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家的姑娘,不能再被人糟蹋了。
她簡竹是因爲做錯了事情,要爲自己曾經犯過的錯誤做出彌補。
可是簡然沒有。
簡然還那麼年輕,也還那麼美好,她不能把自己的一生,都葬送在這間大宅子裡了。
……
簡竹在門外站着,期間遇到過幾次連通車庫的房門被人從裡面打開。
陸續有顧家的人從裡面出來,都是走的車庫的側門。
可就是她面前的這一扇,從始自終都沒有打開過。
顧母坐在客廳的大沙發上喝茶,李阿姨在她旁邊哼道:“真是不要臉,走了還敢回來,她當我們顧家是什麼地方。”
顧母斜眯了她一眼,制止她繼續說話。
這時候旁邊的樓梯上傳來沉重的腳步聲,顧母應聲回頭,就見顧老爺子正站在樓梯上,而他的身邊,正跟着江叔。
顧母趕忙起身到跟前,“父親。”
顧老爺子揹着手走到餐廳門口,擡手指了指,“這早飯在房裡吃也就算了,午飯也要這麼打發了?”
江叔快步上前,躬着身道:“老江剛纔已經交代廚房準備,可是欠些食材,已經着人出去買了。”
顧老爺子擺手,“欠什麼食材欠得飯都開不了了?我看啊!這到了吃飯時間就得吃飯,有什麼上什麼吧!甭講究了!”
顧老爺子的話一出口,整個顧家的人都跟着忙活了起來。
二嬸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本來中午是約了她孃家的親戚外出用膳,可一下樓碰到各人忙活的陣仗,再看到顧母也進廚房幫忙了,才趕忙拉住三嬸道:“做什麼?午飯真在屋裡吃啊?”
三嬸爲人謙和,禮貌衝她笑笑,“父親剛纔下樓了,說早飯的時候各吃各的,午飯可不得一起吃麼。”
二嬸一聽就不高興了,“他不是那麼快就要讓簡竹那小賤人進家門了吧?你都看見她怎麼折騰我們了!”
三嬸但笑不語,這時候後院的門開,隱隱約約聽到有電瓶車陸續靠近的聲音。
顧容請第一個奔進屋來,看見自家母親,便忍不住叫道:“我難得有個公衆假期,您還非讓我在樓裡待着,不準過來,我還以爲您午飯都不打算讓我吃了,我早飯就沒吃飽來着。”
二嬸快步過去將兒子一拉,“你瞎嚷嚷什麼?你樓裡萍姨沒給你做好吃的啊?”
顧佳敏這時候也跟上,鄙夷地望了自己弟弟一眼,與他們錯身而過,“他的意思是,萍姨做的東西沒有江叔做的好吃,您以爲誰都像大堂哥的屋裡,開小竈都開出經驗了,做出的菜也比別處的好吃啊?”
二嬸正覺得尷尬,伺候在旁的江叔卻正好轉過頭來,和藹笑道:“三少爺和大小姐喜歡吃老江做的菜是老江的福氣。”
二嬸還想嚷嚷幾句,正見又有一輛電瓶車靠近,見是顧容昊,且穿的是正裝,也知道他過來是要出去,所以趕忙噤了聲,有些好笑地望向顧母那邊,看她這下要怎麼收拾。
顯然顧母也是挺提心吊膽在處理這件事情。
若說這爺孫倆真反對簡竹再進家門,那剛纔大鐵門處的保安室就不會放簡竹搭乘的出租車進來了。
她心裡是氣不過,雖然溫家那女兒她也確實是不太喜歡,可是簡竹這小姑娘確實太刁鑽了,太機靈了。這樣的姑娘放在顧容昊的身邊不是件好事,總有一天會威脅到她跟容軒在這個家裡的地位的。
可要是說這爺孫倆有意讓簡竹回來,那她因爲自個兒生氣不讓傭人開門這件事,卻又沒見他們兩倆誰過來勸上一句,像是默許她這麼做似的。
顧母心下忐忑,越想越把不住這件事情的走向。
她總覺得,顧容昊是有心要讓簡竹回來的。
可是從頭到尾,他又表現得似乎不痛不癢。
顧容昊從電瓶車上下來,走到顧母的跟前,“母親,我要出去一會,午飯就不在家裡吃了。”
顧母瞪大了眼睛,“出、出去?”
顧容昊點頭,走到江叔的跟前,“爺爺呢?我去同他說上一聲。”
江叔笑呵呵地指了指後院,“老司令知道您這幾天都在參加全國企業家年會,說您只管出去,不用特意同他打招呼,他心裡都有數着呢!”
