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探花郎

女學照例是在二月初開學,永和十一年的會試也將在二月上旬末舉行,所以當衛蘅和衛萱走進集賢堂時,裡面姑娘們大多討論的都是今年誰會中進士這個話題,畢竟彼此或多或少都有親戚可能會下場。

衆人一見衛蘅進來,就難免想起花燈節的事情,不過看衛蘅那一臉的紅潤就知道外頭的傳言肯定不足信,更何況,靖寧侯府的本事大,連緣覺大師都請了出來給衛蘅說話,大家如今看她,只有淡淡的羨慕的份兒。

郭樂怡見衛蘅進來,就走了過去,她是昨日回到京城的,險些趕不上女學開學,但是一住下就聽她表姐說了衛蘅的事,她心裡擔心得不得了。

郭樂怡將衛蘅拉到一旁,問清楚了情況,這才鬆了口氣,忍不住打趣她道:“若是在話本子裡,這英雄救美,你可就該以身相許了。”

鹽商人家的家裡說話做事比起讀書人家就不講究了許多,所以郭樂怡聽過許多混話兒,這會兒自己也忍不住開了混賬玩笑。

衛蘅伸手去擰郭樂怡,“好你個怡姐兒,一回來就笑話我,看我不撕爛你的嘴,你懂什麼叫以身相許啊?”兩個人笑鬧起來,衛蘅也總算是遮掩過了她和陸湛的事情,她是生怕郭樂怡追問。

到會試放榜那日,何氏緊張得頭天覺都沒睡好,木夫人也是一般。

今年衛蘅的二哥衛楓和三個衛櫟都下了場,所以早就有家丁一大早就去禮部看了榜,衛楓落了第,衛櫟則取了第五十六名貢士,名次不算低。至於接下來的殿試,只排名次,不會有黜落,所以衛櫟最慘也就是落入同進士裡。

但一般只有前十名的變動會大一些,衛櫟的這個貢士名次,只要是真才實學考出來的,基本就可以肯定是鐵板釘釘的進士了。

至於陸湛,則不出衆人所料地成了這一屆的會元。

永和十一年的上巳節,可以算得上是近十年最熱鬧的上巳節了。全國各地最有才華的學子齊聚京師,幾百名貢生剛剛出爐,炙手可熱,前途不可限量。

三月三日的濟水畔,可謂是衣襟飄香,香蘭襲人,仕女麗人比起往年又格外精心地妝扮了一番。

今年時興眉心點花鈿,有金箔、有銀箔、有金銀相間的,更別緻的是用寶石片。牡丹、芙蓉、山茶、薔薇,花鈿的樣子各有不同,點在眉心,平添一絲女兒家的嬌嬈嫵媚。

衛蘅也已經長成大姑娘了,她沒點花鈿,但是也不能脫俗地在額間繫了細細的金鍊子,眉心間垂了一枚指甲大小的紅寶石。

春雪社的姑娘席地而坐,品茶賞蘭,比起當年已經嫺淑文靜了許多,此刻在濟水畔彼此拿着香蘭互相灑水的小姑娘,已經換成了新的一撥。

不過最引人矚目的自然還是衛蘅她們這撥人。衛萱、衛蘅、周月娥、陸怡元、顧蓉,這些可都是上京城裡人人羨豔的姑娘。

但是矜持的姑娘有時候就難免顯得矯情,大家圍圈而坐,叫那些投蘭草的年輕男子們可就犯了難了,總不能越過人走到人家圈子中間去投,那一支蘭草就只能扔在心儀的姑娘的身後,也無法和姑娘對視一眼,欣賞一下她們羞紅的臉龐。

