。纔再度開口道:“白大爺。”
白仲辰似乎沒想到會有人叫他,只是微微頓了一下方纔轉身,當看到是秀兒的時候,他展了眉眼笑了笑。
“秀兒姑娘找我有事?”
白仲辰帶着一貫的溫文爾雅。連說話都是沉穩柔和,尤其是嘴角那暖人的笑意更是讓人覺的親近。
這麼莽撞的找上來,又看到這樣的白仲辰,秀兒不免紅了臉。
站在不遠處眼睛灼灼的看着他,手上卻緊張的將衣襟揉的跟梅乾菜一般。
“白大爺,秀兒……秀兒只是想問,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她的問題讓白仲辰覺的莫名,但只是想了想,然後囅然道:“秀兒姑娘想必是認錯人了。”
微微頷首之後便翩然遠走。秀兒伸手想喊,卻發現無法出聲。
許是真認錯人了吧,當初自己迷迷糊糊的。又怎麼肯定那人會是眼前的白家大爺。
站在原地盯着那個消失的身影佇立良久,秀兒才悻悻的轉身回去。
顧思田這邊始終有些心神不寧。
將衛陵喚來商量了一番,最後只能決定,立刻回束陽,不能再耽擱。
她怕有人會拿柳枝兒和趙博文的性命作要挾,逼她交出賬冊。
白筠瑤不放心孩子。死活都要跟着一起走。
陳冕走的時候留了一隊人下來,雖然不多。但保個安全還是沒問題的。
顧思田想了想便點頭應了。
臨走時只有白仲辰前來相送,顧思田沒有將她的處境告知任何人,只說跟王妃提前離開。
白仲辰也沒有挽留,只是讓他們路上小心。
秀兒看着白仲辰,有些猶豫,但最終咬了咬脣,什麼也沒敢說。
顧思田滿腹心事,也沒察覺到秀兒的異樣。
一行人到了兗州城外,顧思田命人停了馬車。
“現在有兩種可能,如果他們衝着束陽,那我們路上應該是安全的。但如果他們衝着我來,那我們就必須分開走。”
顧思田看着白筠瑤和她懷中的顧恆舟,心中盤橫了一下咬牙道:“大姐,恆舟暫時就交給你了,你和秀兒帶着孩子,又有王府親兵護送,只要沒有我就是絕對安全的。”
“不行!”白筠瑤和秀兒不幹。
“這樣太危險了,你不能去冒這個險。”
白筠瑤將孩子緊緊的固在懷裡,皺眉看着顧思田。
“一個王妃,一個孩子,我們付不起這個責任。”
沒等顧思田開口,衛陵站在馬車外冷冷的說道。
所有人將目光轉到車窗上,白筠瑤挑開簾子不滿的看着衛陵。
“難倒你就甘心讓你主子去冒這個險?”
“我會保護她。”
衛陵騎在馬上,白筠瑤得微微仰着脖子才能看到他。
“說的輕巧,真出了事,你負得起責嗎?”
“你和孩子若出了事誰能負責?你讓我家主子如何向王爺交代?”
