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再怎麼漫長也會過去,全新一日到來之後,珠玉便彷彿忘了那日滿月酒宴的不愉快,和尋常一般在寢室中全心全意照顧着孩子,閒暇時便到書房,站在白逸軒身邊靜靜地替他研一會兒磨,兩人偶爾對視,一如過去那樣會心一笑,並不需要過多的言語。
可儘管一切如常,但總有些什麼在改變。珠玉知道,白逸軒也能察覺到。珠玉的心中繫上了一個結,白逸軒想要打開,卻苦苦思索都不知該如何才能打開。
大約過了半月有餘,白逸軒便將廢除分封制正式搬上了朝堂商議,接着便下了聖旨。這旨意一傳到各個封國,就引起了軒然大波。一些名不見經傳的小封國自是不用說,很快就遵從了旨意。他們的封地極小,本也不可能完成什麼偉業,不如交了這權出來,靠着朝廷給的恩賜和政策去享受清閒的日子。然而五大封國中剩下的三封國卻不肯輕易就範,楚河國和衛平國勢小,不敢正面違逆白逸軒的旨意,只是遲遲不肯有所動作,拖延時間來觀望乾天國的動靜。
乾天國最先還是上表啓奏,希望白逸軒能夠收回旨意。但白逸軒此次決心之大,無法回逆,竟然在奏摺上呵斥了乾天王一番,將摺子發回。這強硬的態度,不僅是針對乾天國的,也是做給另外兩國看的。
如此一來,乾天王不甘就此交給封地,便不得不反了。左右當初也是得罪過白逸軒的,乾天王也沒有想過白逸軒當真能容得下他這顆眼中釘肉中刺,就乾脆先發制人,率先起兵造反了。
“乾天國上鉤了。”白逸軒將前方的來報遞給珠玉,珠玉看後淡淡一笑。
“只是戰事又要起了。”白逸軒低嘆一聲。
珠玉頷首,輕聲道:“一世戰亂換十世太平,雖需割捨,但也值得。”
“你說得對。”白逸軒沉笑一聲,將珠玉的手輕輕牽過,“此番朕不打算御駕親征了,就讓吳天歌做主帥吧。”
“逸軒……”珠玉有些驚訝地擡首。
與乾天國這一戰是必勝的,只是時間問題罷了。所以說這一戰,不論是誰掛帥出征,都是立功與提升威望的好時候。白逸軒竟然這麼輕描淡寫的就將這個機會給了吳天歌,而他提拔吳天歌,間接就是在穩固珠玉的地位。
“至少現在,我不知道還能做些其他什麼讓你安心……”白逸軒坦然地與她對視。
是啊,他能給她的都給了不是嗎?她還在奢望什麼呢?他對她的用心還不夠嗎?
珠玉很想回答他,她已經很安心了,可不知怎麼,話到嘴邊,卻遲遲無法說出。也許終究是騙不了自己的心吧。
看出珠玉的掙扎,白逸軒無聲地將她輕攬入懷中,這麼用這久久相擁來溫暖她的心。
戰事和兩人料想的一樣順利,乾天國想以一封國之力來抗衡如今的中燕王朝,就是螳臂當車不自量力。僅僅半個月的時間,乾天國的軍隊就由最初的攻勢被迫轉爲了守勢,丟了大半的國土。
這日白逸軒看過戰報之後,就擱置在了一邊,轉而問侯在一旁的武:“皇后她近來,如何?”
“皇后好,太子也很好。”武的回答萬年不變。他也不知道皇上爲何每日都要這麼問他,皇后在宮中能不好嗎?
“朕指的是,她可有愁色?”白逸軒揉了揉眉心,看來自己的這位臣子無法理解自己的心意。
武一怔,隨即答道:“皇后娘娘總是淡淡的神情,應該是沒有愁色吧。”
“哎——”白逸軒失笑一聲,“是朕糊塗,問你自是沒有的。”珠玉的心思沉重,又怎會被外人察覺,他這個枕邊人難道不應該更清楚嗎?自欺欺人罷了。
“皇上不必擔心,娘娘聰慧,肯定少有可煩心之事。”武雖然不知所爲何事,但按照自己的思路說着,“像上次製造天象一事上,微臣就十分敬佩娘娘。就算真有愁苦之事,想必不消幾日娘娘也能思得解決之法。”
白逸軒先是搖搖頭,卻猛然擡首:“你剛纔說製造天象?”
“然。”武愣愣地點頭應是,不知道白逸軒葫蘆裡賣得什麼藥,這不是他知道的事情嗎?
“哈哈哈——”白逸軒卻突然大笑出聲,彷彿一掃連日來低落的情緒,這是連前幾日捷報頻傳時都無法在他面上看到的快意,“朕怎麼沒想到呢!”
武奇怪道:“皇上這是何意?恕微臣愚鈍……”
白逸軒笑着擺擺手,接着示意他上前來:“附耳過來——”
接着,白逸軒低聲交代了武幾句,白逸軒倒是越說笑容越放大,而武卻越聽越心驚,退開半步變了臉色道:“皇上怎可爲這等事情再冒犯一次神明?上次本就是無奈之舉了!更何況娘娘賢德,怎會真在意——”
“朕心意已決,
休要再說。”白逸軒卻打斷了他。
“皇上——即使您不想聽——”武還想再進諫。原本堂堂君王只想與皇后一人廝守而讓後宮虛設就已經很說不出過了,竟然還想借由天象來讓此事順理成章!這不是成了昏君了嗎?!
白逸軒這次卻異常的獨斷專行,再次喝止了他:“夠了!既然知道朕不想聽,就不必說了!你想違抗聖旨嗎?!”
武聞言直直跪下,不肯退讓:“微臣不願這麼做!也絕對不能這麼做!”
“好!好!好!”白逸軒怒而起身,“你不做,朕親自來做!你還能綁了朕不成?!”
“皇上!皇上怎可親自做這種事——”武沒想到這次白逸軒當真是寸步不讓,完全聽不進諫言,就想着不起正面衝突,先暫時應下,再找程公他們去商量,“微臣去做便是。”
白逸軒卻冷笑一聲,看穿了他的想法:“你想先應下,一出了這書房就去告訴程公和其他老臣來阻止朕?”
“微臣……”武臉色一白。
“糊塗!”白逸軒提聲道,“此事若當真說與他們,朕纔是真的從此背上了昏君的罵名!朕就是因爲信任你,你既是謀臣,也是朕的家臣,更是朕的心腹劍師。朕通過你纔可方便行事,瞞天過海。你倒好——你——你——”
白逸軒似乎氣得不輕,“你”了兩聲便說不出下文來了。
“皇上,皇上……微臣知錯!微臣一時糊塗!”武被他這麼一點醒,也知道自己險些釀成大錯。
白逸軒只是抿脣,面帶怒色地盯着他,並不發話。
武在他的bi視下,終於還是妥協了:“微臣去辦便是……”既然皇上心意已決,又不能求助於其他臣子來一起勸諫,倒不如他神不知鬼不覺地照辦好便是。
“此事不可向第三人提及。哪怕皇后也不可。”白逸軒再次囑咐道。
“諾!”武這次不再猶豫,一聲應下。
白逸軒的臉色這才稍稍緩和,點點頭:“好,你去着手辦吧。這段時間內,爲了方便行事,你就告病不朝吧。”
“微臣明白。”武這就退下了。
書房中又只剩下白逸軒一人,他緩步走到窗前,望向珠玉寢殿的方向,脣邊勾起淡笑。終於找到辦法了。小玉,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難過了,咱們的家裡永遠不會有別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