衛蘅搖了搖手裡的團扇,雖然這時間扇扇子有些太早,可是扇子對於姑娘們來說,最主要的功能本來也就不是帶來涼風,而是“半舉團扇羞遮面”。

衛蘅用餘光掃了一眼衛萱身後的蘭草,都有小一尺高了,不過對於如今的她們來說,已經是貴精不貴多了。

大家等着的都是陸湛那一撥貴介公子手裡蘭草的去處,尤其是陸湛,那可是新出爐的會元,更是最有希望成爲狀元郎的人。

儘管陸湛參加過的上巳節,每一次的蘭草都是送給了他妹妹陸怡貞,但是看熱鬧的人總會抱着幻想,也許這一次會不同。

這一次還真是有些不同,大家留意陸湛的時候,卻發現他手裡根本沒有蘭草。衆人心下不有失望,但是也能理解,陸湛的親事還沒有準信兒,他自然不會在這樣的場合泄露關鍵。

不過陸湛的蘭草沒有送給陸怡貞,這已經叫大家知道,陸湛的親事恐怕是有眉目了。

到衛蘅她們正準備登車離開時,陸怡元和陸怡貞姐妹過來辭行,陸湛就立在一旁和衛櫟說話。

衛蘅看見陸湛就覺得心跳加速,總有一種做賊心虛之感,彷彿覺得周遭的人都能看出她和陸湛之前有什麼似的。衛蘅深呼吸了一口,直了直背脊,故作大方地和陸怡元兩姐妹聊天,也沒有刻意迴避陸湛的眼神。這樣纔不會讓人誤會。

陸湛和衛櫟聊着天,嘴角一直含着笑,偶爾向衛蘅掃來一眼,那笑容就越發顯得深一些。他的眼神掃到木魚兒手上提的袋子時,又別有深意地向衛蘅看來。

衛蘅今年得的蘭草幾乎堆成了小山,幾乎可以與衛萱比肩,可見時人雖然尚文,但是愛美之心人人有之。木魚兒手上的布袋裡裝的就是衛蘅的戰利品,本來是好事兒,可是在陸湛的眼光下,彷彿就成了衛蘅“水性楊花”的活證一般。

衛蘅微微側了側身子,避開了陸湛的視線,對面的周家姐妹走過來時,陸家兄妹可總算是走了,衛蘅心裡大鬆一口氣。

等衛蘅上了馬車,木魚兒忽然驚呼道:“咦,姑娘,你頭上什麼時候簪了蘭啊?”

“什麼簪蘭?”衛蘅不解。

木魚兒擡手從衛蘅的頭髮上取下一朵開得正好的蘭花,遞到衛蘅的眼前。

衛蘅先是不解,其後就是一驚。膽子這樣大,當着衆人的面都敢自己頭上簪蘭的,除了陸湛,衛蘅還真是不做第二人之想。

“真是奇怪啊。”木魚兒道。

還是念珠兒靈醒,扯了扯木魚兒的衣袖,“肯定是哪位小姐捉弄咱們姑娘插上去的。”

衛蘅不置可否地“唔”了一聲。

上巳節之後,緊接着就是殿試。

永和帝考量陸湛出身齊國公府,若是按照文章好壞點了他爲狀元的話,恐怕對天下的寒門士子會給出一個錯誤的暗示,所以大筆一揮,將陸湛點成了探花郎,誰叫他生得俊朗又年輕呢。

到三甲御街誇官的那日,陸湛險些沒被上京城熱情的姑娘們,扔的鮮花、手絹、瓜果等給砸傷。

新科進士一出爐,衛蘅就嗅到了上京城內那股蠢蠢欲動的春的氣息。陸怡元和陸怡貞兩姐妹在女學的地位簡直是水漲船高,經常被同窗邀請到家中去玩兒。

陸湛今年已經二十有一,按說早就該議親,不過因着他中瞭解元后,在外遊歷了幾年,回京後又在東山書院潛心讀書,爲的就是今科能高中,木老夫人推拒別家夫人議親的藉口,就是爲了不讓陸湛分心。

如今陸湛點了探花,入了翰林院,成了炙手可熱的官場新貴,又有齊國公府的背景,大好的前程就在眼前,上京城家中有待嫁閨女的老爺、夫人們,誰不想把他綁回家去,逼着他和自家閨女拜堂成親?

那些今年即將結業的天字班的女學生,大約是最坐不住的,結了業就該議親了,正好合上陸湛的年紀,惹得下頭地、玄、黃三個班的女學生別提多羨慕了。

當然也有不少人替衛萱惋惜,她若是不耽誤那一年,這會兒就剛合適,可是她如今要明年纔會結業,恐怕陸家未必肯等,木老夫人可是急着抱曾孫的。

衛蘅就不明白這些人是怎麼想的了,只要年歲相當,結業不結業有什麼關係,衛萱的才德品行都擺在那裡,並不需要用結業禮來給她頭上添加光環。只能說,她們大概是期望能少衛萱這樣一個競爭對手,所以才一個勁兒地自以爲是地認定了,陸家只會相看今年女學結業的姑娘。

衛蘅隨手將手上的請帖扔在桌上,對着衛萱感嘆道:“今年好像喜事兒特別多。”不是這個家裡有孩子滿月,就是那個家裡有長輩做壽,如果沒有這種正經兒的喜事,那就請人去欣賞她家園子裡新養活的姚黃、魏紫。反正是各種宴請層出不窮。

衛萱淡淡一笑,“你去不去?”

