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老土並沒有察覺到我們對他的懷疑,仍舊裝着一副憨厚的樣子帶我們把最後一點路走完,鐵柱如約付給他先前說好的酬金,笑嘻嘻的打他回去,老土握着錢,眼睛都笑的看不見了,連聲道謝,還說要我們正經事做完了一定到他家去。瞧着他屁顛屁顛的走遠了,龐老二不動聲色的叫大夥兒在附近找個隱蔽地方駐紮,歇一天再拐回頭去惡鬼溝,跟他處的時間長了,他行事風格我也多少知道一些,龐老二未把話說明,但我也知道,這麼做無非是想誘着老土,看他露不露底兒。
說實話,這月份兒到這種地方來簡直就是受罪,咱們北方人耐不住熱,儘管每天都儘量挑着清晨黃昏氣溫較低的時候趕路,但還是熱的大汗不止,不住勁兒的往肚子裡灌水,飲水消耗的很快,所以先前照着在當陽地宮時預備下的物資就有點兒緊張,好在雲南境內地表水資源豐富,盡着量喝也補充的上。
韓老頭兒和老土不是一路人,但他們兩人的講述基本吻合,這就說明,那個被人稱爲惡鬼溝的地方確實非同小可,絲毫大意不得。我們在一處山溝裡又窩了一天,還有人輪流爬在樹上放哨,卻沒能瞧見一個人影兒。待到天擦黑了,衛攀對龐老二說道:“二哥,那個鄉巴佬想必真的是回家去了吧,若是他有心跟着咱們,熬到這時候也該現身了,早知如此,還不如趁他走的時候派人盯着。”
龐老二微微一笑,擺擺手說道:“倘若咱們沒走眼,派誰去盯梢兒能不被對方察覺?本來就是沒頭沒尾琢磨出來的事兒,這樣一來反而叫人家起疑,咱們窩上一天一夜足夠了。若是今天晚上無事,明天大早,大夥兒起身去見識見識那個鬼裡鬼氣的惡鬼溝吧。”
至於晚上睡覺時的一番辛苦,也就不必提了,遭罪。雲南氣候炎熱,加之我們身處的地方植被繁多茂密,因此這兒的蟲子個頭兒可比以往我所見的都大的多,好些還是帶毒的,鬆爺白天蹲着方便的時候一邊兒哼歌一邊兒揮手驅趕飛蟲蚊子,不知道怎麼招惹到一隻大蠍子,朝着鬆爺屁股就狠狠來了一下,疼的他嘴都咧到了耳朵根兒,提着褲子蹦起老高。幸好我們此行之前請教了明白人,光各種藥品便裝了大半包,取了點合用的給鬆爺治過,纔算慢慢的止住疼痛。
果真也就如龐老二所說,這一夜平安的很,除了各人啪啪拍打蚊子,沒一點別的動靜。因此吃過早飯,依照原計劃,我們收拾了臨時營地,打點好行裝,龐老二看準方向,帶着大夥兒一路直奔惡鬼溝而去。
韓慕亭所給的大本資料裡詳細畫出了扎郎山附近的地圖,這條蜿蜒崎嶇的小山谷恰好將包括扎郎山在內的幾座山峰繞着圈兒圍了起來,無論從那個方向到類傣族遺址去,都必須經過環型山谷,無疑是一道自然屏障,不明就裡的人絕難越過雷池一步,類傣族人當年肯定清楚其它安全的密道或是破解之法,才能來去自如。不過在這方面,資料上沒有一個字的說明,想來也是,韓老頭兒若是知道其中奧秘,還輪的着我們來替他尋找九龍樽換取墨玉?經過當陽地宮裡的種種波折,大夥兒早就對這些不明真相的東西收了輕視之心,不說別人,反正我心裡總是忐忑不安,龐老二一向足智多謀,但此間他也是頭次到來,想必還沒有謀劃出可行之計,不過事在人爲,不管怎麼說,做事有他在身邊,多少都叫人心裡有個底。
我們一行人加着小心,對照地圖,終於摸到了令人聞之色變的惡鬼溝。老土說的不錯,這條山谷其實地勢平常,我們這些人任誰都能穿越自如。這時候距着韓慕亭和老土的描述已過了十多年,時過境遷,物是人非,眼見類傣族的遺址就在山谷那邊的羣山中,我們不由個個心神嚮往。
惡鬼溝底的植被遠沒有地面上茂盛,稀稀拉拉幾棵小草小樹間到處可見慘白的動物骨骼。龐老二的意思是先圍着整個山谷轉上一圈,把週近地形摸清楚,雖說手裡有地圖,但那畢竟是韓老頭這個半吊子所繪,大體位置不錯,細節上估計多少都有出入。走出去最多二百米,龐老二在前面揮手示意大夥兒停步,然後手指着溝底說道:“看看吧。”
我順着龐老二所指的方向看去,見溝底散落着幾堆白骨,心想這有什麼希奇的?韓老頭和老土都說了,整條溝到處都是骨頭。但看了一會兒,我就心裡憷,原來這幾堆骨頭雖然失了原形,但要細看還能看得出來:是人的骨架。我拍了拍身旁的鐵柱,問道:“這是不是韓老頭那三個夥計的遺骨?”
