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酒吧的老闆也算是認識她的,邊城夜場裡的老人了,趕在警察到場之前扶着她去了後門,說:“顏小姐你還是趕快跑吧!不管怎麼說你一個小姑娘家,要是被警察給逮了,有理你都說不清楚,更何況剛纔那幾位,一看就是不好惹的。”
她在浴室裡簡單地幫自己清理了一遍,等趴在自己房間的小牀上時,才覺得渾身都疼,但那疼已經遠遠蓋過了她的心疼,所以感覺還挺好的。
她攏緊了身上的被子,把自己裹得像個糉子,然後仰起頭來望着天花板數數。
她從顏家的大宅裡搬出來住其實有一些時日了,期間她一次都沒有回過家,到是給顏父喝顏母打過電話,知道他們一切都好,她才能繼續躲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裡,假裝所有的空虛和寂寞都是別人的事。
有時候傷心得快要死掉,她明明已經放下這麼多年來對於顏豫北的執念,也從那個家裡搬出來了,可她還是會覺得傷心得就快死掉。
一閉上眼睛腦海裡就是一串電話號碼。
一串,她明明已經從手機裡刪除,甚至強迫自己再也不要去記憶的電話號碼。
他明明已經說過不會離婚,他也從來沒有在意過她什麼東西。
不管什麼,一切都是她的一廂情願。
她一廂情願地以爲在別府與他的相遇意味着什麼,又一廂情願地給他打了那通如此莫名其妙的電話。現在想起來她都覺得好笑,溫禮衡是什麼樣的男人啊!她不會以爲自己曾經與他有過什麼,就真的對他有多瞭解吧!
她聽過外間的一些傳聞,知道他在商場上有多心狠手辣。他還曾經因爲不滿家族之間定下的婚約,用三個月的時間向他妻子的孃家發起收購,可是因爲諸多其他的原因,或許是家裡人勸的,以及權衡利弊,讓他在最後關頭放了景家一碼,所以兩家才能相安無事。
她想着,這樣一個果敢決絕的男人他其實真沒有什麼好怕的。
因爲不怕,也因爲無所顧忌,所以他的想法根本不會被任何人左右,他說不離婚就一定是不離婚的,因爲用不着,也因爲自己還沒有重要到成爲可以令他離婚的那個理由。
顏小朵閉上眼睛,擡起一隻手臂擋住自己紅腫的臉已經又快要哭出來的眼睛。
心裡數着羊,她想睡吧!睡吧!睡醒了就沒事了,不就是個男人?顏豫北不愛她,溫禮衡不要她,她還怕找不着別的男人?
……
然後溫來慶就真不淡定了。
溫禮衡的弟弟溫禮喬還真是個逗比,爲了場面上的事匆匆到醫院裡來看過他一次,在聽說他是被女人弄的以後,哈哈大笑了半天又洗刷了他一次,然後甩手就這麼走了,說:“她怎麼沒一下把你給砸死?”
短時間之內被兩個同姓兄弟如此洗刷,無論是臉面還是自尊心都有些過不去。
溫母來接溫來慶出院,把他接回溫家的大宅子裡,誰知道溫來慶只待兩天就坐不住了,直給溫禮衡打電話,說:“哥,你到底抓着她沒有?”
“誰?”
溫來慶立刻不淡定了,從牀上跳起來道:“他媽還能是誰?當然是那個害我進醫院的小婊砸啊!她都把我害成那了,你還能放任這個禍害不理?”
“你連名字都沒告訴我,你讓我上哪去找?”
“我靠!我們溫家在邊城怎麼混的,你溫禮衡的大名難道是吃素的嗎?不知道名字就不能找?”
溫禮衡那邊響起秘書報備行程的聲音,過了一會兒才聽他道:“不能。”
溫來慶真有瞬間被溫禮衡氣出內傷來的感覺,捂着心口趕忙倒***後的大牀道:“哥我求求你幫我找,那小娘們真的不是一般的狠,我他媽不找到她我心底的這口氣就解不了,解不了等我回京,再出個問題我媽還得來找你鬧。”
溫禮衡沒有說話,那邊只聽得見他刷刷翻文件和簽字的聲音。
溫來慶見打動不了他,只得又道:“這溫家的產業太爺爺還在世的時候就說好了,是溫姓子孫都有份的。我們家倒黴,我們家都從了政,誰叫我爺爺不是長子,都給你爺爺繼承了?你看現在整個溫家的產業都被你們這一門給罷着,我們這一門也就是徒有虛名……”
誰知道他話還沒有說完,溫禮衡就把電話給掛斷了。
溫來慶一怒之下,把手裡的電話一砸——有傭人聽到動靜奔進來,他一見有人站在門口就嚷:“我cao你媽!想進來就進來,真不把我放在眼裡了是吧!”