衛蘅直接了當地道:“不去。”她如今課業重,還要跟着孤鶴先生學琴,明年的結業禮她雖然沒想過要爭前三,但是好歹不能落出前十,是以必須還得更加刻苦努力。

不過到了四月中旬,是齊國公府的木老夫人六十大壽,這種應酬是再不可能推的。

女學裡,一大半的女學生家裡都接到了請帖,衛蘅心裡暗自諷刺,這比皇爺選妃也不遑多讓了。不過木老夫人藉着六十大壽這樣大辦,任誰也說不出閒話來。

上京城的大小金鋪、銀樓早在年前,活兒就接滿了,害得何氏爲了給衛蘅新作的春衣配首飾時,還不得不讓人專程去了津口訂做。這一來一回就得兩日功夫。

何氏當時還奇怪,按說年後的春天該是上京城金鋪的淡季,訂做首飾的人都是年前就要求打好,正月裡纔好走人戶,從來沒有進了春天,滿京城找不到地方打首飾的道理。

那些平常經常接衛家的活兒打首飾的掌櫃的,還專程到靖寧侯府來解釋過,那些訂單多是打了四月裡頭要用的。

何氏眼珠子一轉,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忍不住撇嘴道:“有些人家,姑娘議親的時候纔想着打幾套見人的頭面。”

津口的鋪子將衛蘅的首飾送來時,何氏翻揀了一下,都有些不滿意,手藝畢竟不如上京城的工匠,打出來的東西,匠氣太重,哪裡配上頭。

“你二姐姐那邊,正月裡頭皇后娘娘賜了兩套頭面,御作坊的手藝可是外頭比不得的。”何氏嫌棄地將手裡的首飾扔到盒子裡,“你這新得的還是別戴出去丟人現眼了,送給馨姐兒玩一玩吧。”

衛蘅倒是無所謂,“當初從杭州回來時,祖母給我打的首飾,還有好些沒戴過呢。南邊兒的匠作精巧,就是現在戴出去,也是時興的。”

說到這兒,何氏倒是想起來了,“對了,前不久你舅舅寫信來,說要上京,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纔到。”

這人就是不能說人,何氏前頭剛說了,後腳外頭就有人來報,說是舅老爺到了。

何氏領着衛蘅,歡歡喜喜地迎了出去。

何斌每次來,給衛蘅的禮物總是最豐厚最多的。

“你舅母說,女孩子長大了,正是戴花的時候,我這船走得這麼慢,都是被她和你外祖母給你準備的箱子給壓的。”何斌笑道。

等晚上何氏讓她身邊的大丫頭冬雪領着人開箱子入庫時,也是驚歎不已,“你這小丫頭,在杭州時沒少拍你外祖母和舅母的馬屁吧,瞧這幾箱子,給你當嫁妝都夠了。”

衛蘅掃了那金燦燦的箱子一眼,心裡想着,估計這兩年小舅舅跑海外的生意又大賺特賺了。

衛蘅抱住何氏的手臂撒嬌道:“外祖母和舅母疼我,娘吃醋了。”

“美得你個小丫頭。”何氏擰了擰衛蘅的鼻子,然後看着那些箱子道:“喏,你四月二十戴的首飾有着落了,這可是南邊兒最時興的,咱們這邊纔剛開始時興起來。正月裡,我瞧着貴妃娘娘頭上就有一支這樣的金釵。”何氏拿起一支點翠嵌黃碧璽蝴蝶釵在衛蘅頭上比了比。

衛蘅對四月二十那日戴什麼毫無興趣,只叫木魚兒和念珠兒過來,挑了幾樣給郭樂怡和範馨留着。至於衛萱、衛芳那裡,何斌這樣會做人的人,靖寧侯府的各個主子那兒肯定都是有禮物送到的。

何氏看着那支金累絲鑲紅寶石牡丹富貴簪,衝衛蘅道:“這支留着,這紅寶石多大一顆呀,這麼大顆的可不容易找。”

衛蘅在何氏的目光下只得將簪子放了回去,順手又拿起一對金嵌寶桃枝花鳥掩鬢來。

何氏頭痛地撫了撫額頭,“行了行了,待會兒我幫你挑送人的東西,你還是先回去吧。”

衛蘅聳了聳肩膀道:“也行,娘可別太小氣了,反正留着我也戴不完。”

何氏都恨不能罵衛蘅一句“敗家精”,有她這麼敗家的麼?也不想想,她外祖母和舅母送到京城來的東西,如果不是精品她們難道還拿得出手?也就珠珠兒這個手上散漫的,才能眼睛都不眨地就把這些首飾送人。

待衛蘅走後,何氏忍不住向劉華家的抱怨道:“你瞧瞧,生了這麼個丫頭,簡直讓人操心死了,她這樣的,若是嫁個一般的人家,可怎麼養得活?”

