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我離開了羅建文的那個酒吧之後,其實偶爾我和謝彩萍也會在qq上聊幾句,但是可能是因爲兩個人的興趣愛好不大一樣,謝彩萍聊來聊去都是跟我說她今天在場子裡面有哪個客人摸了她的大腿啊,又有哪個客人給了她多少錢小費啊。
我絕對沒有看不起她的意思,因爲我之前活得跟她的生活狀態差不多,甚至比她還慘。
但是,大概是這樣的心理作祟,當一個人好不容易從泥潭裡面爬出來,終於把自己腳下的淤泥清洗乾淨,終於覺得自己在黎明之前學會了擁抱陽光,她就會想要千方百計去拋棄那些不太好的回憶。
所以我慢慢淡了跟謝彩萍的聯繫。
所以對於她這樣的電話,我說實在的,有點不安。
可是我依然是接了起來。
誰知道,我剛剛接起來,就聽到了謝彩萍的哭腔。
她說:“陳三三,你能過來場子裡面一下嗎?”
以前,我覺得謝彩萍是一個樂觀的姑娘,她以前就沒心沒肺跟我說過她家裡的事,她說她10歲的時候,她媽跟別的男人跑了,他爸就遷怒她,說是她害得她媽跟別人私奔了,經常打她,所以她在家裡熬到16歲就跑出來打工了,還入過黑工廠,連續幹了兩個月沒拿到錢之類的,還被那個好色老闆摸了好幾把之類的事。
她說這些的時候,臉色一點憂傷的失落的神色都沒有,就跟說別人的事情似的,她還跟我說,她的眼淚早掉光了。
誰知道,她一把我的名字喊出來,就哭得慘過被人搶了幾百萬似的。
我嚇了一跳,自覺自己不是救世主,但是也不是那種特別心腸硬的人,所以急急忙忙問了一句:“彩萍,你先別哭,給我說說啥事?”
謝彩萍這才依然哭得斷斷續續地說:“今天羅老闆不知道啥事不開心,跑來場子裡面喝酒,還問我跟你是不是熟,讓我陪他喝酒聊聊天。他說他想找個人聊聊你,我不敢拒絕老闆,就去了,誰知道羅老闆他喝多了,就把我當成你了,撲過來要脫我的衣服,我急着推開他,但是他力氣好大,三三你知道,我在這裡再玩得開,也想以後清清白白的嫁人的,我不做那事,但是羅老闆他把手伸我下身去了,我急起來,就拿酒吧給他爆頭了。”
我一聽這話,信息量大到我懵了好一陣,才急急忙忙地問:“彩萍,你沒什麼損失吧?”
謝彩萍又是哭着說:“我沒事,我就是被摸了一下,但是羅老闆給我下手太重,後腦勺敲了好大一個窟窿,剛纔找醫生來了,現在還不知道情況,我很怕他會不會報警把我抓進去,說我故意害人。”
好大一個窟窿。
這句話,讓我倒抽了一口冷氣。
哪怕羅建文對我做過什麼事都好,我也曾經記得他對我好多好長一段時間,我跟張明朗坦白的那個晚上,我孤身一人跑出去,他過來接我。因爲黃思敏和謝存輝的事,我幫張明朗作出選擇之後自己回家喝成狗的時候,羅建文曾經過來煮茶水給我醒酒,我是一個從小苦慣的人,有人對我好一點點,所有的細枝末葉我都會記得,還是會感恩。
所以我急急忙忙地說:“那現在羅建文,是在哪裡?”
謝彩萍止住了哭泣說:“還在場子裡面,流了好多血,醫生去給包紮了,三三,你能過來,幫我跟他求情嗎?”
我一聽這話,腦袋嗡嗡聲響,急急匆匆跑去換了一身適合外出的衣服,又拿了一點錢,跑到樓下就攔的士去了。
回到場子裡面,外面依然是人聲鼎沸歌舞昇平,所有光怪陸離的人醉生夢死,我耐着性子穿過這些人羣,跑到休息室裡面,找到了正握着電話發呆的謝彩萍。
好言相勸了一陣,讓她放寬個心,我又急急忙忙跑去看羅建文。
醫生已經給他包紮好了,他的頭上重複橫纏着慘白的紗布,臉色毫無血色坐在那裡,目光渙散。
我看到以前清潔部的黎叔正在擦洗地上的血跡,那些在不夠充足的光線下早已經凝固的血跡像被冰凍住的巧克力醬一樣,讓人觸目驚心。
坐在那裡發呆的羅建文,擡起頭來瞥了我一眼,然後就一直將目光停留在我的臉上,久久的打量。
半響,他揮了揮手,讓謝彩萍和黎叔先出去。
隨着“砰”的一聲關門聲,羅建文含糊說了一句:“陳三三,你來了?”
