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白王氏的不理不睬,顧思田只是無奈的聳聳肩,繼續罰站。
又是一炷香的時間,算算她都站了半個時辰了。
屋中沒有一個下人,只有她們主僕二人外加一個孩子。
稍微側身向裡面看了一下,一人寬的硃紅色小門微微壓着個縫隙,門那邊的情景什麼也看不到。
顧思田稍微猶豫了一下,便擡腳向後門走去。
隔着門縫看到後院應該是個花園,已入初夏,院中花朵已經有了盛放的趨勢。
伸手輕輕推了一下,刺耳的“吱呀”一聲,讓顧思田的手似觸電般的收回。
等了片刻看依舊沒有反應,索性一個用力,將門徹底推開。
小門被推開之時,眼前豁然一亮。
晨起陽光柔和溫暖,這一方小後院被陽光鋪的滿滿當當,映襯着一簇簇花朵都豔了幾分。
微提裙襬跨過門欄,顧思田有些好奇的張望了一下。
“還行,沒有傻到一站就站到晌午。”
突然冒出的聲音讓顧思田四下開始張望,最後在一堆花團錦簇中看到了那一攏銀絲。
老太太蹲在一塊小田內,周邊全是花,遮了她大半個身子,若不細看,還真以爲那裡是一大簇的銀色鳳球花。
顧思田踩着碎步小心的走過去,儘量不碰到這滿院子的花。
“那是祖奶奶您細心給思田留門。若這樣思田還再不懂事,豈不是真的呆傻了。”
白王氏寵愛白季辰是全府皆知的,顧思田自然也明白。
就衝白季辰對自己的這份心。和她沒攔着自己稱她祖奶奶,顧思田敢肯定,白王氏必然不會像白崇那般爲難和厭惡自己。
白王氏蹲在那裡,手中拿着一把花剪修理這面前的一株名爲紫袍玉帶的月季。
“恩,性子沉穩,心思也夠活絡,嘴還甜。就叔辰和他爹那樣笨嘴拙舌的。也確實說不過你。”
說着直接剪下一朵花來拿在手中,顫顫的就要往起站。
顧思田眼明手快。立馬傾身上前去扶。
站起身的白王氏沒有顧思田高,但也只差了半頭。
微微擡眸在顧思田臉上端詳了片刻,又左看看右看看,最終將剪下的月季直接插在了顧思田的髮髻之間。
插好之後。白王氏捏着顧思田的下顎再一次左右端詳了一下,覺的頗爲滿意的點點頭。
“長的確實有幾分姿色。”
“謝祖奶奶誇獎,姿色不姿色的思田不敢妄稱,只要您看着順眼便好。”
顧思田嬌羞的笑了一下微微俯身,話語中帶着幾分俏皮。
“嘖,着小嘴兒。”
白王氏嗤笑了一下鬆開鉗着顧思田下巴的手,然後轉身再度拿起剪子來修理着另一株花。
“怪不得我那乖孫兒就跟吃了*藥的一般,你這樣的何止是迷藥。”
這話讓顧思田有些不知道該怎麼搭茬了,只能抿抿嘴閉口不言。
白王氏似乎也沒打算等她回答。但也不再說話,只是專心修剪着面前的花枝。
恆小舟同學早就爬在秀兒肩膀上睡着了,口水映了秀兒一肩膀。
怕孩子曬着。顧思田讓秀兒抱着他躲在陰涼的房檐下。
顧思田也不閒的,此時不表現更待何時。
她站在旁邊,一會兒遞個水,一會兒收拾一下剪下來的花枝,再一會兒給老太太搖搖扇子。
總之是殷勤體貼的不得了。
白王氏什麼也沒說,就任她這麼幹着。
太陽升高。空氣中的熱量也逐漸上升,白王氏神情依舊。但顧思田的額上以有了細密的汗珠。
白王氏斜睨了她一眼,隨後直了直腰道:“年輕人,不成啊。”
顧思田立即從善如流的跟了一句:“祖奶奶精神矍鑠老當益壯,思田自愧不如。”
“貧嘴。”
白了她一眼,“咔嚓”一剪子又斷了個花枝。
顧思田也不怕惹惱了她,而是笑着將掉下的花枝拾起扔到一旁。
“貧嘴也是爲了讓您高興,馬屁拍好了也是能讓人心情爽朗的,日日好心情,人就年輕。我呀這是明着巴結您呢。”
白王氏被她這句話給逗樂了:“哼,你這算是日行一善?”