劉華家的笑道:“太太怕是說錯了,三姑娘這樣的,哪裡用得着別人養她,姑娘手指縫兒裡流出來的一點兒東西,都夠養活一大家子了。”這劉華家的以前是何氏身邊的大丫頭,後來嫁給了劉華,但如今依然在何氏身邊伺候,極爲得用。

何氏眼睛一亮,像是通了一竅一般地笑道:“還是你點醒了我。我只想着老話裡說的‘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去了。”

至於更多的心事,何氏卻又不會和劉華家的說了。“只是珠珠兒這樣行事還是不妥,她隨手送人就是這樣重的禮,別人只會當她是炫耀,或者就是傻大戶。”何氏嘆息道。

劉華家的道:“三姑娘畢竟年歲還小呢,太太多教着些就是了,況且三姑娘也是一片好心,沒得都是外頭人想多了,反而辱沒了咱們三姑娘的心意。”

劉華家的不說還好,一說起來,何氏就又有得愁了,說衛蘅傻吧,有時候她又挺機靈的,可是說她不傻吧,有時候做人又太敦厚了,“罷了,罷了,我就是個操心的命。”

何氏揀出了分給其他人的禮後,叫冬雪將何斌這次送進來的東西收入了庫,順手也賞了劉華家的兩樣小件。至於何氏屋裡的冬雪、秋陽,還有衛蘅身邊的木魚兒和念珠兒也都各有東西。

如此一來,二房就沒有不喜歡舅老爺來的,何斌簡直成了最受歡迎的人。

“馨姐兒,下學之後跟我回家,跟表姨母說一聲,這幾日就住我們家吧?”衛蘅在女學逮住範馨道。

範馨看見衛蘅的時候有些不好意思,“我娘這幾日身上不舒服,我得回去照顧她。”

衛蘅一把拉住範馨,將她帶到一旁,沉着臉道:“馨姐兒,咱們是表姐妹,又是這麼多年的朋友,你跟我說說究竟是爲什麼躲着我?是因爲我名聲不好嗎?”

範馨猛地搖頭,“當然不是啦。”

衛蘅也知道不是,否則範馨不會在當初自己出事之後的幾天還多次來看自己,至於範馨爲什麼躲着自己,衛蘅心裡多少也能猜出一點兒原因。

“那是爲什麼,表姨母昨日我娘才見着呢,身體哪裡有不適?”衛蘅追問道。

“我,我……”範馨一着急就有些結巴。

“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做朋友了?”衛蘅委屈地眨着大眼睛道。

範馨又是一陣猛地搖頭,“不是,我是怕你瞧不上我,不理我。”

衛蘅就知道範馨肯定是爲着這個原因才躲着自己的。花燈節之後,範馨的母親那張臉可不好看,後來看着衛蘅時,也是冷冰冰的,那幾日走得近的親戚誰不來探望一下衛蘅,只有木宜倩裝病不來,還不許範馨和範用來。

範馨雖然來看過自己幾次,但是衛蘅知道,她肯定和她娘是起了爭執纔出來的,對範馨這樣的性子已經是難能可貴了。至於現在,自從緣覺大師評點了衛蘅兩句後,木宜倩這會兒的嘴臉又變回了以前的春風和煦了。

範馨的骨子裡也有着女孩子特有的清高,現在木宜倩反過頭來再叫範馨和自己親近,範馨又怎麼好意思,她自己怕也瞧不上她孃親的作爲。

衛蘅拉起範馨的手道:“馨姐兒,咱們是多少年的姐妹了,你是什麼樣的人我還不知道麼?過去的事兒就別想了,表姨母會那樣,也是人之常情。”

