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裡,沈菲萱低低地啜泣,倪君昱拿着紙巾爲她擦眼淚,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一直是他視如珍寶的女人,現在卻爲了他掉淚。心疼的感覺在無聲的蔓延,倪君昱有些內疚,以前在大學的時候,沈菲萱沒有接受他的追求,只是答應做朋友,可她從歐洲回來後,明確地表示要想和他在一起,那時的他還不能確定自己的心意,總是覺得放不下米璇,他也不知道自己對米璇到底是什麼感情,當她是玩具呢還是當她是自己女人?
在他掙扎猶豫的時候,發生了上次在“夜皇”的事,知道米璇“愛”的人是季聿,心痛之餘也覺得自己沒必要再爲她牽掛,答應了跟沈菲萱在一起。
確切來講,沈菲萱現在的身份是倪君昱的女朋友,只是還沒經過倪老爺子的同意,距離談婚論嫁,始終差上那麼關鍵的一步。
“……”
“你呀,又經不起誘惑了是不是?一看見肉就投降了是不是?”米璇太瞭解薛茉茉了,一針見血。
“你和沈菲萱的事我都知道了。”倪老爺子單刀直入,讓倪君昱毫無準備。
“去去去,你這是損我呢,我有韓爵,也算是有男朋友……不,他是我未婚夫,是我老公,所以嚴格說起來我也是有男人的!”薛茉茉一提到韓爵就雙眼發亮,色迷迷的。
“又是倪君昱,你這都爲他哭過多少回啦?以前你哪有這麼脆弱,每天笑眯眯的,都怪那個大惡少!呸!我看錯他了!那次他來學校幫了你,在夜皇也爲你開槍打壞人,我還真把他當英雄一樣崇拜,現在,我要鄙視他,狠狠地鄙視他!”薛茉茉最聽不得米璇被欺負,想到米璇家停水又停電,她比米璇還要激動。
“嘿嘿……”薛茉茉默認。
“嘿嘿,辦法很簡單,你的目光不能只停留在倪君昱身上,你要開闊眼界,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你要忘記倪君昱最好的辦法就是轉移注意力!你要認識一些新朋友,我們學校其實有些男生還不錯,你以前都不留意,以後可以留點兒神,看誰順眼的就大膽去跟人家認識一下,另外我也可以託朋友給你介紹一些帥哥認識,先交朋友,再進一步發展,當然了,前提是男方人品要好,如果太花心,太下流,絕對不能在考慮範圍之內!一旦你有了男朋友,你的心思就不會在倪君昱身上,時間一久,自然就把他忘了!”薛茉茉滔滔不絕地說了一通,不過她有點懷疑米璇到底有沒有開竅。
“我不緊張,就是太高興了,以後我們不用連約會也小心翼翼,你也不用擔心你爺爺會對我不利,所有不好的事情都過去了,我們可以光明正大地交往了!”沈菲萱喜極而泣,看着她激動的樣子,倪君昱的情緒也微微被感染,但願真的象她所說,不好的事情都過去了,他應該和這個女人好好相愛,等了幾年,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嗎?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昱,是不是你爺爺他又……哎,你別往心裡去,放寬心,別影響你工作的情緒。”沈菲萱語氣輕柔,淚痕未乾的臉上卻是掩不住的委屈。
“有辦法?快說快說!”米璇眼睛一亮,很虛心地求教。
“爺爺。”
“爺爺,您如果有什麼意見可以在電話裡說,用不着把她也叫過去,您跟沈涯的恩怨,和菲萱沒關係,犯不着撒氣在她身上。”倪君昱第一個感覺就是以爲倪老爺子叫他和沈菲萱去吃飯是爲了藉機給沈菲萱難堪。
“米米,你不能再這麼下去了,你才十八歲,應該好好享受青春,不能因爲一個跟你完全是兩個世界的男人,你就丟了魂兒,每天苦苦地思念,一有點兒什麼關於他的事情就脆弱,敏感,然後傷心,哭泣,這不是你應有的生活,你明白嗎?”薛茉茉的話雖然直接,卻句句在理。
“米米,你聽傻了嗎?”薛茉茉發現米璇居然又走神了。
“米米,你怎麼……怎麼曠課啊?我還跟老師撒謊說你病了,不舒服。你到底是爲什麼曠課?”薛茉茉可不象米璇那麼遲鈍,見她心事重重的樣子,預感不好。
“茉茉,你跟韓爵還是沒進展嗎?還是連臉都沒親到過?”米璇問得小心,知道這是茉茉的心病。
“菲萱,不用緊張。”
“菲萱,剛纔爺爺跟我說,讓我帶你明天晚上過去吃晚飯,他已經承認了我們的關係。我想問問你的意思,如果你覺得太快了,明天我可以跟爺爺說你有事不去。”倪君昱不知道沈菲萱是否願意明天就去見倪家的人。
與此同時,跟她們的心情剛好相反,倪君昱剛送走了沈菲萱,獨自一人在辦公室裡,一根接一根地抽菸,可任憑他抽再多,眉宇間那股抑鬱還是無法減少半分。想起米璇今天突然出現在公司,一進門就開罵,然後又委屈得象只鵪鶉似的跑開了。她這一出看似是小插曲,但是卻把倪君昱給撥弄得心神不寧,坐立難安。
兩顆年輕的心,很快將陰霾趕走,操場的上空又響起清脆的笑聲。青春真好。
他該慶幸老天爺大發善心,結束了他的單戀和折磨,抱得美人歸,還得到了家裡的同意,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倪君昱下意識地皺眉:“女朋友?爺爺您……”
倪君昱心裡一緊,該不會是爺爺哪不舒服吧?
