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忌辰

我沒能留住梅寒, 他從懷中掏出一摞紙塞給我之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空空的廳中只餘我和施蒼,我坐着,他站着。半晌, 無誰說話。

良久, 施蒼走近前, 拿過我攥在手裡的紙張, 展開……

片刻, 他低低開口:“舒兒,梅寒已將手中產業盡數轉至你名下。”

我愣愣的站起身,看着他問:“他纔是我哥哥, 對嗎?”

默了默,施蒼點頭, 將契約文書遞給我。

長出一口氣, 我又道:“能告訴我全部嗎?”

施蒼不語。

“罷了!”我轉身朝門口走去。

“舒兒……”施蒼低喚。

我頓住。

未幾, 一個寬厚的胸膛緩緩靠上來,後背頓感一陣溫熱。我定定的站着, 不躲也不掙,任由他的下巴抵在我頭頂輕輕的摩挲着。

“舒兒,怎麼還是那麼瘦?”施蒼柔聲說道。

低頭看了看,他的雙臂已環在了腰間。出奇的,我不慌不亂, 頭腦清晰, 心跳正常, 平靜的連自己都很意外, 彷彿在背後抱着我的只是一個相處至熟的親人般, 心下沒有半絲不自然的感覺。

“舒兒,不回去了可好?”施蒼俯身, 下巴輕柔的蹭着我臉頰。

偏頭稍稍躲開,我道:“二哥,宇辰楓是我夫君,身爲人婦自當以夫爲天,二哥一向重視體統禮教,卻爲何一再讓小妹行悖理之事?”

施蒼的臉頰復又貼上來,陣陣熱息噴入頸間,溢在身上暖融融的,“舒兒,何苦一再瞞我?有些事,四弟知道,我知道;四弟不知道的,我也知道。”

心下微驚,這話什麼意思?

“舒兒,從你生下來的那日起便未離開過我的視線,從啼哭、學語到行走,我目睹了你成長的每一個階段,三姨娘在時,你最喜歡趴在她腿上聽故事;她故去後,你總是哭,每次敏兒領來已經餿了的飯菜時,你便要哭上半個時辰……”施蒼聲音恍惚縹緲,似是陷入了回憶:“再後來,因爲一場病症,你就變了一個人。”

當然變了,因爲那場病症,施舒走了,林暮楓來了。

“你不再哭,也不再柔弱,賢仁苑內植花種菜,和敏兒苦中尋樂;咱們在偏門相遇,初始你躲在四弟身後不敢見我,被識破後,又泰然自若的站出來給我行禮,全無半絲窘怕之態,那時我就想,這還是我的舒兒嗎?四弟不知天高地厚,幾次帶你走出府門,我警告他,也警告你,表面上你們恭順有加,實際卻拿我的話當耳旁風,沒辦法,我只得派人暗中相護。”

我不說話,面上沉靜無波,心下卻隨着他的講述翻起了滔天巨浪。施蒼,我一直認爲冷麪無情的煞星到底懷着怎樣的心思才能如此事無鉅細的關注着施舒的每一步成長。

“舒兒,”施蒼扳過我肩膀,在他黝黑的雙瞳中,我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你曾對四弟說想找一個有山有海有竹有花的地方建一個家,一生唯夫君是天,唯兒女是命,不計世間榮華,只願平凡過完此生,我答應,待時機成熟之後便帶你尋這樣一處地方避世隱居如何?”

心中的震撼已無法形容,我呆呆的望着施蒼滿含期待的目光,口不能言。一直以爲他厭惡這個妹妹,卻不想他比施榕還要大愛,從出生到現在,他默默護了施舒十五年,這是什麼概念?

