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鍾子騁回來了。”紫蘭興奮地拖着一個滿身白雪的人回來,愈是披了一身雪,鍾子騁看起來愈發黑了。
樊大娘正打熱水來,見了鍾子騁便嘿嘿笑着問:“我說小哥兒,怎麼我們姐兒越喊你你越跑?我們姐兒都跌倒了,膝蓋上摔好些傷呢。”
柳媽媽用被子將雨卉裹好,過來接了熱水,也怪鍾子騁:“你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就走了。”
鍾子騁越過衆人去看牀上的雨卉,其實男女有別,何況他們還是主僕,自己本不該這樣唐突地來小姐的臥室,可是自己一回來就被紫蘭拉過來,連氣也不給喘一口。更沒想到,剛纔小姐竟然追過自己。
“鍾子騁,你去那裡了?你看你把我們家小姐害的。”紫蘭氣呼呼地過來,將小姐的胳膊從被子里拉出來,上頭也有幾處摔倒時擦傷的痕跡。
鍾子騁茫然而心疼地看着這一幕,慢慢將手裡的包袱打開來,裡面竟是幾串晶瑩紅潤的糖葫蘆。
“小姐喜歡吃糖葫蘆,雖然京城的冰糖葫蘆好吃,但到底和咱們這裡不一樣,所以……”鍾子騁話還沒說完,衆人已經鬨堂大笑起來。
如今雨卉和子騁的事情早不是什麼秘密了,見鍾子騁這般表現,所有人都樂了。牀上的雨卉也破涕而笑,可想到自己剛纔那激動的樣子,又赧然臉紅,因這一切都是這個大笨鐘造成的,心裡惱得不行,拉着紫蘭道:“快攆他出去,我這裡還躺着呢。誰要吃這東西啊,自作多情。”
紫蘭存心逗她:“那我們拿去吃了啊!”
雨卉又不肯,如此扭捏害羞之態,叫衆人看了又是笑,因雨卉衣衫不整,柳媽媽讓子騁先去休息,其他暫不提。
子騁退出來,遇宋雲峰夫婦。雲峰語重心長,只說了一句“子騁啊……”
鍾子騁已帶着苦澀地笑,點頭道:“宋參將,我明白的。”
“你明白最好,等到了到京後,將軍應該會找你談。”雲峰緩緩地說,“夜裡我來你的屋子,把定圻軍的情況告訴你,你轉述於將軍。”
“參將的意思是,我也要上京?”鍾子騁有些意外,又有些猶豫。
雲峰點頭,將妻子拉到身邊,:“你嫂子就要生了,我不能離開,何況過完年兄弟們又要集結。所以只能由你護送將軍一家大小上京,你放心,我會和老夫人說這是將軍的意思。”
“是。”子騁應諾,擡頭朝窗戶裡看了一眼,見雨卉和紫蘭分吃糖葫蘆,不禁嘴角有笑、眉間有憂,便一直靜默着再沒有說別的話。
夜晚,清冷了許久的容家宅院終於有了幾分熱鬧,不僅下人們都沉浸在四小姐要做皇妃的興奮裡,正院裡一桌飯菜旁,也總算多了幾個人來坐。今日馮梓君破天荒地除了帶着兒子坐,更給周紅綃與馬如惜在同一桌擺了座位。雲佩幾個最有眼色,見如惜如今得寵,自然巴結上來,添酒添菜,忙得不亦樂乎。
周紅綃今晚穿了鮮亮的玫紅色棉袍,一臉的意氣風發,可不是,聖旨裡可有說明,將來是要讓她進入容家宗祠的,到底生母功不可沒。
馮梓君懶得計較這些,畢竟自己還是一家之女主人,因見兒子休息後且換了衣裳剃了鬍鬚,又似從前的模樣兒,只略瘦一些,心裡也踏實了幾分。見今晚的魚面做得好,讓綠綾又給兒子添上,說道:“多吃一點,這東西好消化,又補身子。你瞧瞧你瘦的。”
容謀淺笑:“那裡吃住都好,兒子瘦一點,人更精神了。”
周紅綃則忍不住又嘀咕:“實在想不明白,做什麼要把我和三爺抓起來,我們可犯律法了?”