說完就抓起牀頭櫃上的檯燈往外砸。
……
而另外一邊的溫禮衡,掛斷了電話以後還是擡起頭對站在身邊的張一鳴道:“這件事就交給你,你來查。”
張一鳴跟在老闆身邊多年,自然算是瞭解他的習慣,可還是忍不住道:“剛纔京城又來電話了,說是祺少爺強的那個姑娘家裡頭不肯收錢,她老家有些親戚寫了血書,跑到市政門口去坐着鬧,還有些這幾日已經到京城了,他們想多給點錢,把人先打發了走。”
溫禮衡冷眼望了張一鳴一眼,卻沒有開口。
張一鳴又道:“這慶少爺跟祺少爺是一母同胞,那邊的意思是,在祺少爺出國避難的這段期間,慶少爺也不能在京城裡待,所以要勞煩溫總您給多照看,不能讓他再闖禍了,現在京城裡邊簡直一團亂。還有那錢,上次給的他們都已經用出去了,問這次能不能一次給多點?”
溫禮衡還是一聲不吭,從大班椅裡起身,走到面前的大落地窗前,靜靜望着腳底下的車水馬龍,大腦卻一片空白。
“找着了嗎?”他連動一下都不曾,只是突然輕飄飄地出了這麼一聲。
張一鳴到底是跟在他身邊的老人,迅速意會過來,“已經在找了,我按您說的,把附近幾個大學都找了個遍,也沒找到顏小姐平常會開的那個車。但我已經託人到學校裡面去打聽了,應該很快就會有人回話,知道顏小姐讀哪個班了。”
溫禮衡擡眸,正視玻璃窗外高樓林立的寫字樓,彷彿過了很久之後才冷笑出聲。
“顏小朵,言而無信的傢伙。”
……
所以,顏小朵怎麼也不會想到再次遇見溫禮衡,居然是在自己學區房出租屋的門口。
她抱着上午剛剛結束的課程的書,與幾個一同在這邊租房子的校友往前走,剛上二樓到拐角處,就看見有個人影站在自己門口。
幾個姑娘都是顏狗,乍一見這走道上突然多出個穿着休閒褲和休閒衫整個人卻帥氣逼人得不得了的溫禮衡時,全都開始尖叫。
顏小朵先是被根本不會出現在這裡此刻卻出現了的男人嚇了一跳,緊接着又被自己身邊的人給嚇了一跳。連續兩跳真是令她整個人都不好了,但還是佯裝沒事人一樣往前走,到他的跟前說:“麻煩讓讓。”
溫禮衡到也聽話,側身看着她把鑰匙插進鎖孔,再看着她推門進屋然後迅速想把門關上——他幾乎下意識擡起手臂去擋,“碰”的一聲用力把她的門板給撞開了。
屋子裡的顏小朵被他彈得踉蹌向後退了兩步,就見站在門邊的溫禮衡一臉氣勢洶洶的模樣。
本來前一刻還在起鬨的同伴這時候也意識到不對了,有人趕忙湊上前道:“小朵,你怎麼樣?這位……不是認識的嗎?”
“不是,我怎麼會認識他啊?先生,你到底找誰?”顏小朵驚魂普定,她知道自己從來都不是溫禮衡的對手,從認識他的第一天開始,似乎她從來都沒成爲過他的對手,開始的旗鼓相當到了後來,誰認真誰就輸了,所以在那個電話以後,在他託溫禮喬送了那個水晶足球給她以後,一切的一切,她都輸了。那比那晚在酒吧裡被陌生的男人扇了巴掌,還被別人拳打腳踢都令她疼。
溫禮衡對她的,是在電話裡跟她說他不會離婚,他沒有離婚的理由。
他令自己看起來就像個笑話,天大的笑話,所以他那拳是砸在她心上的,一拳又一拳,把她的自尊和驕傲都擊得粉碎。
溫禮衡有些好笑地望着裡面的小女人,看她退後一步,再到被那些剛纔與她一起的朋友包圍。
到底都是年輕的孩子,容易緊張,更容易慌亂,有人開始出聲與他對峙,大聲質問他是誰;有人已經跑出門去,想到附近去叫幾個認識的男生過來;而有的已經掏出電話問顏小朵道:“你男朋友電話幾號?快給他打電話!”
溫禮衡瞬間睜大了眼睛,緊緊望着人羣簇擁中的小女人。
而顏小朵卻壓根兒不去看他,半推半就地掏出了自己的電話,那朋友還在一個勁地催促她道:“快啊!你快給他打!上次他來的時候臨走還叫我們要好好照顧你來着,也是他說不管你什麼時候有問題都要給他打電話!”
“他不是……”顏小朵正覺得尷尬,上次顏豫北來去都很匆匆,這學校裡又不是所有人都見過他知道他跟她在名義上是兄妹,所以那次之後,幾乎整棟出租屋裡的男生女生都以爲顏豫北是她的男朋友。
可是,顏小朵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站在門口的溫禮衡已經開始冷笑。
他說:“男朋友?你有男朋友了?”
……
ps:二更完,祝各位周圍愉快,下一更零點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