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惹是生非

“我說桂花嫂子。”旁邊便有人過來勸說道,“你這又何必呢?那孩子愛讀書,並非壞事,你做什麼不讓他讀呢?”

桂花嫂無言可答。

一場風波平息了,大夥兒各自回到屋裡。

“我倒是想去看看那孩子。”棗花回到鍋竈邊,煮了一碗麪,“那個孩子,將來會有大出息的。”

“說得對。”濤兒點頭,“那你便去瞧瞧他,給他些錢,也是好的。”

“嗯。”

到了晚間,棗花瞅左近無人,自己做了好幾樣小菜,放在籃子裡提着,自己出了店門,沿着小巷一路往前,在一間破屋前停住,隔着門扇,她看見金子林仍然在伏頭用功,棗花心內一亂,便擡手敲了敲門。

沒一會兒,金子玉起身打開門,有些疑惑地看看她:“您是?”

“小子玉啊,姨來看看你。”棗花臉上滿是微笑,“湯麪還熱,趕緊趁熱吃了吧。”

金子玉垂手而立,不言也不語。

“怎麼?你嫌棄啊?”

“不。”金子玉搖頭,“雖是一飯一食之恩,子玉不敢領受。”

“你這孩子。”棗花站起身來,摸了摸他的小腦袋瓜子,“偏生有這許多的講究,小小年紀,哪裡就有這許多的說法,快來吃。”

“真的。”金子林看着她,輕輕點頭,“棗花姨,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子玉不能吃這面,今日我吃了這面,明日面卻從哪裡來?”

“那你,可以幫我算帳,可以去幫吳掌櫃,何掌櫃,張掌櫃啊。”

金子林搖頭。

“怎麼了?”

“我不想做這些事。”

棗花輕輕地“哦”了一聲:“那你想做什麼?”

“我想考狀元。”

“行。”棗花拍拍他的肩膀,“不錯,小子林有志氣,是個考狀元的好苗子。”

“子林謝謝姨。”金子林說完,朝棗花深深地鞠了一個躬,然後回到桌邊,又開始努力讀書。

見他始終不肯接受自己的饋贈,棗花也無可奈何,只得提起籃子出了門。

她左思右想,第二天找到粥鋪的老闆,給了他一些銀子,囑他好好照看金子林,倘若金子林日後有什麼難處,一定不可以屈待他,掌櫃連連答應。

棗花回到店中,回想起這件事,心裡又有些難受,實在是怕金子林凍着餓着,又憐他用功太甚,有心要幫他,但是金子林年紀雖小,卻傲骨凜冽,斷乎不肯屈膝求人的。

唉,這世間,有人爲了一點子利益鬥得死去活來,也有人對近在咫尺的富貴瞅也不瞅,棗花輕輕嘆息。

“怎麼了?”

“我在想金子林那個孩子。”

“那個孩子,我瞧着挺好啊。”

“是啊,確實是個非常好的孩子,好得讓人心痛呢。”

“只是他那性子……唉。”

“你也不要太憂慮。”濤兒拍拍她的肩,輕聲安慰,“老天一定會保佑他的。”

“是。”棗花重重地點頭,“我也相信,老天一定會保佑那個孩子的。”

卻說棗花夫妻在鎮子上,仍然踏實地做着自己的買賣,而萱兒和鈞兒在山上,功力也是一日日增進。

“鈞兒,萱兒!”

“弟子在!”

“爲師令你們,即刻趕往綏州大營,襄助靖綏將軍!”

“是,師傅!”

習藝數年,終於可以下山一試身手了,鈞兒興奮得滿臉發紅,萱兒的心也是怦怦亂跳。

“記住,此次前往軍營,不可隨意生事,不可仗勢凌人,不可違法亂紀,知道嗎?”

“是,師傅!”

萱兒和鈞兒齊聲答應。

“在離去之前,還有什麼要辦的,就趕緊去辦吧。”

告別了師傅,兩人回到山洞裡,收拾東西。

“大哥,我們是不是該去鎮上一趟,告訴孃親?”