“舒兒,還記得三姨娘彌留之際拉着你的手交給我時的情景嗎?”施蒼溫柔的笑問。

不記得,你說的是五年前的事,我今年年初纔來。

見我一臉茫然,施蒼擁着我回到座位,然後將我抱坐在腿上,輕輕的搖晃着,溫言道:“想是不記得了,那時你在我懷裡哭得滿臉涕淚,怎麼哄都不好,沒辦法,我便如現在這般抱了你一天一夜,直到你累了,困了,才安靜的睡了一會。”

“後來呢?”原來施舒也曾這樣依賴過他。

“後來,”施蒼表情有些黯然,回憶道:“我將你放在臥榻上悄悄的走了,此後便再沒讓你看見,直到……直到那次偏門相遇。”說着,他擡手撫上我的臉頰,輕柔的流連着,低聲問:“舒兒,怪我嗎?”

怪?便是怪也輪不到我。

搖搖頭,從他身上下來,我緩步來到窗前,望着外面映着蕭瑟的暖陽,幽幽的開口:“二哥,昨日已逝,再提還有何用?”

“舒兒,我……來晚了嗎?”沉默了許久,施蒼低低問道。

“不晚,”我轉身看他,淡淡的應道:“只是……無緣而已。”

“無緣?”施蒼苦笑,“那何謂有緣?”

我默然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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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過去,復又一日,眨眼我已在佐領府過了五天。施蒼沒有讓我許諾什麼,不僅沒有,他臨走前還變相收回了之前對我說過的話。

“舒兒,你我有緣,有一世的兄妹緣……”施蒼說。

五天時間其實很短,但卻不妨礙我瞭解很多事。比如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我知道了施蒼的心思,我甚至饒有興致的花了半天時間逛遍了佐領府的角角落落,並且無聊的發現府中朝南的屋宇竟然有六十間之多。這不是個小數目,按國家規制,從三品官員的府邸南向房間是不能超過四十八間的,而這裡不僅超了十二間,且還超的上規模上檔次,大有直逼三品正銜之疑。

於是我向施榕解惑,死小子笑着解釋說因爲二哥偶爾也會住這裡啊,哥倆的品階加在一起,南向六十間只少不多。我聽得嘴角直抽,沒聽說帳還能這麼算,那這府邸到底是誰的?施榕瞪眼,說當然是他的,二哥只是個陪襯。我無語望天,死小子啥時候爬到施蒼頭上去了?

北宮焰給我寫了封信,甜歌送來的。幾個月不見,小鴿子壯實了不少,“咕咕”圍着我轉了好幾圈才拍拍翅膀在手心裡停下來。信的內容談不上有新意,不過是又將衣食住行細細叮囑了一番,並申明回京之後會直接來佐領府接我回去。

施榕沒有問我梅寒的事情,雖然管家向他作了例行彙報。

昨天下午,府上來了兩個中年男人,自稱是梅氏櫃上的大管事和總賬房,說是領了東家的吩咐向大小姐述職,並交給我一封信。施榕和我一起接待了他們,我雖對生意不敢興趣,卻也不得不認真的說了幾句場面話,不爲別的,好歹是梅寒辛辛苦苦一手創下來的產業,不能等閒視之。

他們走後,施榕盯着我看了很長時間。我等着他問緣由,可他沒問。看來他並不如我之前想象的那般,一切都矇在鼓裡。他應該知道,而且比我知道的要早。

梅寒信中說要離京兩個月,雖未明說去幹什麼,可我想應該和丞相此次出京巡視有關。他不讓我過問他的事,只讓我好好活着,爲了母親,爲了他。我看得心酸不已,自己雖不清楚梅若寒和丞相有着怎樣的糾葛過往,但很顯然,她的死與其脫不了干係。

梅寒說,恩是恩,怨是怨。對此,我深以爲是。儘管與梅氏母子談不上有多深的感情,可也不能完全的袖手旁觀。所以我給北宮焰修了封書信,一是請他派人暗中照應梅寒,二是讓他蒐羅可置丞相於死地的罪證。當然,這一切我瞞着施榕。

