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屹年一路的擔憂心思中,陳家府邸已經到了。
呂凱一早站在黑色的鏤空鐵門外等,等車駛入前庭院內的車庫,慕郗城最先從駕駛的位置上下來。
在用鑰匙打開車的後備箱,將陳屹年歸國的行李取出來,交給呂凱。
呂凱見陳屹年下車,隨和的淺笑道,“先生,您回來了。”
“嗯,很久不見,家裡麻煩你和閆霜了。”
“先生這是說什麼話,應該的,家裡有慕少爺,我們沒做什麼。”
兩人正攀談着,見車門打開,sheriff起先跳下來,‘汪汪汪’地興奮叫了幾聲,慕郗城伸手,將嘉漁從車上抱了下來。
呂凱說,“多虧有慕少爺,照顧小姐,衣食住行,都很讓人放心。”
陳屹年勾即刻脣淺笑,可看郗城和囡囡牽着手一起走,還是剎那間蹙了眉。
這兩個孩子,他早該想到的。
卻沒想到,這麼快。
哎。
*
回家,在玄關處換了鞋,陳屹年見脫了外套還帶着冬季加厚棉手套的女兒,有些不解。
“阿漁,室內不冷,將手套摘了吧。”
嘉漁怔了怔,低垂下眼睫,倒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在父親注視的目光中,慢吞吞地準備脫下自己手套。
慕郗城按住她的手,對陳教授淺笑,“剛從外面回來,嘉漁體質偏寒,手涼,讓她先戴着,一會兒熱了,再摘。”
說罷,握着嘉漁的右手,帶着她上樓。
嘉漁一邊上樓,一邊說,“爸,您先喝茶休息一會兒,我上樓去換一件衣服在下來陪您。”
說完後,跟在慕郗城身後的她,直接快走到了慕郗城的面前。
陳屹年眼見着兩個孩子匆匆上樓,頓時納罕,不理解他們在搞什麼鬼。
閆霜沏茶放在一邊,自然知道小姐怕自己受傷被先生看到,受責備不說,害他擔心。
索性她什麼也都不說,只對陳屹年說了句,“教授,剛回來,喝杯茶水,驅驅寒氣。”
“謝謝,閆霜,阿漁這孩子在家,沒有惹麻煩吧?”
“小姐一向聽話懂事,怎麼會惹麻煩?”
陳屹年望着閣樓的防線,端着一盞茶,陷入了沉思。
原本臥在家裡地毯上的sheriff,突然像是覺察到了什麼,不停地在沙發附近嗅來嗅去的,嗚咽一聲,重新臥在沙發旁。
Sheriff被教養的很好,一般只靠露臺的方向有休息,一般是不會到主人家中沙發附近來得,除非囡囡過來。
陳屹年看着不停在沙發附近嗅的sheriff,微微眯起了眼,他自然不會覺得他和sheriff相處幾日,就能將女兒訓sheriff的習性給改了,他過來,必定沙發附近有什麼不尋常。
輕撫sheriff頭上的皮毛,陳屹年對它道,“囡囡,又揹着我們幹壞事了。”
……
……
二樓閣樓。
慕郗城無奈,被嘉漁扯着手臂,向前走,目光繾綣滿是溫情。
“郗城哥,你快一點。”
女子閨閣,房門打開,嘉漁扯着慕郗城進來後。
他坐在她的梳妝檯前,看着她將手套脫了,而後露出纏了繃帶的左手,解不開,索性這丫頭直接用牙將其打得死結咬開,繃帶一點點解開。
一圈一圈,越看慕郗城越蹙眉,纏在裡面的傷口還在每日會滲出一點血,不多,但也有。
“幫我找一下醫藥箱,拿一下醫用剪刀。”
慕郗城拿她沒辦法,握着她細白的手腕,讓她坐在梳妝檯前,輕拍了一下她的手,“壞丫頭,別亂動。”
俯下身,找到她室內的醫藥箱,雖說這裡是嘉漁的房間,可慕郗城比她還通透什麼東西放在哪裡。
傷口被縫合着,大致一週後就可以拆線,將醫藥箱取過來放置在一旁,慕郗城先給她的傷口消毒,再給她上藥,原本他學商務出身,卻因爲這丫頭從學醫起大小傷口不斷,使得他,一回生二回熟,處理起傷口來,也格外的得心應手。
“這麼明顯的傷口,也想隱瞞陳叔,他總會知道的。”瞥了一眼,放置在一旁的女士手套,他說,“你不會打算一會兒出去,還在家裡戴這手套。”
嘉漁擰眉,“受傷瞞着他,是我下意識的反應,沒想那麼多。”
慕郗城無奈,雖然知道這件事完全瞞不了,但她意願如此,隨着她,替她瞞吧。
嘉漁坐在椅子上,看俯身幫她包紮傷口的人,忍不住道,“郗城哥,你們學商務的是不是都特別假。”
“嗯?”
