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大帥方正是在帝國境內遇害,淵林帝國的高手再神通廣大,若是沒有鴻信帝國內部人的暗中幫助,憑什麼在殺了方正後,還能不留下任何蛛絲馬跡,悄然全身而退?
當然,兇手未必一定就是淵林帝國的高手。可如果不是,那麼就必然是鴻信帝國自己人,而不管這些兇手是不是淵林帝國暗藏的奸細,鴻信帝國高層至今仍沒有查出真兇,要不就是沒重視,要不就是無能。
反正不管怎麼說,南方大帥遇害這件事都必然證明了一件事,連自己軍方重要人物的安全都無法保障,由此可見,鴻信帝國高層相當的無能。
看着齊王一臉鐵青的表情,袁豐正不屑地搖了搖頭,似乎很是惋惜地嘆了口氣:“你們鴻信帝國保護不了自己的軍方大人物也就罷了,出了事,居然只知道把責任推給自己的敵人。別說陷害南方大帥的事情,寡人的確不知情,即便真跟本國細作有關,寡人也只會給予重賞。”
“事關國家戰爭,這些小手段其實根本不算什麼。若只是損失點威名,就能將正面戰場上的損失降到最低,你以爲寡人會捨不得嗎?這本就是身爲一國之君理應承擔的責任,沒想到你居然連這點道理都不明白。幸虧你還只是齊王,如果連你都能坐上太子的位置,那寡人倒真是放心多了。”
身爲淵林帝國一代帝王,而且還是帶領淵林帝國一路崛起的帝王,袁豐正的態度可以說明很多問題。
而現在,這裡的一切幾乎就落在了所有暗中關注這裡的人眼中,包括袁豐正對齊王的評價。偏偏就是因爲齊王他自己事先的故意安排,導致兩國絕大多數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
什麼叫‘辛虧你還只是齊王’?什麼叫‘如果連你都能坐上太子的位置,那寡人倒真是放心多了’?
剛剛還只是面色鐵青的齊王,這下心中怒火頓時升到了極致,素來自視聰明絕頂的他,當即忍不住沉聲冷笑:“呵呵,區區太子的位置,你以爲本王稀罕嗎?等本王殺了你,兩大帝國的皇位都將擺在本王面前,任由本王挑選!”
看着齊王近乎瘋狂的低聲吶喊,袁豐正微微皺眉,旋即心中恍然。
齊王是什麼樣的人,作爲淵林帝國的帝王,袁豐正當然早就研究了個透徹。
齊王表面上盡顯紈絝之能,可事實上內心卻頗爲狂傲和自負,腹中才能並不在太子秦怡之下,甚至猶有勝之,又豈會如表面上這般被幾句話就牽動了情緒?
這麼看來,假借齊王的名義陷害南方大帥,這件事,齊王似乎未必不知情,但他全程觀看,卻始終沒有插手,直到今天這一幕。正如齊王所說,只要能將當着兩國大軍的面成功將他斬殺,別說是鴻信帝國的皇位,失去了他坐鎮,淵林帝國的皇位遲早也會被齊王收入囊中。
鴻信帝國皇儲之爭早已世人皆知,太子秦怡性情溫和,代政期間更是將帝國打理的井井有條,不管是民間,還是朝堂上,早已擁有了一批相當堅定的支持者,威望極高。
單論政績和威望,齊王才能雖然頗爲不俗,卻註定一輩子也趕不上太子秦怡。而以他素來的驕傲和自負,肯定不希望聽到任何人說他是靠着皇后的力頂才能坐上皇位。
現在這個局面,毫無疑問,正是齊王豎立巨大威望的絕佳機會。
犧牲一個南方大帥,任由敵國大軍兵臨城下,只爲給自己創造一個豎立絕大威望,成功登上皇位的機會。
可事情鬧到這一步,他憑什麼就那麼自信,保證自己最後還能控制住局面?而一旦失控,別說是機會,整個鴻信帝國都得跟着玩完。
這一切儘管都只是猜測,而且,看似相當瘋狂,近乎不可能,但根據關於這位齊王的所有資料判斷,袁豐正相信其中至少有八成的可能就是事實,只因爲齊王性格中最醒目的兩個字,自負!
不過,緊接着,袁豐正莫名地黯然一笑。
“想踩着我上位?就憑你小小一個齊王?”
這一瞬間,帝王袁豐正心思急轉,眼中智慧的明光似乎可以看穿隱藏在暗中的一切陰謀和陷阱。
就在齊王拔刀出手的那一刻,袁豐正暗自不屑,但下一秒,目光竟掠過齊王,若有所思地瞥向城樓上數量近千的龍鳳雙衛。
“齊王不足爲慮,他的依仗應該就藏在這羣龍鳳雙衛裡面了。”
兩國大軍,甚至是帝都各方勢力,紛紛將目光投向了西城門城頭上的這場王與王之間的戰鬥。
儘管齊王先後數次交鋒,似乎全都落在了下風,但最後那看似瘋狂的一句話一點說錯。
若不是袁豐正,淵林帝國的軍事力量,絕對不可能強盛到南北兩面作戰,卻依然還能完全壓制鴻信帝國的程度。所以,只要袁豐正死在這裡,城外十萬敵國大軍的威脅必然降到最低,鴻信帝國一舉反攻回去也不是沒有可能。
就在齊王拔刀,袁豐正面色平靜,眼中閃過一抹戲謔的神色時,內城皇宮深處的禁地,一座高大的古老祭壇前,鴻信帝國老皇帝一身金色皇袍,卻畢恭畢敬地跪在地上,連頭也沒敢擡起。
祭壇中心,一個白髮蒼蒼,面容枯瘦,臉色卻異常紅暈,沒有半點行將就木之氣的老人,緩緩睜開雙眼,擡頭看天,深深嘆了口氣:“哎,多少年了,老夫本以爲這一輩子都用不着再出手了,沒想到最後還是不得不插手國家紛爭。”
老皇帝身子微微一顫,底下老淚縱橫:“老祖宗,都是後輩子孫不孝,讓老祖宗受累了!”
