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這是哪裡??”男孩走在這個無盡的黑暗裡,眼神茫然。

一隻看不見的手,不聲不息地,從看不見的地方,在還未得到男孩的許可下,穿過了男孩的心!

男孩臉孔扭曲,抱頭蹲下,青筋暴出,汗水從發尖不斷滑落。

“啊!!”男孩嘶吼,企圖趕走那無形的手,卻徒勞無功。

然後,無形的手慢慢地離開了。

男孩落淚了,心空了,重要的東西不見了......

當我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牀單,陌生的房間。我站了起來,走到一面及地的大鏡子面前,望着裡頭陌生的臉孔。“你是誰??”就連自己的心,我也覺得陌生了......

我叫龍澤。是大魔王的三武將之一。

我爲魔王辦事時,受傷了,所以我失去記憶了......

是魔王告訴我的。

三武將除了我之外,還有一個很可愛的布娃娃,還有一個披着黑色斗篷,經常躲在陽光和燈光無法觸及的角落的黑影。他說他沒有名字。

我們爲魔王打理這個浴場。旗下,還有很多的奴隸。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發覺他們望向我的眼神都不一樣,像是參雜着某種情緒在裡面。憤怒,憎恨,期望,傷感......

我卻從不加以理會。

直到我開始莫名其妙地感到頭痛,開始在不同的地方看見同一個影子,開始發覺浴場有着莫名的熟悉,開始發覺我似乎不是我自己,開始發覺身穿黑色和服的我站在鏡子前,鏡子裡的男孩身上穿的是白色。

“你是誰??”我沒有辦法控制自己不去問這個問題。

然後,我開始在夢中夢見一座建築物,夢見一個女孩,嘴巴不由自主地喚起了一個名字,“千尋......”然後看見女孩慌忙地站了起來,把身後的椅子也推倒,看見她不停地奔跑,然後跌倒了......

當我收到人類入侵的消息,便聽從了魔王的命令,去逮捕這個人類。我在夜空中飛躍,終於發現人類的影子......

就是在夢中出現的女孩!!!

我把她帶走了,從布娃娃手中。我從不認爲我需要對一個比我弱的對手心軟,就像我從不會對那些奴隸的眼神加以理會。

“白龍!!我是千尋啊!!”

是什麼樣的咒語讓我頭痛欲裂!!

是什麼樣的咒語讓我痛苦萬分!!

是什麼樣的咒語,在我的心中,把我的力量都慢慢吸走,我無力地蹲下!!

我必須殺了她!!

殺了這個對我施下咒語的人類!!

可...又是什麼樣的咒語......讓我無法對這個女孩下手???

天空混濁,海洋污染,太陽從什麼時候開始,再也沒有出現在神隱的世界,再也沒有爲大地帶來光芒,帶來希望。黑暗,從什麼時候開始,侵蝕神隱,霸佔神隱。是他們的貪婪矇蔽了他們的雙眼,是他們用自己雙手,遮住了自己的心眼。

“這是你這次必須完成的任務。”

魔王嚴肅地下了命令。

我站在陽臺,眺望着遠方,閉上雙眼,任由冰冷的夜風吹拂在我身上。回憶起魔王對我說的話。然後,我張開眼睛,往前一衝,奮不顧身地跳進了海洋。

化作一條龍,去完成我的任務。

“魔王?是你??”房中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只不過是來給我任務的魔王。

“龍澤,去殺了錢婆婆。”語氣平靜,卻滿是霸氣。

“是。”我畢恭畢敬地答到,因爲在這裡,我們從來不曾有過拒絕的權利。

可,在我離開的當兒,卻沒發現,魔王的眼中,卻罕見地出現了戲謔的眼神。

似乎在等待着什麼有趣的事情上幕......

“白龍!”

“小千......”

她叫小千。

我聽見她們是這麼叫她的。而我,也沒有否認自己不是白龍。

我就這樣,光明正大地闖進了她們的家。

“白龍,你還記得我們怎麼認識的嗎?”

小千不斷地跟我說起了許多許多,關於她與我...不,是關於她和白龍的事。

聽着聽着,我似乎隨着她的聲音,墜入了時光軌道,去到了從前的神隱,看見了她和叫白龍的人一起經歷的事與物。我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的目的。

似乎......我就是白龍。

那是一段很美的故事。

不!!

我是龍澤,我是三武將之一,我是魔王的左右。

我的任務是來殺錢婆婆!