倪君昱沉默不語,他不知道爺爺到底意欲爲何,但是起碼他聽明白了,爺爺的意思是說承認了沈菲萱的身份,可是究竟是什麼原因讓爺爺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呢?倪君昱沉吟半晌,聰明如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當揭穿宋言卿與外人合謀毒害大伯的時候,爺爺憤怒的眼神中,還有一種情緒——悔恨。
倪君昱的目光一直都沒離開過自己的手機,他正翻出以前偷拍米璇的照片,看着她甜美真實的笑容,那清脆悅耳的笑聲彷彿就在昨天,一轉眼過去兩個月了,他強迫自己不準去想她,刻意在失眠的夜晚跟沈菲萱通電話,以此來剋制自己想要打電話給米璇的念頭。
倪君昱隱約能猜測到爺爺態度變化的原因,心裡也少了幾分擔心,明天的晚飯……
倪君昱默默地注視着沈菲萱臉上的點點淚光,又走神了,竟想起了米璇哭的時候,似乎更能揪着他的心……兩張佈滿淚痕的臉在眼前交錯,晃得他頭疼不已,他不明白爲什麼已經得到沈菲萱的感情,他的心卻沒有被填滿的感覺,反而……更加空洞得可怕。
倪老爺子竟沒有因爲倪君昱的話而生氣,只是淡淡地說:“如果我想拆散你們,辦法多的是,更不會讓她出現在我面前。明天的晚飯,你帶她來,是以你女朋友的身份,願不願意來,就看你們的意思了。”倪老爺子說完就掛斷了,他的話,讓倪君昱大感意外,想不通爺爺的態度怎麼會轉變?
吃醋?米璇茫然地擡頭,久久沒回過神來,原來那種酸酸的,澀澀的,象有無數只貓爪子在心尖上抓撓,又癢又疼讓她不知所措,無處發泄的奇怪情緒,就是傳說中的——吃醋!
呃……米璇趕緊回魂,一個勁兒地點頭,目光充滿了崇拜:“茉茉你真厲害,如果不是我們認識這麼多年,我還真會以爲你是交了很多男朋友纔有這樣的經驗呢,聽你剛纔的話簡直太有道理了,真看不出你連男朋友都還沒有過。”
在米璇來倪家之前,他一直覺得那棟豪華的別墅象個城堡,美麗卻寂寞。而在米璇走後,他覺得……那簡直就是座冷宮,一點兒人氣都沒有。尤其是他自己的臥室,他每天晚上睡在那張承載着與她xiao魂蝕骨般纏綿的大牀,無疑是最痛苦的折磨!爲什麼她明明走了,可他還是忘不掉她的味道,忘不掉她的髮香,忘不掉她每個嬌羞的表情,甚至在每個清晨,他睜開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向空蕩蕩的枕邊,失落,悵然,這些他從來沒體會過的情緒在他腦子裡肆意躥動。
沈菲萱不可置信地望着倪君昱,驚喜地鑽進他懷裡:“真的嗎?哈哈……我太開心了!昱,我一定會去的,好不容易你爺爺不反對我們了,我不會錯過這個機會,我還要好好感謝他老人家纔是。”
沈菲萱聰明地停止了哭泣,自己拿着紙巾繼續擦着哭紅的雙眼,垂着頭,耳朵卻不自覺地豎了起來。
沈菲萱見他臉色不好,心裡也沒底,難道是他爺爺又在阻撓他們?