“不然,爲什麼每一次你騙我爸,都那麼嚴肅有道理。好像僞君子。”
說罷,嘉漁也忍不住因爲戲謔對方,而展顏笑了。
纏着繃帶的力度微微用力,慕郗城笑斥一聲,“還不是爲了你,小壞蛋。”
被他纏繞的繃帶用力弄疼了,嘉漁蹙着清秀的眉道,“我錯了,你別這麼對我。”
“你還知道疼,不疼,你就不長記性。”
閆霜上來送熱茶,聽到女孩兒閨閣裡的嬉鬧聲,笑笑走開了,沒有敲門。
*
嘉漁換了身衣服下樓,見到依舊坐在客廳裡的陳屹年,有意將雙手背到了身後。
“嘉漁。”
“嗯。”看來躲是躲不過的。
“把你的手套脫了,給爸爸看看。”
無奈,脫吧,脫吧。
露出左手雪白的繃帶,即刻讓陳教授蹙眉,“說吧,縫了幾針。”
“沒有幾針。”
“陳叔不用擔心,過幾天拆線就沒有什麼大礙。”
“郗城,你不用替她說話,每天不懂得照顧自己,大小傷不斷,一點都不懂我們爲你操.多少心。”
“爸,真的沒事,郗城哥已經教訓過我了,你就算了吧。”
陳屹年拿這個女兒沒有辦法,他問,“怎麼傷到的?還要縫針。”
“是——”
慕郗城剛要說,覺察有隻小手在扯他的袖子,這悄無聲息的小動作,自幼年起就有的默契,不願讓人提,那就不再提。
嘉漁對陳教授說道,“反正,慢慢會好的,都不重要。”
“你呀,天天惹禍,讓你郗城哥爲你擔心。”陳屹年訓斥自己女兒,問一句,“疼嗎?”
“疼。”
“活該!”
嘉漁:“........”
“郗城,以後她在惹禍,就讓她留在醫院吧。”
“......”是親爸吧?
慕郗城無奈,眼神裡有笑意。
沒有忘記叮囑她一句,“記得把今天的消炎藥吃了。”
“噯,好。”
嘉漁應聲,明顯是又忘記了吃藥時間。
陳屹年坐在沙發裡,看嘉漁聽着郗城的話,到溫水,然後服用藥。
郗城待他女兒的心思,他知道的,因爲不忍心,所以蹙眉。
*
陳家客廳。
晚上10:37分許,慕郗城看到已經在沙發上睡熟的嘉漁,起身將熟睡的女孩兒抱起來。
上樓,抱去她的臥室。
一路將她抱至二樓的牀上,掀開她的被子,讓她躺好,再蓋在她的身上,給她壓好被角。
陳教授從書房挑了一本書,正欲下樓,看到女兒的房門開着,暖橙色的光線自室內映照出來,灑落在閣樓走廊的地板上,氤氳出無光個光斑。
“怎麼不關房門?”
他自言自語的嘀咕一聲,就要上前。
站在阿漁的臥室外,他入目看到的就是,郗城正在俯身親吻囡囡的額頭。
陳屹年偶爾因爲醫藥研究出差海外,他自然不是封建的人。
親吻禮節,他懂。
只親吻額頭,完全能表示長輩對晚輩的喜歡,也是傳遞親情的好方式。
所以郗城待囡囡,陳屹年並不介意這個吻。
他在意的是郗城看囡囡的眼神,這不是親情間有的。
一個男人看一個喜歡女孩兒的眼神,很深沉,很沉鬱,繾綣溫情,裡面又太多的東西。
那一刻,陳屹年的心,狠狠疼了。
明明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偏偏就這麼發生了。
彷彿被命運給了沉重一擊,讓他措手不及,完全沒有辦法應對。
更何況,對象還是他從小養大的郗城,不忍心。
一邊扶着扶梯下樓,一個臺階一個臺階,他想了太多。
郗城已經二十多歲,嘉漁也18歲,成年人。
他們又相處地這麼好,滋生情愫,似乎完全正常。
如果郗城不姓慕,他一定是最高興的人,可現在喜悅沒有,剩下的完全是驚嚇。
瞭解寧文靜當年和慕封有多心驚膽戰,更瞭解幕府的水有多深。
所以,他的親生女兒,他怎麼能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她涉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