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喜從天降

酈君玉高中了頭名狀元,跨馬遊街之際,忽然被一物從天而降,直接砸中頭頂心,將御賜的金花都打歪了,不由發怒,竟然有人敢當街向新科狀元拋擲雜物,蔑視朝廷新員!

正想找人理論,不意瞥眼間看清了砸到自己的東西,頓時瞪大了眼睛,也顧不上生氣了,心中打鼓,這個…這個東西怎麼看着這麼…這麼像…像…一拍腦袋,像一個繡球!

這麼說來是有人在當街拋繡球了?哎呀!那不就是在招婿嗎?這是誰這麼不長眼啊,竟然把繡球拋在了自己的頭上?周圍這麼多青年才俊,榜眼,探花,三甲進士,隨便抓一個都是佳婿人選啊!全部比自己強。

忙擡頭看,只見左首一戶大宅院,依圍牆搭了一座三層高的繡樓,一看就是臨時搭起來的,樓身在圍牆內,三層處一個臺子探出了圍牆,臺子上一個婀娜嫋娜的身影一閃而逝,身後跟着幾個穿紅戴綠的丫鬟退了進去。

大門開處,一羣家丁侍女涌了出來,紛紛叫嚷,“大喜,大喜,這就是我們家小姐打中之人了,還請移步進府,去見相爺。”

酈君玉本還打着推脫的主意,心思急轉,暗自掂量道,你要拋繡球就應該闢一塊空地,提前幾日通知鄉鄰街坊,請有意入贅的前往接球。哪有在大街上亂拋的道理,萬一打中的是有家世之人,或是無意婚配的可怎麼辦?

因此也不懼怕,被衆家丁簇擁進去,只等主人家出來據理力爭,拒掉這門親事。

可是等到這家的老爺出來一看,不禁叫一聲‘苦也!’不是別人,正是才拜的恩師,樑丞相。

連忙上前施禮,“學生不知是老師的府上,冒犯了!”

樑丞相哈哈大笑,十分親熱,直呼酈君玉的表字,“明堂啊,你高中會元的時候,老夫就看你才貌出衆,是個有前途的樣子。果然今日金殿大試,陛下也目光如炬,獨具慧眼,點了你做金科狀元,可喜可賀啊!如今喜上加喜,小女竟又綵球拋中了你,哈哈,你先是金榜題名,後就要跟着洞房花燭!!這還不成就了今科的一段佳話,陛下鴻福齊天,登大位後點的第一科狀元就是這麼一個十全人物,只怕陛下知道了,也要龍顏大悅啊!”

酈君玉默然,看着恩師他老人家的一張老臉都要笑成了喇叭花,還將陛下的齊天鴻福都擡了出來,心中只冒出來五個字,“這個老狐狸!”

看來自己這是早就被人給盯上了,早早地搭好繡樓,等在他跨馬遊街的必經之路上,只等他過來,瞅準了他那簪着金花,十分醒目的腦袋,用球一砸,便萬事具備,只等自己這東風進洞房了。

咳嗽幾聲,“咳咳,恩師美意,學生不勝感激,只是這婚配之事還需父母做主,學生不敢擅專啊!”

樑丞相大手一揮,“明堂,你這就太謹小慎微了。”暗道如今的少年郎都恃才傲物,心比天高,更何況眼前這位,少年得意,連中三元,只怕是早就立誓要娶一個絕色佳人的,自然不肯輕易許人姻緣,只可惜他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品貌無雙,配他正合適。

果然,酈君玉繼續推諉道,“恩師見諒,自古以來,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沒有自己私配的道理,學生讀書多年,實在是不敢壞了倫常禮法!況且學生纔剛考中入仕,於國於家未有點滴功績,正是應該勤勉做事,報效朝廷時候,委實無心於這兒女私情,還望恩師見諒,莫要耽誤了小姐,儘早另尋佳婿爲好。”

樑丞相心道,你說得好聽,繞來繞去的,其實就是不想做我女婿,哼,虧得老夫早有準備,先忍了你此時的無禮,等你見了我家女兒,就該回過頭來感激老夫了!