看到他沒啥大事,還能說話,看着也沒因爲被爆頭而變成智障,我心裡面的大石終於放下來,說了一句:“嗯,來了。想過來跟你說說,別爲難謝彩萍,遇到這事,是個有血性的女人都會反抗。”
羅建文的頭忽然低下來,聳拉着頭,淡淡說了一句說:“嗯,是我該,我現在在想,她剛纔怎麼不直接砸死我。”
我定在那裡,竟然不知道怎麼接上這句話。
半響,羅建文又來了一句:“你走吧。”
我哦了一聲。
最後絞着手指說了一句:“那你注意傷口,記得去打個破傷風。”
說完,雖然遲疑,可是我卻依然想着要轉身走人,誰知道羅建文卻飛快站起來,箭步般地走到我身邊來,他身上的酒氣還沒完全散去,不斷地鑽進我的鼻子裡面。
他說:“陳三三,陪我聊會天,就一會,可以嗎?”
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拽着我往後外面走,穿過那些醉醺醺的人羣,將我拉到門外。
一直到所有酒吧裡面的喧囂的音樂消失在耳朵裡面,滿目都是來來往往穿梭的車輛,羅建文忽然又是拉起我的手,拽着我就往對面的咖啡廳奔去。
我想到我現在已經是張明朗的老婆,被別的男子這樣拽着不妥,所以我死命想要掙脫,但是羅建文的手卻像鉗子一樣鉗制住我,徑直把我拉進那個咖啡廳,這才鬆開了手。
我有點尷尬地往後退了一步,羅建文卻說:“來都來了,喝點東西再回去。”
遲疑了一陣,羅建文又是拽着我,直接把我弄到一卡座裡面去了。
然後他在酒氣瀰漫中,招來了服務員,要了兩杯咖啡。
之後,我們陷入了長長的沉默的僵持裡面。
直到咖啡送上來,羅建文才開口說:“試試吧,我上次跟你在外面吃飯,你說卡布奇諾的味道不錯,不知道我有沒有記錯。”
我哦了一聲,最終硬着頭皮端起來抿了一口。
羅建文卻一動也不動,死死盯着我,過了一陣才說:“誒,陳三三,我這段時間都在想,我到底是怎麼失去你的?”
我還沒回答,他又自嘲地笑笑說:“哦,錯了,是一直都沒有得到過。”
我張了張嘴,最後輕聲說了一句:“羅建文,我們真的不合適,根本不是同類人。”
羅建文哦了一聲,然後自顧自地說:“剛纔我喝多了,我沒佔謝彩萍便宜的意思,我是真錯認爲是你。我依然是個混蛋,我依然愛無能,我依然覺得得到一個女人的方式,就是上了她。可是以前我沒那麼慫,我以前想要一個女人,醒着也能把她強了,現在反而慫了,不喝酒了還不敢下手了。真是人慫需要酒借膽了。”
我尷尬萬分地聽着這些話,竟然不知道接上什麼。
羅建文又是輕笑,話鋒一轉說:“陳三三,你知道我徹底恨張明朗的事是什麼嗎?“
我輕輕搖了搖頭。
羅建文又是輕笑說:“剛開始我恨他舉報我,害我鐺鋃入獄,被裡面那些狗屁男人輕薄我折磨我,害我一度想要輕生。只是後來我對他的恨,竟然是恨他先遇到你。”
我握着那個咖啡杯子,心裡面翻江倒海,卻竟然還是不懂接上去說些什麼。
這時,羅建文忽然掏出撥了個電話,報上地址,讓對方過來。
掛了電話之後,他說:“好了,陳三三,你今晚聽我說了什麼,就當我放屁好了。反正我這個人在你看來,肯定是特別不靠譜的,前一段時間還差點釀成大禍,你討厭我,也沒關係了。”
羅建文的語氣難得的特別認真,我聽着心裡面難受,想起初見對他的討厭,想起後來對他的改觀,又想到接下來對他那樣對我的心寒,以及現在對他微微的愧疚。
掃了我一眼之後,羅建文又說:“陳三三,其實我挺想問的,如果我們遇見,在張明朗之前,我各種喜歡你,我去追你,你會喜歡上我嗎?”
我遲疑了一陣,最終說了三個字:“不知道。”
他嗯了一聲,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端起餐桌上的咖啡一飲而盡,然後放下杯子,招來服務員買單。
完了之後,他說:“以後,我還是希望你把我當哥們,張明朗那孫子要跟欺負你,告訴我,我還是會幫你打架。”
這時,我看到陳正強汗津津地跑過來,屁顛屁顛的,他眼裡就只有羅建文了,對着羅建文張嘴就說:“羅總,我來了,找我啥事?”
羅建文從口袋裡面掏出車鑰匙丟在桌子上,淡淡地說:“車停在對面那個地下停車場,h6區,你把你姐安全送回去紅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