容謀道:“與看管我的人聊過,也套過幾句話,大概是因爲二嫂不見了,所以他們急了,便封鎖我們所有人,一個也不能離開杭城,爲免阻攔時引起百姓圍觀,故而索性將我們軟禁起來。”
周紅綃道:“難道家裡真的要出大事?二奶奶不見了,那她去哪兒了?”
“聽說是上京了,這麼久了沒消息,應該是到了。”馮梓君冷聲一笑,“呵!她這一次做得夠漂亮的,只怕是一早就謀算好的。”
周紅綃聽得一知半解,卻還是爲自己被軟禁而耿耿於懷,綠綾再一旁推她笑着說:“如今我們四小姐要做太子良娣了,將來更是皇妃貴妃,咱們家從此就是皇親國戚,難道還會有什麼禍事落到我們頭上?姨太太也太多慮了。”
如此一聽,周氏又樂開懷,一個勁地說:“是啊,該早些把卉姐兒接回來,也不曉得在城外她過得好不好。”繼而嘮嘮叨叨個沒完,儼然把自己當成了太子的岳母大人。
這一邊馮梓君也不計較,只笑着對如惜道:“好孩子,這一回你沒跟你主子走,而鐵了心等謀兒,這份情這份心老夫人我記下了。你呀……自己也要爭氣點,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如惜明白馮梓君話中的意思,一來羞赧,二來掩飾自己內心的興奮,便紅着臉把頭低下了。雲佩雲霞忙趕着上來誇讚說笑,一頓飯吃得好不熱鬧。
然容謀的心思已全不在這飯菜裡,早飛出杭城直奔京城而去,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然能得到名正言順上京的機會,難道,這就是註定的緣分?
京城裡,今日太子首次祭天,禮畢后皇帝便讓朝臣們往太子府賀喜,自己則帶着妃嬪回宮休息。於是太子府里人來人往幾乎將門檻踏破,允澄不勝煩擾,卻又無可奈何。
此刻宴席散去,允澄方舒一口氣,外頭又報大皇兄永嘉王到,不得不換了衣裳迎接出來,果見允湛攜恆嫦與若干側妃而來。
“大皇兄……”
“拜見太子殿下,千歲金安。”
允澄尚未問候,大哥那裡已然齊刷刷地跪拜下來。允澄好不尷尬,笑一笑,上前來扶起兄長嫂子,口中謙讓:“大皇兄往後再不要這樣了。”
恆嫦翩然起身,笑道:“太子此言差矣,您與王爺如今已然君臣有別,王爺自然不能表現輕率,叫大臣們笑話。”
“皇嫂既然這麼說,就依您的意思吧。”允澄不願多做計較,且一笑了之。
允湛也無所謂,便帶着寵姬四處打量太子府的氣派,口中嘖嘖道:“到底是太子的住的地方。”
“皇兄若喜歡,不如搬來與我同住,本來這麼大的宅子,我一個人也住不下。”允澄笑着說,且不僅是玩笑。
可允湛卻道:“太子啊,住在這裡可不是享受的,哥哥我操不起那份閒心,還是安安樂樂過我的日子好。聽說今日父皇已傳幾位元老進宮商議爲你選帝師的事情,往後你且得辛苦吶!”
恆嫦立於他們身後,眼瞧丈夫說出這番話,心裡恨得不行,奈何自己命運不濟,爲何嫁得是老大,而不是老三,好在如今父母那裡在妹妹身上打的如意算盤落空,自己似乎又多了一分希望。她心說:太子如何,一日沒有登基,就可能有一日被廢,來日方長。
而允湛的一個寵姬似乎存心要讓恆嫦難堪,故意笑着說:“太子爺千萬不要嫌棄這府邸冷清,皇上不是纔給您選了良娣麼,等良娣將來入府就熱鬧了呀,再將來太子妃入府……”她刻意將“太子妃”三字說得很重,“也不知哪家的女子有好福氣,能做您的太子妃。”
說到自己的良娣,允澄顯然來了精神,忙轉身來向恆嫦致謝,“多謝皇嫂在母后面前提及南巡發生的事,我纔有了這個機會,不然……哈哈,總之這一次的大媒全在皇嫂,我定要好好謝謝您。”
孰料恆嫦卻萬分尷尬,怎麼回事?皇后竟然讓允澄也知道是自己向她透露的消息?那麼……那麼姨媽她!心裡撲通撲通地亂跳,恆嫦一時萬分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