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傣神殿已經被時間遺忘許久,過去每年都要舉行一次的隆重祭祀在整個大殿中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除了擴修成方形的兩個大殿,其餘情況基本都在我們意料之中,而龐老二和穆連山突然現的異常,在接近山神石像的地方。原本堅實並且平整的地面憑空出現一個正方形大坑,因爲離的尚遠,所以我沒能看清坑有多深,也不知道里面是否有別的東西。等我跟隨在龐穆兩人身後一步一步慢慢接近方坑後,頓時覺得這坑似乎並非頭一次遇見。
當初在當陽地宮接近盡頭的時候,我們就見過一個被平陽王當作埋棺之處的墓坑。按說地宮與類傣神殿應該沒有任何瓜葛,他們的主人不僅年代相差甚遠,而且彼此之間相隔萬里。但兩個各自出現的大坑卻很相似,坑口都呈正方形,四面傾斜向下,直通坑底,坑壁上刻滿石階,極象倒置的四方錐,只不過方坑比地宮墓坑大了許多。
是巧合?還是另有隱情?
神殿除了大門之外,沒有其它明顯的通道,即便有人爲的通風口,也必定是隱蔽的,光線透不進來,因此能見度極差,一進來就如同掉進濃墨中,離開照明工具根本寸步難行。我們來的時間不短了,眼睛早已適應了這裡的環境,但手電光線畢竟有限,距離稍遠些的情景便看的不是那麼清晰。我只當此坑與彼坑幾乎一模一樣,不過事實並非如此,兩坑之間還是有些差別。當陽地宮的坑壁石階呈縱通狀,其寬度和坑沿長度一致,並且四面都是這樣,但神殿方坑只東西兩面刻着階梯,其餘南北兩面沒有鑿刻過的痕跡。最重要的一點,平陽王墓坑到底之後空無一物,而眼前的方坑底部,卻明顯被手電照出個黑乎乎的影子。
“咱們?下去看看?”鐵柱問龐老二。
“先不忙。”龐老二說道:“還是以找九龍樽爲主,咱們到別的地方看一看,如果能找到九龍樽,這坑就不下了。當初和楞邁他們說過的,除過九龍樽,絕不取扎郎山一草一木,跟銅樽不沾邊的事,最好不做。”
龐老二極守諾言,我們知道他的脾氣,所以乖乖的繞過大坑。其實當陽地宮那段日子已經讓我對這種黑暗沉悶的環境產生了心理陰影,若是能早點出去,誰耐煩呆在這鬼地方找麻煩?
山神石像前應該就是類傣族祭祀活動的重點位置,但他們風俗習慣與內地大有不同,不光沒有類似神壇一類的東西,就連祭祀時所用的禮器也不見一件。
找到這裡,我的心又涼了半截。按說九龍樽是記載在陶板上的確鑿事實,證明這兩件東西鐵定就在遺址內,但“王宮”、祭壇都沒有現,唯一的神殿又是如此空曠,難道非要我們在這漆黑空曠的殿中打着手電一寸一寸去找?
龐老二看神像處沒什麼希望,就把目光投到遠處。柱子和人俑以外的地方其實我早已私自瞧了好長時間,手電的光柱直射過去根本沒遇一絲阻攔,乾淨利落的便隱約落在大殿兩側的洞壁上。抱着錯費千斤力,不漏一兩金的原則,龐老二還是堅持把整個神殿溜牆根兒走了一遍。等大夥兒空手兜了個大圈子後,整個神殿中沒有細看過的地方就只有堆放頭骨的兩座高臺和方坑了。
我不大相信九龍樽會和那些人獸頭骨放在一起,所以,唯一的希望,全在方坑中。
到了這時,也由不得龐老二再猶豫思考,他和穆連山交換了一下意見,然後對我們說道:“你們三個在上頭等着,我和連山下坑看看,若是有什麼現,再招呼你們下去。”
忙活了老半天,水米都沒沾牙,趁着這機會,我一邊兒蹲在坑沿處看龐老二和穆連山下坑,一邊兒拿出餅乾胡啃幾口。蕭月抱膝坐在我旁邊兒,翻出瓶水擰開蓋子遞過來,我隨手接了,咚咚灌下去半瓶,等我和鐵柱湊合吃飽,全神灌注緊盯着坑下兩人時,蕭月才自個兒拿了東西默默的吃。
兩人下到坑底最多五分鐘時間,龐老二就張口叫道:“下來吧。”
聽到他吆喝,我心裡頓時平添幾分指望,若是坑內別無它物,龐老二他們自己上來就是,何必再叫我們費力下去,說不準事情有了轉機!我慌忙站起來,和鐵柱一前一後從東面坑沿下去。蕭月尚未吃完東西,也想跟着來,鐵柱見我不出聲,回頭笑道:“月妹子,你就別下拉,在這兒消停着吃,這麼陡的石階,我走着都得頭暈。”
蕭月四下裡望了望,怯生生說道:“我......怕。”
我有些不快,但下坑心切,沒搭她的話,拔步就要走,鐵柱一把拉住我,在我耳邊說道:“你這兩天脾氣怎麼見長?氣性這麼大,有本事,你到蘇丫頭跟前犯犟去。”他數落過我,又換上副笑臉對蕭月說道:“怕就跟着我們一起下吧,小心着些,別跟姓陳的計較,他大前世是頭犟驢,前世是條順毛狗......”