“當然。”鈞兒把所有的一切打理成包袱,束好,“咱們這就去告訴孃親。”

兩人便下了山,來到鎮上,見小飯館的生意還和從前一樣好。

“孃親。”

“喲,是萱兒啊,萱兒回來了。”

“是,孃親,我回來了。”

棗花擡起頭來,看着自家女兒微笑:“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孃親,我和大哥就要上戰場了。”

“上戰場?”棗花先是一愣,繼而點頭,“行,在山上習藝多年,是該出去一試身手了。”

中午,棗花炒了好幾個菜,一家人圍在桌邊吃飯,不知道爲什麼,萱兒看着自己的孃親,忽然間覺得很遙遠。

真地很遙遠。

有太多的事,再也想不起來,也沒有法子再想起來。

或許,他們都變了。

萱兒和鈞兒吃完飯,便告辭離去,棗花一面收拾着碗筷,心裡卻略略有些不是滋味。

“怎麼了?”濤兒湊過來,碰碰她的肩膀,“你看上去,有些不太高興?”

“是啊,萱兒和鈞兒,如今已經長大了,變得有自己的見識,有自己的能耐,已經不需要咱們了。”

“這不很好嗎?孩子都會長大的,就像小鳥兒有了翅膀,就該飛向遠方的天空。”

“你說得很對。”棗花將一隻只洗乾淨的碗放進櫥子裡,整整齊齊地碼好,“鳥兒有了翅膀,確實應該飛向遠方的天空。”

“你就是愛瞎想,咱們的孩子,個個都是好樣的。”

“好,很好。”棗花點頭,“我們也是時候,什麼都不必再過問了。”

卻說萱兒和鈞兒離開小鎮後,一路打馬狂奔,就像出了籠子的鳥,飛得快活極了。

“啊,啊,啊。”萱兒策馬而馳,忍不住大聲喊叫道,“我自由了,我自由了!”

“哈哈哈哈。”鈞兒在旁邊也忍不住仰天大笑,“看把你給樂得。”

“哥,看着我的馬。”萱兒索性扔了馬鞭,一路飛縱,足尖踩着草叢,像一抹光影般掠向遠處。

“丫頭,乖乖地聽哥的話,有你的好處。”

前方草叢裡,忽然傳來一陣異動,萱兒停了下來,將雙手環在胸前,靜靜地看着。

“唔,唔……”似有女子在掙扎。

就在那男人準備使壞時,萱兒走過去,一把將男人給提了起來,劈面便是一拳頭,男人頓時躺倒在草叢裡,半天沒有爬起來。

“喂,”萱兒瞅瞅那個花容失色的丫頭,“你喜歡他?還是不喜歡他?”

“誰喜歡他?”女子一面整理着零亂的衣衫,一面坐起身來,“他就是個無賴!”

“他真是無賴?”萱兒伸手托起男人的下巴磕兒,左看右看,長得呢,是歪眉斜眼,確實很欠揍。

“要不,我一刀把他給殺了?”

“女,女俠。”男人嚇得面如土色,舌頭不停地打着轉,“請,請你,請你饒了我,我家裡……”

“算了。”萱兒厭惡地把他扔到一旁,拍了拍手走開,這樣的髒人,還不配她動手。

女孩子這才翻身而起,衝着萱兒接連叩了幾個頭:“謝謝姐姐,謝謝姐姐。”

“別叫得那麼甜。”萱兒仔細地瞅瞅她,“保護不了自己,以後別出來亂晃悠,找個男人吧。”

說完,轉頭就走,剩下萱兒一個人,呆呆地站在原處。

“唉,我真不想管這些閒事。”萱兒收劍回鞘,一個人走得飛快,把鈞兒撂下一大截,她其實在哪裡都是一樣,不太愛理人。

前方,是一座車水馬龍的城市。

萱兒挑了家飯鋪,走進去坐下,將佩劍放在桌上。

“姑娘。”夥計立即跑了過來,“要吃點什麼?”

“有什麼好吃的,只管拿上來。”

“好咧。”夥計答應着,很快把酒啊魚啊肉啊一氣兒送了上來,萱兒大馬金刀地開吃,沒一會兒,旁邊湊過來幾個小混混:“美人兒,一個人喝酒豈不寂寞,讓你陪陪你,如何?”