顧容昊點頭,一邊整理袖釦一邊向通往車庫的側門而去,回身的時候道:“我晚上也不回來,家裡的飯,不用等。”
顧母本來整顆心跳得都快從嗓子眼冒出去了,可見顧容昊一氣呵成的動作,他並沒有走到大門那去等汪福把車開過來,而是自己通過側門到了車庫,打算自己開車出去。
簡竹到家裡來了的事情,從上午到現在這麼半天,她就不信這屋裡沒個通風報信的人。
可是顧容昊既是知道,也懶得與簡竹面對面;老爺子也假裝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顧母的腰肢便格外硬氣起來。
簡竹進不進得了這門,還得由她顧家的長房大太太說了算。
……
一屋子的人在餐廳裡和樂融融地準備開飯。
顧容昊的邁巴赫從車庫裡出來,“嗚”的一聲與簡竹擦身而過,繞着圓形的花壇轉了一圈,便加大油門向大鐵門衝了過去。
簡竹回身看了一眼,她知道他是自己開車去的。
不過自己開車也好,那就說明了他不願意走正門,不願意看到出現在門口的自己。
她從早上站到現在,腿腳早就有些發麻了,尤其是大門口的屋檐並沒有那麼寬大,她才站一會,就覺得頭頂的太陽白晃晃的,也不算曬,就是照得人心惶惶的。
她吞嚥了一口口水,雖然回來之前,她早就做好了心裡準備,這個家裡的人必定是要整治她一番的,可這會她胃疼,人也有些不大舒服。
主樓裡的午飯結束,顧容請跟顧佳敏都各自開了車出去。
二嬸是與顧佳敏搭的同一輛車出去,車子經過大門口的時候還是喚了一聲:“簡竹!”
簡竹聽聲回頭,見是她們,按了按自己的胃,還是強顏歡笑着走上前道:“二嬸,佳敏,你們好。”
顧佳敏高傲地仰頭,用嗤之以鼻的聲音道:“好狗都不擋道了,也就只有你臉皮纔會這麼厚。”
二嬸用手肘撞了顧佳敏一下,纔對簡竹笑呵呵地道:“小竹子你運氣還是挺好的,鬧也會找時間鬧。這要是碰上七八月的天氣了,你往這站,那才叫誠意。可這都是什麼天啊?你折騰誰啊?那麼好的天氣我看你在外面站着就是一種享受。”
簡竹早猜到這兩母女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換做從前,她早笑呵呵地回擊她們了。
可是眼下,形勢逼人,她也確實沒那個心情。
聽到她們說話只是彎脣一笑,轉身繼續在門邊站着。
顧佳敏跟二嬸討到便宜,兩個人也懶得再同她廢話,直接讓司機把車開出去了。
簡竹又站了一會,額頭上都是薄薄的汗往下落。
口袋裡的電話從上午就一直震動到現在,期間她拿出來看過一次,是溫禮喬。
他甚至還給她發了短信,低聲下氣地說:“我想你,我是真的想你,咱們能不能不這麼鬧了,好好談談?”
她低頭摁着手裡的短信,幾次想回,短信也編輯了半天,可太多的話,真是無從說起。
她掛斷了他又一次打來的電話,說:“溫禮喬,我不是個好女人,你別再找我了。”
他的短信很快回過來,說:“那正好,我也不算是個好男人,我們正好湊一對。”
“可是我家裡不會同意,所有人都不會同意,他們都說你不是一個值得託付終身的男人,我也覺得你壞,所以我們不要在一起!”
她回的短信其實有些狠了。
按了幾次又刪掉,刪掉了又重新編輯。
來來回回幾次,細想了半天,她人生的道路其實早在十七歲的那年就已經被安排好了。
是她,她太過貪心。
貪心得,固執地,非要那樣去喜歡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
因爲她貪心地想要更多,因爲她貪心地總也搞不清楚自己的位置。
所以苦了自己,也害了別人。
……
顧老爺子吃完了飯後便拿着把剪刀,在後院的花架子上修修剪剪。
江叔就站在他的身後,笑呵呵地道:“老司令您親自修的花就是好看。”
顧老爺子一剪子下去,暗叫一聲:“壞了。我費心費力地伺候這傢伙半天,可最後還是因爲這一剪子,這剪子沒有剪好,這東西就壞了,都白費了。”
顧老爺子放下剪刀,順道將手裡的白色編織手套一摘,側身指了指他剛纔在修剪的那一鉢道:“替我把它扔咯。”
江叔點了點頭,開始安排周圍的人幹活,有一直杵在旁邊的園丁上前,一聽老爺子竟然要把他最心愛的花給扔了,具都搖了搖頭——這有錢人的心思還真是難猜。
顧老爺子簡單地洗了下手,才揹着手往前走。
他似乎頗爲滿意地欣賞着這一園子由他親手打理的花草,纔有些漫不經心地道:“這都多久了啊?”
江叔會意,趕忙跟上,“從上午到現在,簡小姐在門口站了快六個小時了,老司令您看,是不是,該讓她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