*

“舒兒,都準備妥了嗎?”大早,施榕一身素服來找我。

我點點頭。

今天是臘月初八,梅若寒的忌辰。梅寒說他在城外爲母親立了衣冠冢,並附了路線圖。拿給施榕看,他說陪我去,並親自準備了祭品。

因爲不能張揚,所以未帶僕從丫鬟,由施榕兼職車伕。出城之後,路漸難走,衣冠冢設在一處隱蔽的山腰上,馬車上不去,我和施榕只得徒步上山。路很陡,大多是人跡罕至的野道,崎嶇不平不說,且有荊棘阻擋。施榕拎着祭品在前開路,我龜速隨後。沒走多久,我便累的氣喘吁吁,渾身冒汗。

“四哥,歇……會吧,我……累得……不行了。”我上下不接氣的說。

聞言,施榕轉身,略微沉吟了下,回走至我面前蹲下,道:“舒兒,上來。”

揹我?

我喘息着說:“不可,還是歇歇再走吧。”

施榕轉回頭,道:“聽話,快上來,不然照這般速度行進,咱們天黑前怕是回不了城的。”

擡眼看看日色,已快正中。上山耗費功夫,下山也省不了多少時間,日落前要真回不了城,的確很麻煩,大冬天的宿在野外肯定不是件愜意的事。

只是……

我看了看前路縱橫交錯的枝條,又指指施榕手裡的大串祭品,躊躇道:“四哥,能行嗎?”

施榕失笑:“傻丫頭,總是小看哥哥。”說着,他拍拍自己後背,道:“別耽擱了,快上來。”

事實再次證明,施榕已非昔比,即便是背上我,他的步子依舊很大、很穩,回頭看看甩在後面的羊腸細道,我輕輕的舒了一口氣。

“按圖索驥”雖然有些教條,但此刻卻是合適不過。梅寒的路線圖畫的很詳細,到達山腰後,我們幾乎沒費力氣便找到了衣冠冢的所在地。這是一個山洞,不太大,裡面有燭火,有石牀椅凳,甚至還有一個泉眼在“咕嘟咕嘟”的往外冒水。

母親的墓碑立在山洞的最裡處,施榕點燃香燭,待將祭品一一擺放整齊後,和我一起跪拜行叩頭大禮。九叩之後,我又按照習俗圍着墓碑屈膝環拜了九圈,禮畢,我正要燒紙念祝,施榕卻道,他來。

我疑惑,不是說只有子、女或媳、婿才能念祝嗎?

施榕一本正經的說,沒錯啊,我既是梅姨娘的兒子,也是梅姨娘的女婿,由我來念祝當然是再合適不過了。

女婿?

我擡手就要打他,施榕趕忙伸臂攔阻,正容道:“舒兒,先人面前不可造次。”說着,又拉我一起跪下,三叩之後,施榕起身,合掌,閉眼,開始無聲的唸唸有詞……

我好奇的看着他的嘴不停的張合,暗暗遺憾自己前世沒有去學脣語。

一炷香燒完,施榕還在說,我忍不住了,便伸手搗了搗他腰間。施榕睜眼,狠狠的瞪了我一下,又繼續念祝。想了想,自己的舉止確是有些失儀,雖說我對這位母親沒什麼認同感,可她到底是施舒的親孃。思及此,我趕緊斂色聚意,學着施榕的樣子默默的唸叨起來,只是加了點內容,求她保佑我的小甜橙。

事畢,兄妹二人走出洞外,待尋得一處陽光燦爛的平坦之地,背靠背坐下之後,我開始“審問”施榕:“四哥,你何時知道我身世的?”

“……”

“四哥,說吧,我不會怪你。” 我打消他的顧慮。

“劫親之後。”默了默,施榕說。

果然……

我又問:“如何知道的?”

施榕回:“在祠堂受罰時,母親去看我,不小心說漏了嘴。”

我苦笑不語,枉我猜來測去,若不是梅寒的出現,不知道他還要瞞到什麼時候。想來,北宮焰也定然早就知道,他沒有告訴我實情,可以理解;只是施榕爲何要瞞着我?既非兄妹不是更合心意嗎?