電話那邊有着幾秒的靜默後,響起倪老爺子低沉緩慢的聲音:“君昱,週五回來吃個晚飯,順便,把你的女朋友也帶過來。”
米璇從倪君昱辦公室出來後,直接去了學校,薛茉茉一見她就連忙拉到一旁審問。
聯們保我能聯我。米璇心裡一疼,挽着薛茉茉的胳膊想安慰幾句,可薛茉茉仰天大笑,滿不在乎地扁嘴說:“米米放心,沒事,我臉皮厚着呢,我們家跟韓家早就訂了親,韓爵的爸爸媽媽很喜歡我,從來不嫌棄我的外表,我才十八歲,有的是時間跟韓爵耗下去,等我長大些,等我減肥成功了,我肯定比現在好看,不信那個韓爵不動心,哼!”
米璇憋屈地皺着小臉,沒精打采的,薛茉茉覺得問題嚴重,乾脆將她拉到操場邊上。
米璇扯了扯薛茉茉的袖子,糯糯的鼻音說:“茉茉,我不是爲這個哭啦,我是……是……因爲那個……”
米璇的淚漸漸止住,望向薛茉茉的眼神也沒那麼茫然了,吸了吸鼻,小聲說:“茉茉,我不知道怎麼纔可以不想他,你……教教我吧,我真的……真的不想再爲他哭了……茉茉,那種滋味好難受,好痛……”
米璇被薛茉茉問得傻了,吶吶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一顆心只剩下慌亂。
薛茉茉一聽,果然就象是戳破的氣球一樣漏了氣,胖嘟嘟的臉垮了下來,嘆息道:“哎,米米啊,我說你的事說得一溜兒一溜兒的,其實我自己對韓爵也是放不下,一直就沒死心,我知道他不喜歡我,象他那樣風流瀟灑的男人,怎麼會喜歡我這麼一個肥豬。”
薛茉茉在女生裡算是很高大了,象座小山一樣,米璇靠在她肩膀上覺得十分有安全感。開始還能忍住不哭,可是說到最後,米璇已經是一把鼻涕一把淚了。
薛茉茉沒好氣地戳了戳米璇的額頭:“就知道你這沒出息的樣兒,不是爲家裡停水電的事兒,你是爲倪君昱辦公室那女人吧,你吃醋了!笨蛋!”
薛茉茉直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痛惜無比的樣子:“你呀,真是中了倪君昱的毒了,我問你,他有女人了,這事兒你不是第一天知道,你有沒有打算怎麼儘快忘記他?儘快恢復正常的自己?”
薛茉茉被戳中軟肋,心虛地衝米璇笑:“嘿嘿……米米,我真的有在努力減肥,可是你也知道,我這體型,減個二,三斤根本就看不出來……”
薛茉茉豪邁地哈哈大笑,一拍米璇的肩膀,臉湊近她,故做神秘地說:“根據我這些年看了那麼多電視和言情小說所總結出來的經驗,我可以告訴你一個很好的辦法。”
說到減肥,米璇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蹭地站起來,上下打量着薛茉茉,然後板着臉說:“茉茉,你不是叫我監督你減肥嗎?我可是每天都有提醒你少吃點肉和油炸食品,你到底有沒有聽?老實交代!”
這一刻的尷尬,被突然響起的電話聲打破,是倪老爺子打來的。
這樣真好……是真的好嗎?或許吧。
週五,他就要帶着沈菲萱去爺爺那裡,那不僅僅只是一頓飯而已,對於倪家這樣的豪門來說,除非是有了談婚論嫁的可能,否則是絕對不會正式帶某個女人出席在家宴上。一旦他與沈菲萱同去,也就等於是宣佈了她是他的女朋友,是他極有可能在不久的將來要娶進門的女人!
爺爺今天的電話,對於倪君昱來說,是個意外,卻也等於是在提醒他,與沈菲萱的事既成定局,那麼,以後他與米璇之間就再無可能。
倪君昱的手指輕輕撫摩着手機屏幕,對着米璇的照片喃喃自語:“你知道嗎,其實只要你願意回到倪家來,我什麼都可以不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