老人微微搖頭:“受累倒是談不上,但只此一次,以後你就留在這裡別走了,讓那些小子自己去爭吧。”
老皇帝怔住了片刻,猶豫了好一會兒,這才躬身應了一聲。
淵林帝國大軍兵臨城下,帝都堅持不了多久,想要保住帝國這百年基業,老皇帝只能親自請出老祖宗出手。
但毫無疑問,老祖宗答應出手沒錯,可也不是沒有條件,最後這句話分明還包含着另外一個意思,‘既然你守不住這份帝國基業,那就放手交給別人吧。’
老人深吸了口氣,消瘦的身體緩緩飛起,僅僅是簡單的一個舉起左手的動作,帝都上空,天地風雲頓時變色,整個帝都霎那間氣氛壓抑無比。
眼看着老祖宗即將出手,老皇帝低着頭,心中徹底鬆了口氣,可就在這時,一道身影突然憑空出現,且沒有半點慌亂,面色平靜地走上前來,一語不發,默默跪在祭壇前。
祭壇中心,老人臉上閃過一絲疑惑,舉起的左手緩緩落下,天上匯聚而來的烏雲霎那間消散,所有人心中那種壓抑無比的感覺頓時莫名消失。
這裡是帝國皇宮禁地,不熟悉地形,或者不知道機關的外人,根本不可能走到這裡來。
不等老人張口,老皇帝渾身顫抖不止,指着來人,滿臉震驚,半天說不出話來。
來人一頭白髮,身上穿着白色五龍皇袍,儘管命輪年紀跟老皇帝相差無幾,卻滿臉都是滄桑,似乎比老皇帝還要大出許多,顯然他這一生經歷過許多變故。
白袍老人恍若沒有看到老皇帝的滿臉震驚,畢恭畢敬地跪拜問禮:“淵林帝國兵臨城下,小袁代表整個淵林帝國皇室,叩見老祖宗,恭祝老祖宗聖安!”
祭壇中心,白髮老朽蔚然嘆息,心底頗有些感觸地點了點頭:“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白髮老朽激動過後,目光一轉:“秦家小子,既然都是自家人,那皇位的爭奪就各憑本事,讓下面那幾個小傢伙自己爭取吧。”
老皇帝似乎還沒從白袍老人的突兀出現中回過神來,突然聽到老祖宗不打算出手了,老皇帝頓時急了:“不要啊,老祖宗,小七還在外面跟淵林帝國大軍對峙,隨時都有性命之憂,現在只有老祖宗能救他了啊。”
齊王暗中的那些盤算,別人看不出來,可知子莫若父,老皇帝全都看在眼中,現在眼看就到最後一步了,要是老祖宗突然不打算出手了,齊王暗中的一切盤算全都落空倒也罷了,至少性命得保住啊。
白髮老朽微微皺眉,雖然心有不滿,但還是緩緩舉手,晚輩暗地裡的競爭,他老了,不想管,也管不着,可涉及到生死,他就沒辦法不出手了。
可就在這時,白袍老人突然冷聲一笑:“三弟,你的兒子正在和小正對峙,你的兒子有危險,你知道找老祖宗求救。可當年,我們三兄弟打下這片江山,你卻突然藉故向大哥一家設計下死手,大哥一家老小至今都還在地下無處申冤,這又該怎麼算?老祖宗,您說呢?”
百多年前,白袍老人和老皇帝,還有兩人的大哥一起打天下,可就在天下即將一統之時,老皇帝突然向兩個兄弟發難,大哥一家當場慘死,唯有老二白袍老人倉惶逃出。
儘管倖免一死,可這些年,老二白袍老人光是調理養傷就耗費了大量時間和各種珍貴藥物,根本沒時間考慮其他。
不過,他的後輩子孫顯然相當爭氣,不僅藉助地勢天塹保住了那小小的一塊封地,更是將封地逐漸擴張,一舉打下如今淵林帝國這半邊江山。
白髮老朽舉起的左手微微一顫,閉上眼睛,深深嘆了口氣:“罷了,罷了!”
三兄弟雖然不同姓,可都是白髮老朽的血脈傳人。當年老皇帝陰謀算計,獨自竊取天下時,他心有顧慮,不曾出手。如今報應不爽,當年僥倖逃出去的老二帶着大軍來報復了,他老人家若是出手,那就成了明顯的偏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