“舒兒,你,可是在想四哥瞞着你的理由?”施榕低低問道。

我輕輕的“嗯”了一聲。

施榕嘆口氣,解釋說:“確實,知道真相以後,我欣喜若狂,原本也想着早些告訴你,省的……可二哥阻止了我,他說沒有力量的男人是無資格伴你終身的,尤其是……施姓。”

又是施蒼。

“府上還有誰知道?”我問。

施榕道:“還有大哥,他是家主,很早便知曉。”

“我父親是誰?”

施榕默然。

我淡淡的說:“四哥,你知道我的脾性,向來不會爲往事煩惱,亦不會被過去的仇怨左右,你以爲不說,或者少說,便能掩蓋你父親曾經的所作所爲嗎?”

“不,舒兒,”施榕猛地轉至我眼前:“我不是要幫父親掩蓋什麼,我只是擔心……擔心……”

“擔心我會將怨恨轉到你身上?”我接口。

施榕眼神閃了閃,不語。

“四哥,我若是怨你,梅寒來的那日我便隨他走了,何苦留下?”

施榕定定的看着我,眼睛一瞬不眨,似在確認話裡的真假。我假裝不耐,欲起身,被按住。片刻,施榕輕道:“你本姓安,你的父親叫安適元,生前是趙昀的恩師,不過五年前已病逝。”

什麼?

我倏地站起身。

趙昀的恩師?那不就是……

想想那日北宮焰異樣的表情,原因竟是在此,不由得暗自咬牙,這傢伙……

*

上山不易,下山的路也沒那麼好走。冬天日短,儘管我和施榕緊慢相趕,暮色依然在我們下達山腳前鋪天蓋地的籠罩下來。世界瞬間安靜了下來,忽而一陣冷風吹過,枝條相撞的沙沙聲更爲這靜寂蕭瑟的山林多添了幾分詭異。望着周圍黑濛濛的一片,沒來由的,我有些不安

“四哥……”我扯扯施榕的手。

他了然,轉身給了我一個擁抱,安慰說:“不怕!”見我還是有些惶恐之色,他擡手指了指山腰,笑道:“舒兒,母親會保佑咱們的,別怕。”

我點頭,勉強認同。

心理作用果然強大,被施榕這麼一說,我竟真的定心了不少,感覺腳下的路也順坦了很多。想是爲了消除我的恐懼感,施榕一路上說學逗樂,大講他在軍營發生的諸多趣事外加特色點評,我被引得笑聲不止。沒多久,耳畔便隱隱傳來馬的嘶鳴聲。

終於下來了!

心下頓感一鬆,我抱住施榕的臂膀,興奮不已。

“舒兒,稍時當心些。”施榕卻是皺眉。

我納悶的看着他:“何故?”

施榕不語,不一會,他裹住我的手頓住腳步,神情警覺的掃了掃四周。我也瞥了瞥,除了一片暗黑,好像沒什麼異常,正要開口說話,卻聽施榕凜然開口:“既然來了,何不現身?”

來了?誰來了?

未及我有過多思考,眼前但見一陣黑影飄過,頃刻間,八個黑衣人蒙面持劍而立,將我們團團圍住。腦袋“轟”的一下,我驚呆了!自己何時惹的仇怨?連上個墳都能被追蹤?

“諸位受命何人?還請道個來歷。”施榕表情淡然至極,大手卻將我握的很緊。

只聽一人回道:“受人錢財,忠人之事,施佐領,我等無意與你爲敵,客主不過是想請三小姐去府上坐坐。”

“坐坐?”施蒼冷嗤,“既如此,那請你的客主明日下帖,在下必攜舍妹到訪。”

那人哈哈一笑,道:“施佐領,下不下貼是您與客主之間的事,我等只是奉命,今日無論如何要請三小姐去喝杯茶水,客主說鐵觀音雖是茶中極品,但若無三小姐相陪,便是再好亦品不出半絲味道來。”

鐵觀音?

我和施榕對視一眼,心下隱隱有道。

“敢問尊駕大名?”我問。

那人說:“江湖人士,無名無姓。”

我冷哼一聲:“沒有名姓,那尊駕如何向魏書秘討取酬勞?”

