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大多數人的水鄉印象。
臨河而築的建築,鋪在水中的是青石板石階,暗白的牆,黛青的瓦,河道中烏篷船晃晃悠悠地駛過,處處入畫便成詩。
可,在慕郗城心裡,故居蘇州已經被記憶抹上了濃重的灰白調。
重新落腳在這片故土上,他沒有帶任何人,包括章遠。
狹窄的街道兩旁,有各式各樣的商鋪,染坊,酒坊,布鞋店,即便街上多了很多現代建築也難掩它們的古樸存在感。
將車泊在樹蔭下,慕郗城隻身走上石橋,再轉彎就到了陳家。
近些天多雨,庭院外的鎖沒換多久又生了銅鏽,青綠色的,倒是和他手裡這把明晃晃的鑰匙不太相配。
開門落鎖,慕郗城看到曾經爬滿牆的紫藤蘿已經敗落,紫色殘蕊落了一地,混在泥土中竟是說不出的蕭條。
不論多麼不想來,每到清明他還是會過來看一看,可來這兒他總不會呆太久,簡單清理後就到陵墓園去。
這次來蘇州,不是清明,也非陳漁忌日,慕郗城想要一個答案,就算依着他的能力不難查到,可他想聽陸時逸說。
要問慕郗城和陸時逸熟不熟,是什麼關係?
很難回答。
如果是零六年以前,陳漁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搶答,“他們當然是最要好的朋友啊,不過呀,兩個人彆扭着呢,關心對方還死不承認。”
可陳漁死了,這是她死後的第四年,沒有人再敢回答這個問題。
只因那兩個人,朋友不成,兄弟不成,反目成仇的趨勢愈發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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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家庭院外有一口古井,大火過後在井壁上留下了痛灼人心的印記,陸時逸落腳後直接坐在了古井旁。
在記憶裡上演過無數次重回這裡的樣子,站在門口卻發現自己羞愧於就這麼進去。
就這麼不知道幹坐了多久,大門推開落鎖,點了一支菸的人沒忘了嗤諷,“陸先生,來了。”
慕郗城足夠狠,他懂如何客套生疏,也懂如何刺痛麻木的他。
“我想去看看陳漁。”
將手裡的煙丟在地上踩滅,慕郗城拿了車鑰匙,前往墓園的路上,故交舊友四年重逢,竟是沒有一句話。
車到墓園,四年後陳漁的墓已經不再是新墳,夏初雜草長得快,慕郗城沉默着俯身拔草,陸時逸盯着冰冷的墓碑看了一會兒,對着黑白照片裡的人說,“阿漁,等我真的敢來看你的時候,竟不覺間已經過了這麼久,你是不是快把我給忘了。我知道我是個罪人,欠陳家,也欠你的,你不該救我的,如果不是因爲我……”
帶刺的葉片劃破慕郗城的掌心,血珠一滴一滴砸在地面上,他打斷他,冷諷,“那你怎麼不去死?”
陸時逸頹唐,“是啊,你說得對,爲什麼死得人不是我,不是我!”這個問題糾纏着他這麼多年,難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