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的事大哥不用擔心,您走後,我不會惹事的。處座這回給我安排了個任務,叫什麼‘對外友好協會’,並且嚴禁我打打殺殺,不過王大哥您放心,黨調處這個仇,我一定會報!”耿朝忠信誓旦旦的保證。
“報不報也就算了,鬧大了也讓日本人笑話。”王天木搖了搖頭。
“這案子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您能不能跟我說說?”耿朝忠見縫插針。
其實他早想問了,只是王天木心思不在這上邊,所以才一直沒有開口,現在王天木心情平復了不少,這才提出。
“這不快過年了嘛,我就帶幾個弟兄去八大胡同開開葷,不過不知道怎麼地,被黨調處那幫狗崽子給盯上了,期間飲酒作樂,一個叫胡大虎的兄弟和那個趙公子起了衝突,我當時也是護犢子,沒管,任由弟兄們把那趙公子打了一頓。後來那傢伙走的時候說要找人,我也沒當回事,哪知道第二天早上起來,那個胡大虎跑過來報信,說他錯手把那‘趙公子’給殺了!”王天木訴說着事情經過。
“殺了?這麼沒輕沒重?”耿朝忠臉上露出幾分懷疑。
胡大虎,就是此案的直接疑兇,早就被關押在了北平警察局,不過特務畢竟不是一般江湖子弟,不至於這麼不知輕重。
“咳,兄弟們平常是跋扈了點,不過哪能這麼離譜?事情是這樣,那趙公子凌晨3點多鐘,拿着一把手槍闖進了胡大虎的房間,指手畫腳的讓胡大虎跪下來認錯,那胡大虎一看對面有槍,情急之下一刀捅死了那趙公子,後來我一看,槍裡面根本就沒有子彈!這下知道事情鬧大了,不過妓院裡人多不好運屍體,所以沒得法,只好讓胡大虎將那小子肢解了運出去,沒想到,半路就被人動了手腳!”王天木唉聲嘆氣的說道。
“明白了,那槍是有心人給那個趙公子的,運屍的過程中,也是那人將麻袋和油紙包捅破的。”耿朝忠一聽,就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兄弟高,一語中的!”王天木給耿朝忠豎了個大拇指,“後來我也想到不對,一查,那趙公子出去後和幾個人喝了點酒,回來的時候手裡就有了那把槍,再一查,那幫龜孫子跟黨調處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我這才知道被人算計了!媽的,成天打雁,今天卻被雁子啄了眼!”
王天木說着說着,突然冒出了一段北平天橋說書人的貫口,看來這幾個月沒少幹這紈絝子弟的營生。
耿朝忠哭笑不得,愣了好一會兒,想想也確實很難處理,死無對證,這幫人當然不會承認槍是他們給的,更不會承認運屍袋是他們弄破的,這有心算無心之下,這口黑鍋還真就結結實實的扣在了王天木頭上。
“媽蛋,下三濫!”王天木越想越氣,又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算了算了,這賬以後再算,當務之急是避免牢獄之災,”耿朝忠摟住王天木的肩膀,耐心安慰,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一個信封遞了過去,“天木大哥,兄弟做了幾年牢,朝中無人,話是說不上了,不過這黃白之物倒有不少,大哥去了那邊拿來打點打點,多少算點幫助。”
“幹什麼?我差這點錢?!”
王天木將耿朝忠遞過來的信封一把推開,接着說道:“兄弟,這回根本就不是錢的事兒,校長都過問了,哪個敢收錢?我看呀,你老哥我這回少不了得進趟老虎橋!”
“沒事,老虎橋裡挺好的,裡面人我都熟,我提前幫您打點好!”耿朝忠拍拍胸脯。
“滾蛋,你這是在安慰我嗎?!”王天木笑罵了一句,接着馬上又喪下了臉,垂頭喪氣的說道:“怕就怕,我都沒機會進這老虎橋了!”
“他們還能要你的命?人又不是你殺的,大不了處座執行家法。”耿朝忠說道。
“唉,兄弟,你就別安慰我了,”王天木苦笑着搖了搖頭,“縱容下屬行兇,依家法我也得死啊!再說了,黨調處那邊肯定會推波助瀾,把事情越鬧越大!”
“唉,我們跟黨調處的樑子,是越結越深了!”耿朝忠嘆道,頓了頓,又繼續說道:“其實大哥你也是代人受過,這明顯是盯了你不知道多久,這處心積慮的,躲得過初一也躲不過十五啊!”“對,就是馬紹武這件事,”王天木點點頭,“徐老王八因爲這件事被校長罵的狗血淋頭,但他又抓不到處座的把柄,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了我頭上,不過說到底,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啊!要不是我平時,唉,不提了不提了。”
耿朝忠暗暗好笑,王天木對自身認識倒很清晰,其實,要不是他平時好酒好色把柄太多,黨調處又怎麼會把他當目標?
兩個人談談說說,一聊就是一下午,直到說的口乾舌燥,耿朝忠這才站起身來告辭道:
“天木大哥,我先走了,現在北平南京通了電話,你有事就招呼兄弟我,只要能幫上忙,傾家蕩產,兄弟在所不辭!”
“好兄弟!”王天木目露感動之色。
“走了!”耿朝忠抱了抱拳,走出了門外。
王天木看着耿朝忠的背影,嘆了口氣,然後拿起桌上耿朝忠留下的信封,拆卡一看,裡面整整齊齊一摞美金,足足有幾千美元,更關鍵的是,裡面還有一張支票,上面寫着“橫濱正金銀行兩萬美元整“幾個大字。
看到這張支票,王天木的臉色一下子凝重了起來——兩萬美金,這是足足五六萬大洋啊,自己混特務處這麼久,不算房產,也就這麼大身家了,這老六傾家蕩產的話,還真不是說說而已!
特務處裡都是人精,平時場面話都說的漂亮,不過像耿朝忠這麼掏心窩子對人的,他王天木還是頭一回見,看着這薄薄的一張支票,王天木的眼睛突然有點發熱。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兄弟啊,你老哥我這條命,以後就是你的了!”王天木澀聲長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