“一善就一善,與自己再大也是小善,與他人再小也是大善。日行一善那是積功德。”
顧思田似是隨口一說,卻讓白王氏微微側目。
頗有深意的打量了她一眼,白王氏的臉上展露了些許笑意。
“倒是有幾分佛性。”
顧思田微微詫異,隨後溫緩的笑了笑道:“祖奶奶是慈悲人,思田這點子佛性也是您帶出來的。”
白王氏笑着搖搖頭,隨後再度轉身去修剪花枝,但心情明顯好了很多。
直到小恆舟醒了,哼哧哼哧的出了聲,白王氏纔將剪子放下。
“孩子抱過來我看看。”
拿過顧思田遞上來的毛巾擦了擦手,秀兒看了看自家主子,然後磨蹭的將孩子抱過去。
白王氏並沒有接過來,只是側目看了看。
顧思田看着白王氏那雙霧濛濛的眼睛有了光彩,忽然覺着兒子的面子好大。
“稚子無辜,況且自小養大的便沒什麼親疏內外,聽說姓顧?”
白王氏擡眼看着顧思田。
顧思田完全沒想到老太太眼睛這麼毒,果真是飽經世故,年紀再大,那雙眼睛也比別人看的透徹。
嘴角依舊帶着弧度,卻平添了些從容豁達,顧思田也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小手答道:“孩子隨我姓。”
“那就姓顧吧。”白王氏淡淡的應了一聲又問:“名字取了嗎?”
“名喚恆舟。”
白王氏微微一頓:“恆舟?季辰應了?”
顧思田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得點點頭。
看不出白王氏的表情,只聽她道:“你們年輕人的事情,自己斟酌着辦。只要我家季辰高興,我一個老婆子也就管不了許多了。”
顧思田聞言微微愣了一下,隨後俯身行了一個大禮,嚴肅認真的道:“謝祖奶奶成全。”
“你們過的好我又有何不能成全的,快起來吧。”
“幾個月了?”
“剛過百天。”
“百天?這麼大的日子沒操辦嗎?”
白王氏有些詫異的目光從孩子的臉上轉到顧思田臉上。
“季辰說孩子百日的時候他會回來,可……”
顧思田的話點到爲止。
“沒回去?那他去哪了?”
白王氏顯然有些不滿意,但她的話卻讓顧思田的臉色微微沉了一下。
“祖奶奶。您說季辰如今不在府中?”
這句話把白王氏問懵了:“不是他讓你來的嗎?”
“……?”
顧思田心中咯噔一下,這其中有事。
“祖奶奶。實不相瞞,我是收到季辰大婚的請柬來的。”
“請柬?季辰是要大婚,但他爹三令五申了,不可以讓你知曉此事。爲何你會收到請柬?”
白王氏擰着眉繼續道:“早在大婚前三天,季辰就離家出逃了,他爹因爲沒法跟親家交代都急壞了。”
顧思田這會兒才明白,爲何剛來的時候,白崇的臉色那麼差,她竟然跟白季辰一前一後錯開了。
怪不得白崇一得了高玉蘭的消息就立馬去退了親事,連查都不查,這臺階給的真是時候。
可若白季辰知道自己要來有爲何提前一天出逃?若要出逃爲何不在半路的時候給她消息?爲什麼自己到了護國公府依舊能收到白季辰的信?
顧思田疏忽了,那信的筆跡有問題。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那確實是白季辰的筆跡,卻不是周瑜文的筆跡。
那信只有白筠瑤和自己看過,白筠瑤不知道白季辰的真實身份。但她定然認得自己弟弟的筆跡。
所以在看到信的那日,第一時間就知道這是白季辰寫的,這也同時誤導了顧思田,讓她疏漏了這個疑點。
想到這裡顧思田心中“咯噔”一下,中計了。
可她明明看見了祁虎,雖然遠。但身形步法確實是祁虎無意。
不對,衛陵說祁虎被軟禁了。可以祁虎的身手,區區護國公府又如何能軟禁的了他?
南域王影衛隊又如何沒有相互之間聯絡的辦法。
衛陵聯絡不到祁虎只有一個解釋——祁虎也不再護國公府。
那日自己看到的那個身影就只有一個解釋,假的。
自他重生之後,祁虎就從未離其左右。
爲了讓她相信白季辰確實在府裡,所以影影綽綽的露了個祁虎的身影讓她看。
先是誘騙她出了束陽,但一路有王爺車隊隨行,便直接來信讓她回去,企圖分開她跟陳冕一行人。
後來又來信讓她回去,依舊是想讓她提前離開,陳冕必定是要觀完禮才能走的。
如今陳冕走了,只留下她跟白筠瑤,而假白季辰也再無消息,也許只等着她離開護國公府,只要出了護國公府……後果可想而知。
但這其中又有另一個可能,那就是束陽。
她跟白季辰都離開就意味着祁虎和衛陵也都不在束陽,沒有他們倆在,任何人指揮不了駐守的影衛隊。
這樣的話,留在束陽的趙博文和柳枝兒就會有危險。
是誰?到底是誰在護國公府眼皮子底下做的手腳?
只不過彈指間的功夫,顧思田心中百轉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