衛陵猛然回頭,冰冷的目光對上白筠瑤,讓她不禁縮了一下。
“大姐,你就聽我的吧,咱們得爲了孩子着想,不能意氣用事將恆舟至於險境。”
顧思田抓着白筠瑤的手臂搖了搖,話語直接掐到了白筠瑤的軟肋上。
她看看孩子,又看看顧思田,緊緊的抿着脣。終究點頭。
看到白筠瑤點頭,顧思田的心總算放下了,她轉頭看向秀兒。
秀兒盯着顧思田的眼睛有些泛紅。明顯看到她在猶豫糾結。
“你向來聰明,知道該怎麼做。”顧思田摸了摸她的頭髮,認真的看着她。
眼淚在眼珠子裡打晃,她想搖頭,可到最後秀兒只是閉上眼睛點點頭,淚水就如此落下。
“娘子放心,我會照顧好王妃和少爺的。”
顧思田終於滿意的笑笑。將她們按頓好之後,走出馬車。
將馬車和侍衛全部留給她們。顧思田不太會騎馬,所以她只能跟衛陵夥騎一匹。
明目張膽的在城門口繞了好幾圈,才同馬車緩緩離去。
馬車走的是官道,而衛陵帶着顧思田超近道快馬加鞭往束陽趕。
顧思田俯在衛陵身前。馬匹顛簸讓兩個人貼的極近。
感受着懷中的溫暖,衛陵原本緊繃的面色又了絲絲流轉溫和,甚至覺的有些恍惚。
他想再收的更緊些,他想伸手將這人徹底攬入懷中,但最終也只是就着這個姿勢一路飛奔而去,再無任何逾越。
跟顧思田預料的不差,在他們離開兗州的第二天,衛陵便察覺到了有人靠近。
雖然只是遠遠的綴着,但依舊能感受到隱隱的殺意。
在行至第三天的時候。衛陵和顧思田被圍在了一處密林。
爲首的是一個身穿綠衣的男子,身材修長挺括。
那人長的不醜,但臉上一道猙獰的傷疤從額角斜斜的越過鼻樑蔓延至下顎貫穿了整張臉。讓人看着不寒而慄,那襲綠衣也被映的陰悽悽的。
由於被十幾個人圍在中心,胯下的黑馬也有些躁動,不停的打着鼻響,前蹄也在一下下刨弄着地面,帶起層層薄土。
“來者何人?”
衛陵將顧思田緊緊的護在身前。目光凌厲的看着眼前人。
那人眼神陰寒,站在那裡彷彿一柄利劍一般。讓人覺的他下一刻就會撲上來直取咽喉。
“奉家主之命,想要同這位娘子討要一樣東西。”
顧思田微微凝眉,果然是衝着賬冊來的。
“想必你家家主誤會了,你要的東西並不在我身上。”
顧思田朗聲回答,當時想到了會有危險,但如今面對着這十幾個人,顧思田擔心衛陵。
自己明顯是個累贅,她不想衛陵爲了保護她出什麼意外。
“在不在你身上,只要娘子隨我走一趟,自然就清楚了。”
那人出聲之後,卻沒有得到顧思田的迴應。
衛陵將頭湊到顧思田耳邊輕聲道:“讓小九帶着你跑,別回頭,我會跟你匯合。”
小九是胯下的這匹黑馬,常年跟着衛陵,自然是有靈性的。
顧思田心中陡然一緊,衛陵的意思她明白。
只要她離開了,衛陵才能心無旁騖的對付這些人。
小九跑的快,這些人又是早已埋伏在這裡,並未騎馬,這是優勢。
不自禁的抓住衛陵攬在她身前抓着繮繩的手,那手厚實,溫熱,卻佈滿老繭。
衛陵只猶豫了一下,便反手握了回去。
寬大幹燥的手掌包裹了那細軟柔荑,衛陵心頭一顫,不自禁將身子向前傾了一下。
“等我。”
簡短的兩個字,卻是顧思田從未聽過的溫柔。
衛陵溫暖堅硬的前胸緊緊貼在她後背上,臉不經意的蹭過她的髮絲,顧思田恍惚了一下,一種感覺從心頭劃過,卻沒抓住。
只猶豫了一下,聽到衛陵大喝一聲飛身而起。
手上一涼,那包裹着自己的大手便已撤離,小九一聲令下,嘶鳴長嘯着飛奔而去。
顧思田馬術不佳,所以她只能緊緊抱着小九的脖子,閉着眼睛不敢回頭,聽着身後兵器碰撞廝殺的聲音越來越遠。
不知在馬上顛簸了多久,顧思田只覺胳膊已經發麻僵硬,大腿內側更是在馬背上磨的火辣辣疼,應該是破皮了。
對於她這種不會騎馬,更不知長途奔襲技巧的人,這種奔命的騎,簡直跟受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