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7、他中有他
張口結舌片刻,我敏銳的第六感發出惶惑而緊崩的警報。這話要怎麼理解,才讓我能回答得了衛佚尊!
“小丁當,是我——欠了陽陽的命,沒有他,我活不下來;活下來的我,更欠了——陽陽一輩子的幸福。”
衛佚尊沉沉的開口,每個刺入耳膜的字都炸得我魂飛天外。我原本以爲,欠了于靖陽幸福的那個人是我……
“小丁當,你可以放棄我,但——你不可以放棄陽陽。”衛佚尊在我蒼白冰冷的顫慄下,面色如凝波的慢慢說下去。這段話很長,長到我無法呼吸、無法言語、無法思考。
“在我和陽陽之間,有一個曾經約定永生不說出來的秘密。但——今天我想把它說出來。小丁當……難道你從來沒有察覺過,我在英國受傷的那段關鍵時期裡,陽陽曾經離開你身邊比較久的一段日子嗎?”
我的頭“嗡”地炸響一聲,眼前有過一些畫面飛快流動。
怎麼會沒有察覺!?衛佚尊受傷那段時間裡,每一天我都度日如年,在幾度傳來衛佚尊噩耗的時候,于靖陽恰好離開了,離開前他反反覆覆叮嚀我,絕對不要相信任何傳言,他會爲我帶來最確實的消息。
難道……那次於靖陽是瞞着我悄悄去了英國???
“重傷之下的我,沒有你們想象中那麼始終如一的堅強。相反,在巨大的傷痛折磨下,我曾經不止一次絕望崩潰。”
衛佚尊深深的凝視着我,把秘密的一角徐徐掀開。
“第一次被傷痛毀掉求生意志時,國內的專家帶來了你給我錄像帶,那次我是爲了你忍耐着;第二次,在幾進幾齣手術室、ICU之後,生不如死的我再度崩潰。有天我從昏迷中清醒過來時,陽陽就坐在我的病牀前……”
果然!!!——于靖陽爲了讓我安心,揹着我偷偷去了英國。我還記得再看到他時,他的臉色蒼白、虛弱疲憊,彷彿剛剛大病過一場……深深地嚥下喉頭的哽咽,我強迫自己安靜的聽衛佚尊把話說下去。
“趁着我清醒的時候,陽陽對我說了一番話。每個字,都在我的耳邊時時響起,直至今日、直至此時。陽陽說,衛老大,我知道你現在有多疼多煎熬。可是,如果這次你扛不過去,以後只能一生都躺在病牀上渡過。你的痛苦,會變成你和雪聆兩個人痛若。我——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你有兩個選擇。”
兩個選擇?在看到傷得面目皆非的衛佚尊時,于靖陽居然能冷靜的說出這種話,實在超出我對他的瞭解和想象。
“陽陽說,第一個選擇,你可以懦弱,但同時必須放棄曾經擁有的一切。他說會和國內來的專家組以及我的家人商量,本着儘量減少我當下痛苦的治療原則,該切的切該割的割,然後送我到某個風景如畫的地方,資助我隱姓埋名渡過餘生。那麼,從此之後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衛佚尊之個人;在紀雪聆的世界裡,衛佚尊將永遠不復存在。”
我顫抖的攥緊雙拳,咬住下脣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生澀的鐵鏽味道在我的口腔裡散開,我卻只顧着在惶急和茫然中聽他繼續說下去。
“第二個選擇,我必須承受巨大的精神肉體雙重痛苦,以保守治療爲主,而治癒不是全部,我還要達到康復的程度,必須用自己的雙腳走出醫院的大門——你知道,對一個九死一生的人提出這種嚴苛的要求,要怎樣的勇氣我才能答應他嗎?”
我默默地點頭。無法感同身受,但我卻能全部瞭解。
“陽陽說,他知道這種要求對我來說無疑是打入煉獄去重生。可是——能陪伴紀雪聆走完一生的人,必須要頂天立地,有鋼鐵的意志、健康的體魄、滿分的智慧。只有這樣的人,才配和紀雪聆一起去爲幸福、爲將來奮鬥!衛老大,如果你成不了這樣的人,你只有失去這個資格!因爲,我愛雪聆,我的目標就是成爲這樣一個人,能讓雪聆全身心都幸福的人。”
“嘣!——”
我的腦海中猝然發出天崩地裂般的坍塌之聲。已經被冰封雪凝的心,不堪團團烈焰的無情舔噬,從冷漠麻木的封凍中血肉模糊的活轉回來,帶着瘋狂鮮活的跳動,讓我徹底崩潰。
“陽陽說……”衛佚尊明明看到了我的身體在支撐不住的搖晃,卻用低沉和緩的嗓音依舊講述着。
“……陽陽說,他甘願用他的命換我的命,也甘願用他的幸福換我幸福——他絕不會乘人之危橫刀奪愛,可是……如果我膽敢失信去他,他會用他方式讓我消失,用他的愛情守護你一生。機會是自己把握的,如果我放棄他必定爭取,我將永遠沒有機會後悔。”
這些話的氣勢,和之前於步雲逼我選擇時說的話何其相似!!!原來——這果真是於家人最真實決絕的風格!