這個有着強大力量的巫婆。

“白龍,你還記得嗎,當時,你說我們一定會再見的,我一直這麼相信着。”

爲什麼,這個人類女孩對這個諾言有着這麼深的執著,這個諾言到底是個怎麼樣的意義,既然給了這個女孩這麼大的勇氣。

看着她眼睛裡的淚水在翻滾,但仍然緊握着藏在背後的雙手,努力地不讓眼淚流下來。

我的視線再也無法離開這女孩了。

我不由自主地開始憎恨叫白龍的人了,或許說,我開始嫉妒他了。

一個願意信守承諾一直相信等待他的女孩,他們曾經有着這麼美好的回憶。

而我... 只是一個失去記憶,活在疑惑當中的殺戮機器。

我提起了手,輕輕擦掉她臉上的淚水。

至少在這一刻,我還能充當着白龍這個人,爲小千,抹掉淚水。

最終...我的任務失敗了......

敗給了這個叫小千的人類女孩。

“因爲在這個世界,從來只有賑早見琥珀主,是叫我千尋的。”

她早就發現...我不是她一直等待的白龍...

“白龍,你受了很多苦吧...對不起,千尋沒能陪着你。”

這一刻,我多麼希望自己就是女孩口中的白龍。

我知道,自己是多麼喜歡這女孩了。

第一次,我變得多麼渴望脫離那間永遠都看不見太陽的湯屋。

“我相信......”千尋擡起了頭,“我相信......下次回來的,是賑早見琥珀主。”

女孩... 我喜歡你... 可是我終究不可能成爲守護你的人...我願意爲你祈禱...希望這個賑早見琥珀主...會很快很快地回到你的身邊.....好好地照顧你...

賑早見琥珀主??

“賑早見琥珀主......”

是什麼聲音,在我耳邊輕輕喚起這個名字。

“爲什麼你會知道我的名字??”女孩問。

“我們在很小的時候就見過面了。”男孩說。

或許...老天爺,真的聽見你的祈禱了,賑早見琥珀主...

第十二章

“我相信......”千尋擡起了頭,“我相信......下次回來的,是賑早見琥珀主。”

“千尋!!”

少年睜開雙眼,發覺自己正躺在牀上,原本因掙扎而停在半空中的手,最終卻什麼也捉不住,只能緩緩地放了下來。

觸摸自己的心,在跳動着,眼眶泛淚,淚水滑落。

只要心還跳動着,我就有能力去實現我們的諾言。

這是我們的許下諾言。

“千尋...”,少年不由自主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你醒了??”身旁傳來極其低沉的聲音。

少年驚覺離他牀的不遠處,坐着一個臉色蒼白的“人”。

少年起身,走到他面前。

流着眼淚的靈魂之窗,毫不閃縮地注視着他。

這個曾經一度奪走他的心,奪走他最重要回憶的魔王。

“你醒了??龍澤......”他,揚起了詭異的笑容,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東西。

少年沒有回答,他不由自主地望向了那片大鏡子。

月光反射,照耀在少年的臉上,看見了少年的雙眼,雖然憂鬱,卻不再空洞。那是一雙有靈魂的眼睛。

“你...是誰??”他,笑得更燦爛了。

少年狠狠地瞪住了魔王。就是這個讓他差點失去千尋的魔王!

“有人類闖進來了!!”門外傳來了小嘍羅那尖銳的聲音在喊叫。

他的眼神變得更陰深,更加深不可測。

“似乎有朋友來訪了。”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齒,他繼續道,“要不,我們一起去迎接她們吧...”周遭颳起陰陰冷風,團團力量包圍住了少年,使少年動彈不得。

有人類闖進來?是你嗎千尋??

“你說呢...賑早見琥珀主。”

千尋...賑早見琥珀主回來了。

“找到了嗎??”

“在西部!!”

“快!!加派人手!!去西部!!”

“在北門好像也發現了敵人的蹤影!!”

“把前門的防守調去北門!!”

湯屋內一團糟,衆嘍囉都對敵人的侵入感到措手不及,能躲過他們的警號,在他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襲入湯屋,讓他們知道敵人決不簡單。但真正令他們感到害怕的,莫過於他們沒能好好守着湯屋讓敵人入侵,隨時都得面對魔王那發怒的雙眼,還有那雙可以輕易地置他們於死地的死神之手。

“魔王來了......魔王來了......”

不知從誰的口中,吐出了讓大夥不寒而慄的字句。

恐懼在瞬間寧靜的氣氛中擴散開來。

“魔王。”其中一個指揮的趕緊走上前去迎接他。

“敵人的位置......”