“明堂啊,爲師也早想到這個,前幾日已經問過你那姑丈,他說道你義父臨行前就囑咐過他,你年歲也到了,如今出來趕考做官,不知何日方能歸家,如在京中有合適的閨秀,儘管成親就是,莫要說一定得他首肯,省得耽誤了你,連聘金他都交給你那姑丈吳道庵一併帶了來,這你還有什麼可顧慮的。”

“這個…”酈君玉差點跳起來,你這是拋繡球撞天婚嗎?怎麼提前連我家中的事情也打探得這麼清楚了,這可如何是好?

“恩師,學生現在真的是一意想要報效朝廷,做一番事業,委實無心於婚配啊!還望恩師……”

樑丞相這就有些不快了,“明堂如此一力推脫是覺得老夫的女兒與你不夠般配不成?我這女兒雖是義女,可是我夫婦二人對她疼愛有加,視作掌上明珠一般,可絕不比一般的閨秀千金差。”

“不敢不敢,是學生配不上恩師的貴千金纔對……”正在焦頭爛額,忽見榮發在門外一探頭,就有丞相府的下人進來稟道,“酈狀元的家人在外說有十萬火急之事,小人不敢攔着,相爺您看?”

樑丞相擺手,“既是有急事,明堂你就先去吧,今日還要和衆位考生們同聚飲宴,小女之事咱們明日再說,你回去再問問你那姑丈,既然令尊高堂不在身邊,他也勉強算得你的長輩,請他做主也是可以的嘛。”

酈君玉不敢多說,諾諾而退,出來問榮發,“有什麼十萬火急的事情?”

榮發神情有些怪異,搖搖手,“家中的事情,等下找個僻靜處再說。”

這一日忙碌,直到晚上回了俞宅,身邊纔算清靜了,酈君玉愁眉苦臉往桌旁一坐,還沒開聲,榮發就做賊一般,牢牢的關上房門蹙了過來,“公子,你看看這個。”說着遞過去一件物事。

酈君玉隨手接過,見是一塊繡帕,香噴噴的,打開一看,上面繡着一叢蘭花,花旁題着幾個字,‘今日花開又一年’。猛然站起身來,“這是映雪姐的筆跡!榮發,這帕子你從哪裡得來的?”

榮發嚇得使勁拉她,“輕聲,輕聲,你這麼大聲嚷嚷,一會兒姑丈大人就要過來了!這帕子是我在相府角門處等你時,她們小姐的一個丫頭拿給我的,千叮萬囑讓我不要說與旁人知道,一定要交到你手上才行。我看着這繡工實在和映雪姐以前繡得一模一樣,心裡頭這個驚訝啊,又不明白她寫這句是什麼意思,一着急就闖進去找你了,誰知還是給耽誤到這會兒才能給你看。這,這位小姐怎麼會有映雪姐的東西?該不會……”

酈君玉站起身來繞着桌子踱步,輕輕念道,“今日花開又一年,今日花開又一年……這是什麼意思?”

忽然站住,滿臉驚喜對榮發道,“榮發!只怕映雪姐並沒有死啊!這位樑小姐九成就是她了!這句‘今日花開又一年’出自韋公的《寄李》詩,上一句是‘去年花裡逢君別’,這不就是說她去歲才和我們分別嗎?哎呀,樑丞相的這個女兒是他的義女,並不是親生的,很有可能是映雪姐啊!我可真傻,白天還在使勁推脫,差點得罪了恩師。”

榮發張大了嘴,將信將疑,“映雪姐怎麼投完水就變成樑丞相的女兒拉?萬一不是呢!……可是這蘭花確實是映雪姐繡的,她每次都喜歡在最下面繡兩片橫着的葉子,錯不了。這,這,這,這麼說她定是在繡樓上看見你了,才把繡球拋給你了?”

覺得自己的小腦袋要轉不過來了,“這麼說你和映雪姐這就要一娶一嫁,定下終身,以後都再沒有皇甫公子和那劉公子什麼事了?……”

酈君玉笑容滿面,喜氣溢滿胸襟,在她看來,蘇映雪沒有死就是最大的喜事了,“榮發,明日我就去恩師府上答應下這門親事,等到成親的時候,咱們就能見到映雪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