在這個世上,親耳聽我提到鐵觀音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施榕,一個是清和茶館的掌櫃,魏晨之所以知道則源於施榕。

話說有一次,我和施瑾鬧彆扭,施榕居間調和時惹惱了我。爲了賠禮,他蒐羅了不少好東西給我,但我不爲所動,就是不搭理他。施榕沒辦法,撓頭琢磨了半晌,想起我曾想喝鐵觀音,於是便跑去找魏晨幫忙,說是魏家有一個親戚在宮裡掌管貢品,弄點出來應該不難。

魏晨當然是熱心,不過鐵觀音乃皇帝最愛,宮裡控制的很嚴,沒人敢私下裡‘作案’,所以倆人到最後也沒弄出來,不過卻由此,魏晨知道了這個不是秘密的秘密。

果然!

那人微怔,片刻,一陣大笑,“三小姐果真名不虛傳,客主說既然三小姐猜到了,便等同於他下帖相邀。”說着,他轉向施榕,道:“施佐領,既是老友相邀,這個面子您不會不給吧?”

施榕語氣淡淡:“我若不給這個面子,你待怎樣?”

“客主只說要三小姐,至於我等用什麼方法,他不予干涉,所以,施佐領還是不要爲難在下的好。”

“哦?”施榕拉着我來回踱了幾步,對着那人嘲諷的笑笑,隨即從腰間掏出樣東西揚手往上空一擲,瞬時便聽見一陣震耳的“噼啪”聲響,擡眼看去,無垠的夜空中正綻出朵朵銀花,絢爛而耀眼。

信號彈?

我驚詫的看向施榕,古代竟有這東西?

只是遠水解得了近渴嗎?

顯然,有人和我想法一樣,“施佐領,我勸你還是不要枉費心思了,深山野嶺的,便是援兵看到,怕也來不及了。”說完,他緩步向我走來,其他黑衣人則集中向施榕一側靠攏。

說實話,此刻若說不怕,肯定摻假,若說很怕,也不盡然。我從未想過魏晨會輕易放過自己,趙府相遇,雖然與他無隻言片語,但只消一個眼神,便能深切的感受到那眸中的恨意。他曾說來日相逢,依然會殺我。如今看來,他已等不及再逢之日。

“三小姐,既然施佐領不給面子,那麼請恕在下無禮了。”說着,長臂伸來,未及我躲閃,施榕一個旋身將我置於身後。

“夫人。” 前躲狼,後遇虎,看着眼前密實的人牆,我扯扯施榕的衣袖,剛想張口說,算了!卻聽一個聲音驀地在耳畔乍起。

我驚訝的轉眼望去,竟是墨雨!他不是隨北宮焰出差去了嗎?

怎麼……

雖只增加了一人,形勢卻驟然起了變化,原本準備圍攻施榕的黑衣人轉而向墨雨靠去。許是不想再耽擱時間,領頭人不再廢話,揚手一揮,五個人齊齊揮劍撲上。剎那間,兵器相交的刺耳聲鼓鼓衝進耳膜。

這邊,還有三個人。

施榕鬆開我,眼神示意我靠邊。

隆冬的夜晚寒氣逼人,山中的夜晚更是冷入骨髓。我站在山道邊,緊張的看着眼前真刀真槍的拼力搏殺。墨雨身手了得,一把軟劍如靈蛇般忽上忽下,昏暗的天幕下,但見劍氣護身,即便五個黑衣人協作默契,一時竟也沒討去半分便宜。再觀施榕,他一人敵三,初始赤手空拳稍顯吃力,接過墨雨甩過來的長劍後,逐漸佔據上風,期間一人幾次欲脫身向我撲來,皆被他緊緊擋住。

我輕輕的舒了一口氣,擡眼望向半山腰,母親,你當真在看着這一切嗎?

“舒兒小心……”施榕忽然喊道。

未及我反應過來,身體便被一雙臂膀騰空抱起,急速飛去。

“舒兒……”遠遠的,靜寂的夜空中傳來施榕近乎撕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