“這...還不清楚......”指揮的吞吞吐吐地答道。

“是......從哪裡闖進來的??”魔王一字一句,緩緩地問。

“這......”

衆夥頓時噤若寒蟬,只覺全身寒意竄過,不禁打了個冷戰。

“既然他們這麼有勇氣,來到了這......那就好好地跟他們玩玩吧......”嘍囉們面面相覷,驚訝魔王沒爲此發怒。

這一次,你們絕不會再看得見明天的日出!!!!!

哈哈哈哈哈!!!!

犀利的笑聲,響徹雲霄。

然後,魔王就這麼憑空消失。

咻一聲,便飛躍在夜空中,“找到了....”怪異的笑容在嘴邊泛起。佈滿血絲的雙眼,正發出青色的可怕光芒,注視着不遠處的一個人影。

西部的圍牆外,一個嬌小的身影,正費力地往上爬。

“歡迎光臨啊...這位可愛的人類小姐......”魔王緩緩地降落到這個女孩面前。

女孩停止往上爬,面無表情地看着眼前的魔王。

“怎麼了?被嚇得說不出話來了嗎??”望向寂靜的周圍,繼道:

“怎麼可能只有你一個人啊?難不成,那個錢巫婆膽小得連你也不如??哈哈!! ”依然發出那令人刺耳的笑聲。

女孩仍然木無表情。

就像沒有靈魂似的。

第十三章

千尋心驚膽顫地躲過了嘍羅的巡視,快速地衝進了電梯,使力地推了推手摯,電梯關上門,往下移動。

電梯外的景物快速地飛過,千尋無心眷戀,忐忑不安的心讓她感到七上八下,在錢婆婆家的畫面一幕幕地在她腦海裡飛過。

“那扇門只有我知道。”湯婆婆犀利地道,“估計,那個魔王大概也發覺了吧。我想他把他們藏在那兒了。”

“小千,去吧!!”

“可是我...”

“去把你的朋友都救出來。你可以的!小千!”

“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的。”千尋喃喃自語,試圖緩解自己緊張不已的心情。但回憶的畫面,卻從沒間斷過。

“我們會設計吸引那些嘍囉們的注意,你就趁機從側門跑進去。然後,你就跟着湯婆婆告訴你的指示,想辦法去到那個密室。把他們給救出來。”

“那大魔王呢??他不可能會發覺不到我逃了進去的。”

“這點你放心,魔王以爲自己殺了湯婆婆,一直想將我也置於死地,他派龍澤來的目的不也是這樣嗎?”

龍澤.....

聽到這兒,千尋不禁哀傷起來。

到時,你會選擇哪一邊呢??

“小千,你要加油。”坊的聲音吵醒了在沉思的她。千尋點點頭,對坊露出了微微一笑。

“到時,我會現身跟他來個了斷。”

“婆婆??”千尋嚇着了。

“什麼叫你現身跟他來個了斷??我纔不會放過他呢!!!”湯婆婆大吼。

“湯婆婆你?”

“我什麼我??你以爲你很能打嗎??還是你以爲你打贏她之後湯屋就是你的??妄想了!!我是不會袖手旁觀的。我自己的湯屋,我會用我自己雙手把它給奪回來。”

明明就在擔心錢婆婆的湯婆婆,依然固執地說出諷刺的話。

“如果出了什麼事,坊怎麼辦??”

滔滔不絕的湯婆婆,瞬間沉默。

她緩步走到坊的面前,爬滿皺紋的雙手,輕輕地撫摸在坊的臉上。

不可一世的湯婆婆,對着坊,從來就這麼溫柔。

“婆婆,我會照顧自己的。”

電梯依舊往下滑落。

“寶寶...”湯婆婆緊擁着坊,憐惜地說到,“寶寶乖...乖啊...寶寶長大了...懂得照顧自己了......”一字一句,說進錢婆婆和千尋的心坎裡。

“我會乖乖地在這裡,等婆婆你回來。婆婆,你會回來的吧......”

“會。婆婆一定會回來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堅守的諾言。

千尋和小鈴的諾言。

白龍和千尋的諾言。

還有,

湯婆婆和坊許下的諾言。

“會,婆婆一定會回來的。”

門打開了。

千尋緊握住手中的刃,汗水不斷從手掌心冒出。

“小千,這把刀我施下了魔法。必要時,用它來保護自己吧......”

“爲了大家,我一定要加油!”

千尋往前,毫不猶豫地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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