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下聞聽君上受傷,氣憤不過,將那列宗星渤痛打了一頓,便被判了個入獄一年。子丞叔監獄長了解到臣下與君上的關係,便將臣下安排在這間囚室裡。臣下已經將這兩個宵小之人修理了好幾頓,量他們再也不敢對君上不敬。”曾雄雕說罷,回頭看了一眼禽獸和老妖,嚇得他們兩個人渾身哆嗦着挪到鐵牀前,俯身對沈皓宗說道:“君上……君上……都是那愚兮脅迫……否則……否則借我等褐民十個膽……也不敢對君上不敬啊……”
沈皓宗沒有心思理會禽獸和老妖,他拉住曾雄雕的手,心裡暖烘烘的。方纔曾雄雕的一段話,幾乎是相識多年來,他說的最長的一段話語。在這冰冷的監獄裡,能有如此過命的兄弟在側,實乃天下第一幸事。
沈皓宗有些哽咽的問道:“外面還好嗎?”
曾雄雕自然知道沈皓宗所問何事,便答道:“回稟君上,一切都好!王上冊封了太子,大嫂回到了沈第!”
“哦!好!好!曄歡被王上冊封爲太子,我這個舅爺也就安心了!你說的大嫂,可是依白的親媽?”
“正是!”
“紫玲回到沈第了!”沈皓宗的眼淚順着眼角流至耳邊,喃喃說道:“紫玲回到沈第了,她能在這個時候回到沈第……唉!本君還有何顏面再見她啊!”
“君上切莫悲傷,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謝謝你!有你在本君身邊,本君無憂矣!她呢?”
曾雄雕搖搖了頭,默不作聲。沈皓宗心裡明白曾雄雕知道他問的是左梵聽,既然曾雄雕搖頭,他也不再細問了。之所以搖頭,無外乎兩個原因,第一不再關心,第二真的不好。沈皓宗嘆了口氣,閉眼不再說話。
自從曾雄雕進入囚室之後,沈皓宗的人身安全自然不會再受到威脅,但是他的身體健康狀況卻每況愈下。以前從未出現過的高血壓竟然找上門來,收縮壓甚至時常超過了200毫米汞柱。不僅如此,被鐵釘刺傷左腎以後,沈皓宗小便的時候發現尿液逐漸成紅色,猶如鮮血一般,雙腳也開始腫脹,以至於不能久站。
獄醫診斷沈皓宗的腎臟出現了問題,有腎功能衰竭的可能性。由於英招監獄的醫療設施僅限於普通救治,無法對沈皓宗進行專業治療,所以通過子丞叔的操作,沈皓宗被予以監外就醫。
在被囚8個月之後,夏曆4711年十一月,即公曆2014年12月底,沈皓宗終於走出了英招監獄。沈翰宗駕車在監獄大門外接了他,說道:“大哥,回沈第吧!”沈翰宗不願沈皓宗再回雲龍央璽,因爲左梵聽已經帶着左依晨離開了秦國,去向不明,雲龍央璽也許久沒有人居住了。
在沈皓宗被囚的這幾個月裡,沈翰宗幾乎每個月都會來英招監獄探望沈皓宗一次,帶給他些許秦幣,以便沈皓宗可以在監獄裡買一些生活必需品。沈皓宗其實也很盼望見到沈第的其他人,但是包括沈依雲、沈鶴軒在內,再無一人來監獄看望他。
沈皓宗知道他讓所有人失望了,尤其是大爹沈珮麒以及親媽子南羲和。沈珮麒與子南羲和一直以來都將他視爲沈氏家族的驕傲,只差逢人便誇了。可是他卻對沈第所有人,隱瞞承乾系企業實情長達十幾年,試問誰人能不氣憤?
“還是先回一趟雲龍央璽吧,我洗漱一下,換身衣服再回沈第。” 沈皓宗看着窗外久違的街景,心裡不禁有些哀傷。
沈翰宗一邊開車,一邊點頭說道:“好的。大哥,有件事情要提前知會於你,你心裡也好有個準備。鶴軒走了!”