我終於明白衛佚尊爲什麼說他欠了于靖陽的幸福——那種傷到體無完膚的可怕時期,于靖陽明明可以不給衛佚尊“選擇”的機會,明明可以不激起他的求生慾望和嫉妒心,明明可以直接“仁至義盡”地聽由他在傷痛的折磨之下懦弱放棄,然後拿出一筆錢爲他安排下衣食無虞的後半生……
如果……在那次大爆炸之後,衛佚尊最終“死去”,我的生活又將變成怎樣?……
偏過頭去,我已淚如雨下。我知道,只要確定衛佚尊死了,我的悲傷遲早會慢慢變成懷念;我的心遲早會感知到于靖陽感情、會接受他愛上他,然後,我會一心一意心無旁騖的牽着他的手,幸福的共渡一生……
“所以說,小丁當,我們的幸福其實是陽陽用他的幸福在默默的支撐着。我們的愛情,用盡了陽陽的全部愛情。”
在我無聲的流淚中,衛佚尊黯然的再度開口,接下去的話卻聽得我更加大吃一驚。
“我從來不相信,這世上會有第二個人象我一樣愛着你。可是,我知道,陽陽付出的比我更多。上次……你受重傷我回國的時候,私下裡我不止一次暗示陽陽對你表白。我希望……由你來選擇我或者他——我知道陽陽值得你愛,我欠了陽陽一生的幸福,卻……沒有勇氣還給他!”
“陽陽他……從來沒有違背過他對你說過的話。如果,不是陽陽這次突然出國治病,這個秘密……你可能永生都沒有機會說出來……”
我喃喃地哽咽着告訴他,心如刀絞,整個人彷彿在淘天的波浪中瘋狂起伏,所有的想法都被震驚淹沒到窒息。
“上次你不是說陽陽去出國深造!?他的病嚴重嗎?現在情況如何?”
衛佚尊大吃一驚,滿臉的深鬱被炸的四分五裂——在他的心目中,也許于靖陽是和我同樣至關重要的人。
“陽陽的病很重……很重,雖然不是絕症,但必須通過移植骨髓才能治癒……”
“移植骨髓!?”
衛佚尊在鏡頭裡拍案而起,整個畫面都因爲他的失控而抖成一團。但他的聲音,卻帶着不可扼制的激動高拔,清晰響亮的刺入我的耳膜,讓我驚到目瞪口呆。
“你確定陽陽的病真的需要移植骨髓!?”衛佚尊吼叫的臉龐在我的眼前混亂閃動。“當年陽陽在英國時給我移植過他的骨髓,爲什麼出了這麼大的事他不來找我!?他爲什麼要瞞着最應該知道的我!?難道他根本不想把病治好……”
“你說什麼???你再給我說一遍!!!”
我的身後突然鷹飛兔逐亂作一團,腦後呼嘯的風聲裡,兩隻大手鐵鉗般落在我的肩頭,於步雲的腦袋如同隔空穿越般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在我肩後冒出來。
容不得我嚇跳乍起,於步雲已經語如連珠地和衛佚尊接上了話。晚他一步竄到我身邊的黃藝詭譎莫測地搖搖頭,用力衝我使眼色,示意我暫時不要出聲。
於步雲他居然沒走!?還和黃藝一直扒着門縫偷聽我和衛佚尊的談話?……這位黑臉起來能把閻王爺嚇成智障的三哥,到底是什麼操行……
可這些瑣碎想法當時都不在我的深度思考範圍之內,極度混亂中,我只想到唯一一件事情:我的陽陽有救了!是我的壯壯將要去救他!
在我暈頭轉向的懵懂中,於步雲已經幹練實足的和衛佚尊飛快地敲定了攸關於靖陽性命的大事——於家當下天涯海角所求的,正是能救于靖陽的骨髓。出於愛護對於靖陽的用心,他們隱瞞着他需要移植骨髓的事;而於靖陽出於對我們隱私的保護,也向他們隱瞞着曾經爲衛佚尊捐獻過骨髓的事!
天哪!……後來的後來,每每想到這個時刻,我仍會有靈魂出竅的可怕顫慄感——假如於步雲不曾逼到我絕地,假如我不是絕情絕意的兩個都要放棄,這個秘密還有沒有可能浮出水面……
模模糊糊,我聽到衛佚尊說,當年恰好趕去英國的于靖陽,在得悉衛佚尊因爲重傷併發造血功能障礙時,立刻參加了骨髓配型試驗,配型意外成功後,他毫不猶豫地捐出自己的骨髓給衛佚尊。難怪衛佚尊一再向我強調說,他欠于靖陽的命!
作者有話要說:沒RP的後媽行徑,加狗血的天雷的情節。
在3P的風暴中,月月終於找清了前進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