衛蘅輕輕鬆鬆就揭過了木宜倩這件事,叫範馨既感動又慚愧,兩個人不過幾句話功夫便又和好如初了。

晚上衛蘅叫木魚兒將她送給範馨的首飾匣子捧了過來,範馨看着滿滿一匣子的首飾,都是今年最時興的款,便知道衛蘅是從來沒有怪過自己,如此反而讓範馨越發覺得羞愧,大哭了一場之後,纔算平復了心緒。

不過小姑娘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晚上範馨和衛蘅頭並着頭,睡在一張牀上說知心話。

“四月二十那日,我本不想去,我娘偏要讓我去。”範馨抱怨道。

衛蘅還以爲範馨是因爲沒有時興首飾才說這話的。

範馨也讀懂了衛蘅眼裡的意思,趕緊解釋道:“不是的,娘在年前就把首飾給我打好了。”

衛蘅臉一紅,還是她小看永平侯府了,不過也怪不得衛蘅會這樣,她上輩子就是永平侯家的媳婦,如今的永平侯府內裡是個什麼情況,衛蘅多少還是知道的,已經是在靠木宜倩的嫁妝撐門面了,皇后娘娘和木夫人那邊逢年過節也會補貼這個小妹妹一些,但也只是能將永平侯府的光鮮外表維持過去而已。

“那爲什麼不去?”衛蘅問。

範馨側轉身面對衛蘅,將手枕在頭下道:“我是什麼人,陸三公子又是什麼人,楚夫人就沒拿正眼看過我,他們家的二夫人每次看到我,那種眼神,嘖,反正說不出來,好像我是個破落戶一樣,偏我娘還非要上去巴結。”

衛蘅知道這天下但凡做孃的,就沒有不覺得自己女兒好的,平日裡雖然又是罵又是壓,可心底總覺得還是自己姑娘好,她前世的婆婆木宜倩有這種想法不出奇。

不過說起來,木宜倩的做派也的確有些叫人瞧不起,按說她是木皇后的妹妹,也是衛蘅大伯母的妹妹,這身份只高不低,可是也不知道怎麼就養出了個捧高踩低的性子,這樣的人別說齊國公府的二太太陳氏瞧不上,就是衛蘅的母親何氏也在私底下說過幾次。

“表姨母還不是想你嫁得好些。”衛蘅道,“不過你是不是想多了,咱們明年才結業呢,表姨母就算在給你相看人,也不會這麼急的,何況陸子澄的親事今年肯定是要定下來的。”

一說起這個,衛蘅就恨得咬牙,沒想到表面上光風霽月的陸湛會是那樣的輕浮之人,可見人不可貌相,陸湛那廝真真兒是道貌岸然。

範馨頓了頓,有些話她難以啓齒,可是她不對衛蘅講,還能對誰講。“我娘想在我女學結業之前就把我的親事訂下來。”

範馨沒再往下說,但衛蘅已經知道了木宜倩的心思,範馨在女學並不突出,結業禮上的前十是不用指望的,與其後來成績不佳,被人挑挑揀揀,還不如趁之前把親事訂下來,面子上還好看些。

“那也沒什麼不好的。”衛蘅道,忽然她又想起,“那範表哥的親事豈不是也得趕緊定下來了?”範用沒定親,範馨又怎麼可能定親。

範馨不說話了,她娘最近身體不適那是真話,全是被她哥哥給氣的。當初木宜倩讓範用去親近衛蘅,範用是個孝子,在衛萱那裡又碰了壁,退而求其次去親近衛蘅,他也只當就是親近衛萱了。

但經歷了衛蘅花燈節遇險這件事之後,木宜倩的態度反反覆覆,叫範用也沒臉再去見衛蘅,木宜倩喊了他好幾次,範用也不肯,如何不叫木宜倩生氣。

範馨也覺得範用做得對,儘管範馨十分想讓衛蘅做自己的嫂嫂,可是她也知道範用心底只有衛萱,爲着衛萱還和自己孃親頂了好幾次嘴,說是衛萱一日不定親,他就一日不定親。

範馨想了想,還是覺得這件事不該瞞着衛蘅,否則若是衛蘅真嫁過來,豈不是更害了她。

“哥哥說,萱姐姐一日不定親,他就一日不定親。”

衛蘅對範用的這般癡情倒是不意外,他或許偶爾會可憐自己,同情自己,或則喜愛自己的漂亮,但他心底的位置卻從來都是衛萱的,從未動搖過,是以上輩子衛蘅曾經不止一次地爲着衛萱能有範用這樣喜歡她的人而嫉妒、生氣。

衛蘅拍了拍範馨的手道:“別擔心,二姐姐年紀也不小了,大伯母也在相看呢,不一定就要等到二姐姐結業纔會說親,二姐姐那樣的人,又不需要結業禮來證明她的才華。等二姐姐訂了親,你哥哥那邊訂了親,自然也耽誤不了你。”

範馨臉一紅,伸手來擰衛蘅,“臭丫頭,誰跟你說耽誤不耽誤了?”