萱兒頭也不擡,照吃照喝不誤。

一個混混在她身邊坐下,擡手就去摸她的臉,卻聽“錚”的一聲,長劍出鞘,寒冰冰冷泌泌,橫在那人的脖子上,對方頓時面如土色,起身一溜煙就走了,萱兒還是坐在那裡,慢慢地喝酒,吃飯。

“女俠果然好身手。”一道清亮的聲線傳來。

萱兒還是吃飯。

“女俠,可介意在下陪坐麼?”

“嗯。”

對方在她面前坐下,仔細看看她,再看看她手邊那柄劍,一時卻揣測不來她的身份。

“剛纔那幾個人……”其實這男子倒是一番好心,想提醒她那幾個混混不好惹,誰知他的話不沒有說出口,一個大馬金刀的男人便進來了。

“那娘們兒在哪裡?”

酒店裡頓時一片死寂,甚至有膽小的客人,端起碗偷偷往外溜。

“你怎麼不走?”萱兒端起酒碗喝了一口,斜了男子一眼。

“姑娘尚且不懼,我一個大男人,又有何懼?”

“就是你?”

那滿臉大疤子的男人湊上前來,對着萱兒左看右看:“確實長得標緻,幹嘛一副兇相,小美人兒,讓爺跟你親近親近。”

疤子臉剛靠過來,萱兒手掌一拍,兩根筷子飛起來,剛好插進疤子男人的鼻孔裡,強大的氣勁讓男人噌噌噌後退了好幾步,方纔一屁股坐進一把椅子裡,動彈不得。

“你——”男人把筷子揪出來,滿臉的氣急敗壞,他像兔子一樣跳起來,剛要叫囂一句,“給我上!”

脖子忽然一涼,眼前已經多了把雪澄澄的劍。

男人立即不出聲了,瞪大眼睛骨碌碌直轉。

“帶上你的人,都給我滾!”站在他身後的年輕男人一聲震喝。

“是是是。”疤子臉答應個不迭,趕緊帶着自己所有的手下,灰溜溜地走了。

“萱兒妹,不好意思,打擾你喝酒的興致。”

“大哥,你來的可真是時候。”萱兒微微一笑,那美麗的面容,令整個酒店剎那間多了層光彩。

“二位。”年輕男子站起身來,朝萱兒和鈞兒團團抱拳,“在下有幸,是否可與兩位結識?”

“在下姓何,名鈞。”

“我也姓何,名萱。”

“你我有幸,能在此處相識,也算是一場緣分,趙宇不才,願與兩位成爲至交,不知可否?”

“人生相見,貴在義氣相投四字,咱們自今日起,便是好友!”

三人各自執杯,仰頭飲盡。

“坐。”

年輕男子抹了把脣,又請萱兒和鈞兒坐下,讓掌櫃立即上酒,在人把酒言歡,相談甚快,年輕男子便問萱兒和鈞兒,目下欲往哪裡去,萱兒與鈞兒也不隱瞞,以實相告。

“兩位是要投軍?”趙宇略略一愣,便道,“不知可否捎帶上小弟?”

“行,想來靖綏將軍手下,正缺人手呢,我等便一同前去。”

三人議定,便結伴同往綏州而去。

到得綏州城,卻見一切秩序井然,百姓安樂,偶有幾個士兵出來走動買菜,卻從無欺市霸市之事發生。

“看來,這綏州軍果然與別處不同,是個值得投效的去處。”

三人這才整裝,朝轅門走去,在轅門外,三人卻被攔了下來。

“哪來的?”

鈞兒剛要取出石師傅的推薦信,萱兒心內一動,上前將他攔住,使了個眼色,鈞兒心下會意,於是便道:“我等是附近鄉民,想來投軍。”

“投軍?”對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們幾眼,“跟我進來吧。”

三人跟在軍士身後進了大營,卻見到處塵土飛揚,都是士兵們在操練。

對方將他們引至一座帳篷前,雙手環胸:“紀校尉,有人來投軍。”

片刻,卻聽帳簾“嘩啦”一聲響,裡面走出個人來。

“你們是來投軍的?”

“是。”

“都會什麼?”

“拳腳,刀劍,騎射,都會。”

“跟我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