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公說得對。”武也在一旁附和,“如今皇帝的名聲不好,但也沒有暴虐到各地揭竿而起的地步,我們貿然討伐,恐怕不妥。”
珠玉就站在白逸軒的身邊,自然是接收到了程闞目光裡傳遞出的探究意味,卻只是垂首不語。讓人看不出她是沒有想法,還是早就成竹在胸。
“那衆卿以爲該如何?”白逸軒皺眉,目光在幾位謀臣之間掃視着,卻無一人出面應答。
最後還是程闞硬着頭皮說道:“老夫以爲……若着實無名,也只能擔了這罪名了!”與霸業相比,身後之名相對還不是那麼重要的。
“不妥不妥。”另外一名謀臣反對,“就算王願意擔當這個罪名,但名不正言不順,對軍隊的士氣會有影響。若是皇帝抓住這一點,聯合了其他幾個小封國,我們豈不是吃大虧了?”
於是幾名謀臣就開始三言兩語的地爭論了起來,反而將白逸軒晾在了一旁。
見白逸軒面露鬱色,珠玉再三在心中斟酌過後,還是決定獻上一策,便清了清嗓子,說道:“臣妾有一計,不知可否?”
“但說無妨。”白逸軒有些詫異地望向珠玉,隨即笑着等待她的下文。她總是能給他驚喜,希望這次也不例外。
“此法不難實施,只是可能會對天地神明有不敬之處。”珠玉朱脣輕啓,緩緩吐出三個字,“借、天、意。”
衆人聞言皆是一怔,程闞最先反應過來,追問道:“請娘娘詳細說說,要如何做來?”
“上天示警,當今聖上無德無能。我王不忍坐視百姓蒼生受苦,出兵討伐。”珠玉偏頭一笑,“上天示警的方式就有很多,史書上隨便一找,比比皆是。”
“這……”衆人都已經明白了珠玉的意思,只是假造天象,確實是對上天不夠恭敬的行爲。時人還是很信奉神明的,若用此法,必定能讓中燕王衆望所歸,師出有名。可這麼做,他們又怕真觸怒了上天,招致天譴。
“臣妾知道,衆位都是頂天立地的堂堂丈夫,行此詭詐陰謀,確實爲難。
”珠玉觀察了一陣子衆人的神色,然後轉身向白逸軒自告奮勇,“不如此事就由我這婦人出面,王以爲如何?”
白逸軒彷彿在出神,聽聞珠玉喚他,才重複了一遍:“你出面?”
“然。”珠玉點點頭,“臣妾聽聞西嵐國都中,湖泊衆多,最爲有名的便是王座湖。此湖因湖中央沉有一座如王座一般模樣的巨石而得名。早在西嵐建立之前便長久存在,這也是西嵐之所以建都在那一處的原因。”
她頓了頓,才接着說道:“請王撥給臣妾兩三名劍客,一名石雕師傅,臣妾便可讓這王座示警。”
話說到這份上,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珠玉的用意了。
“娘娘可知,那巨石就算是幾十名壯漢同時發力,再借助一些必要的工具,也需要一天一夜才能拉出水面。您要在那上面雕字,又不能讓人發覺,不是易事啊!”武很快提出了計劃實施的難處。
“不需那麼一天一夜,一晚足矣。夜深人靜之時,又在水下,無人會發現。”珠玉搖搖頭。
武瞪大了眼睛:“娘娘的意思是,直接在水下雕字?這怎麼可能?誰有辦法在水底沉那麼久不換氣?”
“對啊,對啊……這怎麼行得通?”衆人聞言紛紛點頭,若是雕幾下便浮上水面換氣,那一夜的功夫也是不夠的。
面對這樣的質問,珠玉沉默了。白逸軒見狀,以爲是她思慮不周,便想出言替她解圍:“王后已然盡力……”
“王——”珠玉卻打斷了他,走到他的面對,附身下拜,“請王相信臣妾!請王莫要追問臣妾是如何做到,只看結果!”
白逸軒一怔,目光沉沉地凝視起珠玉來。此事非同小可,若是弄巧成拙,損失便是非同小可了。更何況,若真委派珠玉,她就需潛入西嵐都城,她不在他身邊,他不放心啊……
“請王給臣妾一個機會!”珠玉再次堅定地拜請。近一年來,針對此事,她已經在腹中反覆思量了不知多少次,自認爲可行xing極大,只要小心行事,就不會出現差池。
“好。此事便交予你,全權處理。”白逸軒又是一陣沉默,但當他對上珠玉那雙如寒玉般清冷的雙眸時,頷首同意了。
珠玉大喜過望,鄭重一拜:“臣妾定不辱使命。”
“請王三思啊!這萬萬使不得!”程闞等人卻不是白逸軒,他們終究沒有辦法將如此大事的砝碼都押在一個連如何行事都不願告知的婦人身上。於是紛紛跪地請白逸軒收回成命。
珠玉見衆人反對,也不辯駁,只是靜靜地等着白逸軒做最後的決定。
“衆卿既然阻止,可能想出更好的法子?”白逸軒這一反問,讓程闞等人都變了臉色。他這是在怪他們這些謀士無能了!
“哎——”程闞最先憤憤地起身,拂袖而去,“老夫無用!不可勸矣!”這前半句是懊惱自己無用,想不出其他辦法,後半句則是責怪白逸軒固執己見,聽不進勸告。
其餘幾人也斜視了珠玉片刻後,紛紛起身,不告而退。這是他們作爲賢士的風度和權利,當他們對君主不滿或者意見不合時,不必曲意奉承,哪怕當面怒罵主上,也不會因爲受到責罰。所以說程闞方纔的話,已經是給白逸軒留了面子的,還算理智。
“臣妾絕對不會讓王失望的。”衆人都退去後,珠玉仍然跪着,倔強地重複了一遍。
白逸軒低嘆一聲,站起身繞過桌案,來到珠玉面前,將她扶起,笑得雲淡風輕:“小玉,與你無關。他們原本就是如此的。”
珠玉知道,他這是有意讓她寬心的。若是她真失敗了,他要爲她的失敗所付出的代價是慘重的。
“逸軒,我想後日就出發。”珠玉想了想,說道。
“這麼匆忙?”白逸軒挑眉,隨即也明白事不宜遲,便不做阻攔,只是道,“兩月,只有兩月。若不可成,就速速回來。”
“逸軒?”珠玉擡眸,眼波流轉間,含情脈脈。
白逸軒將她輕輕拉入懷中:“這一次失敗了,我還可以等,但你若回不來了,我便再也等不到了……你明白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