衛蘅嘻嘻笑着往後躲,拉住範馨的手道:“好啦好啦,說正經的,四月二十那日,齊國公府邀請了那麼多人,你娘帶着你去看看也是好的呀,多看幾次,才知道對方的人品嘛,更何況,你總不希望你未來的夫婿要等着洞房揭蓋頭的時候才知道長什麼樣兒吧?”

範馨又去擰衛蘅,嘴裡罵道:“你個不害臊的珠珠兒,這小小年紀,就要看夫婿了。”

兩個人你來我往地打鬧,到最後還是範馨先告饒,衛蘅氣喘吁吁地停了手。範馨瞧着粉臉熱得泛紅的衛蘅,近處看只覺得她的皮膚細膩得彷彿牛乳一般光滑,睫毛又長又翹,眼睛水汪汪的彷彿倒映着漫天的星子,漂亮得叫人瞠目結舌。

範馨的眼睛不小心地就落在了衛蘅起伏的胸、脯上。小姑娘不發育就算了,一旦開始發育,簡直比春天的腳步還快。

衛蘅順着範馨的眼睛,落到自己的胸上,臉一紅,趕緊將剛纔打鬧間微微敞開的領口拉緊了一些,然後色厲內荏地吼道:“看什麼?”

範馨的臉也紅了,小姑娘什麼也不懂,可也隱隱覺得羞恥了,她低頭看了看自己平坦的胸、脯,說起來她比衛蘅還大上幾個月呢,只是個子比衛蘅矮,也比衛蘅瘦,所以才顯得小。

範馨和衛蘅都同時地保持了沉默,同時調換了姿勢平躺而臥。衛蘅因着範馨剛纔的眼神,一不小心就想起了那日在幽暗的濟祖殿裡發生的事情,那個無恥之徒居然……衛蘅現在都還能回憶起當時胸口疼痛的感覺。

不過其實也不是很疼,只是那種感覺太奇怪,衛蘅不願意去形容那種感覺,就統一稱爲疼痛了。

半晌後,範馨才換了話題,轉過身看着衛蘅道:“你說三公子最後會娶誰?”

這話,範馨若是在年前問,衛蘅能肯定地回答她,是“衛萱”,可是年後短短的幾個月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商彥升死了,陸湛的真面目也露了出來,衛蘅就不知道這輩子一切還會不會像上輩子一樣了。

“可千萬別是周月娥。”範馨道。

衛蘅笑道:“爲什麼不能是周月娥?”

“本來陸三公子就讓人瘮得慌了,周月娥也讓人親近不了,這兩人若是成了親,我看見他們大概就只能繞着走了。”範馨笑道。

“陸子澄怎麼讓人瘮得慌了?”衛蘅問。

範馨往衛蘅靠了靠,“難道你沒覺得?他那個人臉上就是帶着笑,你也不知道他是在高興還是在不高興,反正我看着他就覺得這人真可怕,你壓根兒就瞧不出他在想什麼。”

“你又沒有讀心術,當然不知道別人在想什麼啊。”衛蘅道。

“哎呀,我也不知道了,反正我就是覺得這種人他把你賣了,指不定你給幫他數錢哩。腦子要是不好使的,嫁給他怕是不好過。”範馨淳樸地道。

衛蘅點了點頭,對範馨的話深以爲然。

“我覺得,還是萱姐姐最有希望。他們瞧着郎才女貌,最是般配。”範馨道。

衛蘅心想,上輩子自己大約就是被這種“只有衛萱才配得上陸湛”的說法給激得放下自尊去爭取的,結果自取其辱了。

衛蘅“唔”了一聲。

範馨想了想又道:“不過還是咱們蘅姐兒最和他般配,你們兩個生出來的孩子不知道該多漂亮。”

衛蘅伸手去撓範馨,“說什麼呢你,不害臊,親都沒訂,就想生孩子了。”

範馨告饒道:“我說的是真話,就是你們年紀相差太遠了點兒。”

衛蘅不想討論這個話題,翻了個身道:“睡吧,明日還要上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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