“他去哪裡了?”沈皓宗依舊看着街景問道。
“鶴軒……沒了!”沈翰宗一陣哽咽,艱難的說出了最後兩個字。
“沒了?你的意思是……”沈皓宗猶如五雷轟頂一般,轉頭直視沈翰宗。沈翰宗默默的點頭,表示正如沈皓宗所料。沈皓宗目光變得呆滯,他茫然的看着沈翰宗,不相信的搖頭問道:“怎麼回事?到底怎麼回事……”
“大哥,自從你獲刑被囚之後,鶴軒就變得沉默寡言,無心求學,經常多日遊蕩在外,不回沈第。我和夢瀅還有依雲幾次找到他,發現他和幾個無所事事之人廝混在一起,反覆規勸於他,卻置若罔聞。前些天接到方丈特區J察局的電話,說他因爲過量吸食笑氣而亡,同室的兩個人則下半身重度肌無力,幾近癱瘓。”
“笑氣?笑氣是什麼?怎麼會要了鶴軒的命啊……”沈皓宗在呆滯許久之後,終於哭出了聲,他撕心裂肺的喊道。
沈翰宗目視前方,用餘光從車門處抽出幾張紙巾遞給沈皓宗,說道:“我們在此之前也從未聽說過笑氣,後來經過了解才知道這笑氣是一種無色的、有甜味 的氣體,有輕微的麻醉作用,可以使人產生幻覺。吸食笑氣的過程被稱爲‘打氣球’,過量吸食以後手腳發麻,唯一的動作只剩下笑,能不停的笑十幾個小時。”
沈皓宗無心再聽沈翰宗解釋下去了,他的整個身軀和靈魂都已經不屬於自己了。沈鶴軒是他唯一的兒子,今年還不到20歲,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死了,而他則是殺死沈鶴軒的罪魁禍首。沈鶴軒一直視他爲偶像,他的鋃鐺入獄打碎了沈鶴軒心中高高在上的神,於是開始自暴自棄,最後墮落到依靠吸食笑氣來麻痹自己。
對於笑氣,沈皓宗真的是一無所知。其實笑氣就是一氧化二氮,是一種氧化劑,最早用於牙科手術的麻醉,也可用於食品加工,使奶油口感更加細膩。吸食笑氣一般是用打發奶油的充氣瓶向氣球內充氣,然後將氣球緩慢放氣,氣體經口鼻吸入體內後,會讓吸食者渾身放鬆,什麼都不用思考。
笑氣對人體的作用非常迅速,攝入3-5分鐘便可出現效應高峰,停止吸入後的幾分鐘內,99%的氧化亞氮從體內消除後,吸食者會完全復甦。長期吸食笑氣則會干擾鈷胺素的代謝,出現甲基丙二酸血癥和高同型半胱氨酸血癥,致使神經系統嚴重脫髓鞘,吸食過量可導致雙下肢癱瘓甚至死亡。
由於英招島與瀛洲島之間尚未架設橋樑,所以沈翰宗將車輛開至渡輪碼頭以後,便排隊等候擺渡過海。沈皓宗始終將頭轉向車窗外,任憑淚水如潮涌一般。他萬萬沒有想到因爲一己之私,竟然害的沈鶴軒命歸黃泉,落了個白髮人先送黑髮人。他真的後悔了,悔得肝腸寸斷,切身體會到何爲家破人亡。
左梵聽帶着左依晨走了,沈採依帶着嬀羽墨走了,沈珮麒半癱在牀,嬀天佑死了,沈鶴軒死了,沈翰宗至今尚未恢復工作,而自己則鋃鐺入獄……不到兩年時間,沈第便從天上人間跌入了十八層地獄,這到底是怎麼了?爲什麼沈第的上空會始終被黑雲籠罩?
沈皓宗突然感到左側腹部一陣絞痛,頓時汗如雨下。他知道這是左側腎臟病變的緣故,他心底裡苦笑着搖頭,任憑淚水和汗水混流。傾巢之下豈有完卵?對於沈第的病死走傷,他這點病變又算得了什麼?如果不是因爲嬀天佑和他相繼出事,沈第怎會有今日的衰敗?
洗漱之後,沈皓宗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回到沈第。韓紫玲在客廳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沈皓宗低頭立於原地,滿面羞愧。沈翰宗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沈皓宗到二樓看看沈珮麒。沈皓宗於是便機械的跟在沈翰宗身後,拾級而上,來到二樓沈珮麒的臥室。
臥室外面的小客廳裡,沈依雲正與子南羲和說着話,看到沈皓宗進來了,起身怒視喝道:“你還有臉回來,你爲什麼不將那牢底坐穿?”
沈翰宗連忙上前一步,擺手制止。沈依雲卻並不理會,更加激動的手指沈皓宗說道:“他做下了如此好事,難道還怕人說不成嗎?爲了那個女人,你拋棄了親媽,結果怎樣?萬幸啊!那個女人是國安局釘在你身上的一根釘子,背叛了你再遠遁他鄉,小說都編寫不出來的故事情節,真是大妙啊!可是,鶴軒因爲你丟了性命,你就是一個殺人兇手!你還有臉回到沈第,你就該死在英招監獄裡。”
沈依雲一邊痛斥,一邊淚流滿面,子南羲和欲阻止沈依雲,卻說不出一句話來。聞聲而來的韓紫玲推開沈翰宗,上前甩給沈依雲一記響亮的耳光,大聲喝道:“你怎能如此沒大沒小,他是你的大爹,他再有錯也是生你養你的大爹!”
這是沈依雲長到20多歲,第一次被韓紫玲打耳光。她捂着發燙的臉頰,用質疑的眼光看着韓紫玲,委屈的還想要爭辯,早被沈翰宗拉至一邊。沈依雲只覺得自己遭受了不白之冤,一跺腳灑淚跑上了三樓。
這一邊韓紫玲扶着子南羲和重新坐下,也不擡頭,對沈皓宗說道:“進去看看大爹吧!”沈皓宗有些膽怯,又有些感激的看看韓紫玲,對子南羲和施以天揖之禮,說道:“皓宗給親媽請安了!”子南羲和拭淚別過臉去,沈皓宗只好抿嘴硬着頭皮走入沈珮麒的臥室。
病榻上的沈珮麒兩眼空洞的望着沈皓宗,歪向左側的嘴角抽動了兩下,一滴淚水沿着眼角流向耳邊。沈皓宗疾步上前,俯身牀前,望着骨瘦如柴的沈珮麒泣不成聲。身後的沈翰宗手撫沈皓宗後背,說道:“自從你被拘禁以後,大爹的病情便一日重於一日,如今已經不能說話了。大爹其實很心疼你,只是無法表達,你也莫要過於悲傷,以免讓大爹跟着傷心。”
沈皓宗聽罷止住悲聲,轉頭問道:“大爹怎麼會消瘦的如此厲害?”
“進入冬季以後,大爹便不能正常進食,如今只能依靠輸液和流食維持。”沈翰宗偷偷抹淚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