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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第一次表白,就是求婚。
這樣的狀況令蘇朵始料未及。
而面對母親的質問和壓力,她更是疲於應付。用了一個晚上,向母親訴說來龍去脈,希望能得到她的理解。五十年代的老人,和八零後的年輕人,如何才能在這樣尷尬的問題面前完美對接,是個難題。當初,蘇朵離婚的事情,母親當時也視如天塌下來一般,恨不能將老臉裝在口袋裡,半個月也沒有出門,最終,他還是接受了事實。
現在,母親似乎也漸漸接受了蘇朵單身而懷孕的事實。她愛憐地將女兒攬在懷裡,語重心長地勸慰。
“唉!其實,懷着孕結婚的,也不是沒有,你們不是叫奉子成婚嗎?我看安良也挺不錯的,就比江一航穩妥,你看,有房子,工作也不錯,人也老實,不就是胖點,其實也蠻可愛的,人家還沒結過婚還是小夥子,還不嫌棄你懷了別人的孩子,我看,不如,趕緊把婚結了算了。”
“媽!不能因爲別人不嫌棄我,我就把自己當打折商品一樣廉價處理了。再說,我對安良,沒有那種感情,我們只是朋友,很好的朋友,有時候,甚至,他在我面前是沒有性別的,雖然我們關係很好,可是,不是你想的那樣。媽,我對他,沒有那種感覺。”
“感覺感覺!整天就想一些虛無縹緲的事情,你和江一航有感覺,到頭來,不是被他騙了嗎?現在還準備把孩子生下來,要我說,即使和安良結婚,也別要這孩子,這算什麼事啊!你怎麼越大越糊塗了,晃盪這麼幾年,你找到你那所謂的有感覺的人了嗎?現在還挑三揀四。”
“別說了,媽,我心裡很亂,我現在根本不想什麼結婚的問題,只想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來,健健康康地養大。其他的事,順其自然吧!”
“健健康康養大,你做夢吧!沒有爸的孩子,那能算健健康康嗎?你想問題太簡單了。蘇朵,聽媽的話,要麼,趕緊
把孩子做了,要麼,趕緊找個不嫌棄你這樣的男人,嫁了吧!“
“媽!別逼我了,就讓我自己做主,我會盡我的能力,讓我和孩子過的很好。”
“好,你這麼執迷不悟,我管不了,我不管了。我這老婆子你也別管了,那個家,你也別回了,你就可勁折騰去吧!”
母女間的夜談,不歡而散。
母親一生氣,轉過身去睡。一整晚,唉聲嘆氣。蘇朵從母親的懷抱跌落在枕頭上,心裡酸酸的。她知道,母親終會理解她的。就像她曾經在母親溫暖的子宮,那種美妙的胎動,與母親喜怒哀樂的共鳴,每個母親,都不會無動於衷。
現在,這個活潑健康的孩子,他(她)已深深地植根在蘇朵的生命中,她無法割捨。她相信,母親終於會理解她的,因爲每個女人,首先是個母親,只有母親,才能理解母親的心。
落入一個深沉的夢裡。
醒來的時候,母親已起牀了。她已做好了早點。蘇朵出來的時候,她只是沉默地瞥了女兒一眼。安良破天荒沒有起牀。
母親沒吃,拿起自己隨手的包包,冷冷說道:“我不吃了。你不聽我的,我也管不了你。你好自爲之吧!我走了!”
打開門,安良正從外面回來。他大汗淋漓,原來,是早早出門晨練去了。
老太太又冷冷瞥了安良一眼,嘆了口氣,走了。
從窗口望去,看到母親的身影上了一輛適時駛來的公交車,蘇朵的淚,才簌簌地落下來。
轉過頭來,安良洗了一把臉從衛生間出來。四目對望,卻一時不知從何說起。蘇朵只忙於應付母親,卻忘記了如何迴應安良。她只好沒話找話:“你,吃過了嗎?給你留了早餐。”
安良沒有回答她的話。他定定地看住她,目光中,有一種難言的酸楚和惘然,彷彿是面對一朵即將萎謝的花卻無能爲力,忽然,他一字一頓地說道:“蘇朵,你可以不接受我的情感,但是,你記住,接受我的感情,不是廉價處理,請你不要妄自菲薄,也不要侮辱我的感情;我知道我不是你心目中最優秀的男人,但是,你記住,我的感情,是最高貴的。”
說完,抓起公文包,奪門而出,關門的剎那,又回頭說道:“還有,我不是你什麼沒有性別的姐妹閨蜜,蘇朵,我是男人。”
這個男人,她忽然彷彿不認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