“這誰能知道?”鐵柱撇撇嘴說:“我又不是半仙兒。”
先前不論聽人說的多邪乎,畢竟那只是耳聞,眼前見了貨真價實的死人骨頭,渾身上下不自在。我乾笑兩聲說道:“還是鐵柱你見這種東西見的多,我不問你能問誰?要說起來,這幾堆骨頭跟你從前見識過的那些玩意兒一比,算是水靈靈的新鮮貨,你就不能憑經驗看出點什麼?”
“能,確實能看出點東西。”
“快說說。”
“這幾位老兄都缺鈣,你瞧那骨頭,白裡透灰,色澤不正,常去菜市場的大嬸子都知道,但凡這樣的骨頭,熬的湯準不好喝。”
衆人嘻嘻哈哈鬧了一陣,倒把先前那股緊張勁兒沖淡不少,就只龐老二默不做聲,低頭又仔細看了一會兒,回頭止住衆人的笑鬧聲,說道:“辦正事要緊,等紮營休息的時候你們再鬧。”
這麼長時間相處下來,在場衆人誰不知道龐老二的身手分量?儼然是我們這羣人的主心骨當家人,因此各自老老實實閉上嘴巴,一個挨一個的朝前行進。
地圖終歸是個樣子,巴掌大的一片紙上能畫下百里千里的區域,瞧着只是一巴掌長的地方,真走起來能累死人。聽龐老二嘴上輕輕鬆鬆說先轉一圈兒,不想一直走到吃過午飯,龐老二取地圖大致一看,隨口淡淡說道:“今天是頭一天來這兒,所以沒敢走快,咱們眼下已經把這地方走了十分之一,下午就得加快步子了,兄弟們吃飽喝足好趕路。”
“什麼?二哥?不就是條山溝溝麼?怎麼這麼長?”鬆爺一邊吃一邊問。
“吃你的吧。”鐵柱朝鬆爺後腦勺兒拍了一巴掌,“你也不想想,這是什麼地方?咱們在地宮裡都折騰了那麼些日子,在這荒山野嶺的就更別提了。我說你還是少吃點兒,別等攢了一肚子糞去方便的時候再讓蠍子蟄屁股。”
吃飽喝足,衆人仍舊跟着龐老二上路。這樣的鬼天氣熱的人穿不上衣服,剛一沾身就得讓汗水浸透,若不是有東西勾着我的魂,真想撂攤子撒手不幹。
好容易捱到太陽西沉,龐老二吩咐就地休息,雖然沒聽老土他們說惡鬼溝上面有什麼蹊蹺,但打死我我也不敢睡在溝邊兒,旁人也都是這般心思,有意把營地紮在離山谷遠遠的地方。大夥兒吃過飯,各自抹了些驅蟲的藥水,湊在一塊兒抽菸聊天。龐老二坐的端端正正,對衆人說道:“今天走了一天,大夥兒誰瞧出溝底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衆人一聽這話,紛紛交頭接耳,說實話,我就只在剛到時用心看了一會兒,因爲到處死氣沉沉的,連個活物都不見,所以沒心多看。大夥兒議論了一會兒,說道:“這條溝本身就不對勁嘛,活人活牲口進去就不明不白被放倒了,除了這些,還能有什麼不對的?”
龐老二微微一笑,說道:“說的不錯,活物進去就被放倒,再也出不來。可眼下我說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麼?”
“你們都沒現麼?”龐老二緩緩說道:“溝底那些東西,不管是人是野獸,全都沒有腦袋!”
大家一聽這話頓時大吃一驚,不過穩住心神仔細回想回想,似乎確實象龐老二說的那樣,那些骨架,身子胳膊腿,什麼都不缺,惟獨少了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