“去你孃的吧。”我瞪了他一眼,回道:“你這猴樣最招人待見!”說罷,一轉身沿石階下坑。蕭月慢騰騰走到坑旁,對鐵柱說道:“鐵柱大哥,你別怪寶來哥,他,是好人。”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呦。”鐵柱搖搖頭,說道:“不急,慢些走,別和他學,他下去是急着找屎吃......不是不是,嘿嘿,這句話就當我沒說,當我沒說。”
還未下到坑底,我就瞧清楚了下面的情況,原來龐老二他們駐足的地方,並未真正到底,只是四面伸展出一截較寬闊的地面,緊偎着不知道還有多深的坑口。
蹊蹺也就在這裡。
方方正正的坑口正中,凌空懸吊着一隻巨大的石鼎。當然,這東西也不知道算不算鼎,只是個正方形容器,下面有四隻粗短的鼎足。支撐它的,是四面坑沿兒上各自嵌的一條極粗的鐵鏈子,方纔我們在上面所看到的黑乎乎的影子,大概就是這個東西,只不過當時距離較遠,沒能瞧見鐵鏈。石鼎自身分量極重,將粗長的鐵鏈抻的筆直。
龐老二用手電照着鼎內說道:“你們看。”
石鼎滿滿的裝了大堆物件,站在我這個位置看的不是特別清楚,好象有帶鞘的短刀,珠冠,腰帶......看着看着,我心中猛然一動,大堆的小玩意兒當中,赫然有隻方樽,質地估計爲玉。雖然這不是我們所想找的九龍樽,但石鼎內既有玉方樽,想必九龍樽也在其內!
鼎中精美的器具很可能是當時與類傣族交好的部落所饋贈的禮物,類傣人把這些禮物統統移到神殿中來供奉山神。若是這個推測準確,那麼我們苦心尋找的寶物,已經近在眼前了。我抑制住心頭激動,對龐老二說道:“二哥,照我看,東西就在鼎內。”
龐老二微微點了點頭,說道:“想的不錯,這裡可能堆放的全是來自外族的禮物,九龍樽是藏部所贈,出現於此完全在情理之中。”
直到這時,鐵柱才引帶着蕭月下來,丫頭沒湊熱鬧,一站穩就躲到一旁,生怕再惹到我。鐵柱把大鼎看過,一搓缺了根指頭的手掌,說道:“二哥,既看準了,還不去拿?”
穆連山冷冷拋來一句:“虧你也常出來走動,底子不摸透,能下去麼?”
論鬥嘴,鐵柱是最熱衷的,但此刻他心情大好,顧不得和穆連山計較,摸着腦袋一笑,說道:“一高興,給忘了。”
穆連山話雖冷,但很有道理。捆綁石鼎的鐵鏈雖粗,但已經過去這麼多年,誰也不敢保證其間有沒有腐鏽斷裂,再一個,坑未見底,也不知道下面還有多深,若是深極,那我們行事時更要小心翼翼,一個不小心失了手,人樽兩空,大夥兒哭都來不及。
龐老二想了想,說道:“先探探坑有多深吧,小陳,拿繩子。”
“恩。”我一邊兒答應,一邊兒取下肩上揹包,翻找片刻,卻沒見繩子的蹤影,心一急,把揹包顛倒過來弄個底朝天,裡面東西淅瀝嘩啦落一地,仍是不見繩子。
怎麼回事?我記得臨出前盤好了一捆繩子,難道忘了塞進揹包?
鐵柱也是急的不得了,埋怨我道:“你說你,這麼大個人兒,一到關鍵時刻就拉稀,繩子呢?臨出門前二哥不是專門交代讓你帶一捆嗎?”
蕭月這時候插嘴說道:“我......我瞧見寶來哥拿了捆繩子,順手放在一旁,結果來的時候忘記放進揹包了......”
“那你怎麼不說?”我又急又惱,沒好氣的問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拿繩子有用......也就......就沒說。”
“那現在怎麼又說了?”
我氣的眼冒金星,真恨不得一頭栽進坑裡自個兒代替繩子去量量深淺。
“算了吧。”龐老二說道:“忘記就忘記了,好在離着石屋不遠,回去拿來就是,費不了多長時間。”
我憋着氣扭頭要回去,龐老二跟了過來說道:“我在這兒呆的氣悶,順路出去透透氣,連山,你和柱在這兒呆着吧。”
等我和龐老二鑽出神殿,強烈的光線頓時刺的人睜不開眼。等適應過來之後,我低頭只顧走路,龐老二輕輕一拍我的肩膀,說道:“小陳,心裡有事麼?”
“沒啊。”
“既然沒事,那可就不對了。”
“恩?怎麼不對?”
“咱們相交這麼長時間,你的秉性我雖不敢說摸了個通透,卻也知道十之七八。”
這個倒是實話,龐老二眼睛很毒,而我又城府不深,被他摸透脾氣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龐老二壓着步子,慢慢走着說道:“你脾氣一向挺好,不輕易動怒,來到雲南認識了蕭丫頭後,你對她可比對旁人還要親些。”
說到這兒,我不由的臉一紅。
“可這兩天,你怎麼突然轉了性子?尤其對着蕭丫頭,這麼不耐煩?”
龐老二不說,我還真沒往深裡想,只覺得這兩天心頭煩悶的很,動不動就想火。現在靜靜沉思沉思,倒有些奇怪了,按說影響人心情的因素有很多,但大夥兒跟我一樣的衣食住行,旁人好端端的,怎麼就我覺得心煩?
難道?難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