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清清的店裡,幾個營業員坐在貨架下低聲聊天,洗車區乾燥得可以曬穀子。
常雲山鬱悶得發狂,這樣一天天燒錢,什麼時候纔是個頭?
看到老闆一張臉黑得像鍋底,營業員們識相地站起來,低着頭站回各自崗位。
一天又快過去了,又沒有一個客人進來。這樣的情況持續半年了吧?
常雲山轉身進辦公室,拿起電話拔了個號碼,在電話裡吼:“怎麼,還拖延不退款嗎?”
電話裡不知說什麼,他啪的一聲把話筒摔了。
一旁的宋藝成嘆了口氣,道:“錢收到手,怎麼可能退回來?別浪費時間了。”
常雲山道:“一萬多元還可以付員工們半個月工資呢。這樣就白白沒了。”
困難時期,每一分錢都得用在刀刃上,如果不是被那個姓齊的騙子感動了,誤以爲德成真有能耐,怎麼可能白白付這筆款呢。
想到像神棍一樣裝模作樣跑這兒指指點點的劉澈,常雲山氣不打一處來,翻出名片夾,再次打電話把齊志剛臭罵一頓。
確定楊逸接手,對楊逸充滿信心,捱了臭罵的齊志剛不再像以前一樣惶恐不安,淡定聽常雲山罵完,平靜地掛了電話。
MMD,害得我嗓子冒火。常雲山接過宋藝成遞過來的茶,猛灌了一大口,狠狠罵一聲。
宋藝成默默坐回位子去,眼前這現狀,實在讓人無力。原先想得挺好,能買車的人肯定經濟基礎很好,一輛車最便宜也得二三十萬,花幾百元裝飾一下車內空間不是很平常麼。唉,沒想到理想挺豐滿,現實骨幹到無法想像,怎麼就沒有一個車主肯掏幾百元呢!
夜幕降臨,路燈亮起,開着車前燈的車流讓常雲山心痛得無法呼吸,他低沉着嗓子對宋藝成道:“讓他們關了店門回去吧。”
這樣起碼可以省電費。
宋江藝成重重嘆口氣,宣佈老闆這個決定。隨着卷匝門緩緩降下,兩個男人默默走在叫賣聲四起的人行道上。小商小攤的生意比他們好多了。
常雲山回家,喝了半宿啤酒,爛醉了才睡。
不知什麼時候手機一直響,他頭痛yù裂把手機扔牀角。自然醒時房裡shè進陽光,不會是下午了吧?他有些迷糊。
真心沒心情去坑錢的店啊。常雲山悶悶在沙發上坐到天黑。
又是一天過去,常雲山賴在牀上懶懶不想動。門鈴卻尖銳地響起來。
開了門,宋藝成一臉焦急衝進來,道:“不是病了吧?手機沒接,人也沒去?”
“沒事。”常雲山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我好得很,就是事比較多,沒空去生活館。”
你能有什麼事。宋藝成換話題:“德成派人來了。那人看着很年輕,我跟他交談過,感覺比較靠譜。你什麼時候有空,見見他吧。”
派人來了?還比較靠譜?常雲山看了看牆上的時鐘,道:“你找我就爲這事?”
昨天三十多個未接電話,也是爲這事?
宋藝成道:“是。他說如果你想一年賺兩百萬,找他。他有辦法。”
這麼硬的口氣?不會又是一個吹牛不打草稿吧?常雲山冷冷道:“過兩天再說吧,我這兩天忙。”
看他情緒低落,宋藝成再次嘆氣。眼看着一百多萬的投資打水漂,換作是誰也不會無動於衷吧。
楊逸等了三天,纔等來宋藝成的電話,常總出差回來了。
第二次到車友,楊逸沒有像上一次那樣到處轉,也沒有跟營業員們聊天。他直接進總經理辦公室,反客爲主坐沙發主位上。
這麼年輕!常雲山很有氣勢盯了楊逸一個多小時,要不是宋藝成先打預防針,他幾乎以爲德成再次想矇騙他。
對他的懷疑、反感、惡意等等負面情緒,楊逸一概無視,對他箭一樣的眼光,楊逸還是無視。就那麼泰然自若地坐着,白哲修長的手指煮沸水,取茶葉,泡茶,關公巡城,韓信點兵,茶道做得優雅而從容。
鎮定的情緒是會傳染的。宋藝成從心慌到心跳恢復正常,接過楊逸用紅木鋏子鋏過來的茶,茶的湯sè金黃清亮。這是大紅袍吧,喜歡喝茶的常雲山沒泡過顏sè這麼漂亮的茶。
常雲山慢慢喝着茶,敵意也慢慢減少。年輕人,特別看眼前這小子這麼年輕的人,不大可能喜歡喝茶吧,冰凍飲料纔是這些小年輕的最愛。
一泡茶沒有茶sè,楊逸用茶布擦了擦手,道:“我接替劉老師的項目,爲貴公司做諮詢服務。不過我不清楚常總只是想要打開銷路,還是想要按協議上備註那樣,年收入兩百萬。常總考慮清楚後我們再談吧。”
宋藝成奇道:“有什麼不同?”
楊逸淡淡一笑:“有很大不同。不過,如果想要年收入兩百萬,諮詢費我們得重新談。當然,目標達成後增加部份再付也可以。”
這算什麼話?活沒幹成,還要加錢?
看着楊逸施施然上車離去的背影,常雲山不氣反笑,道:“德成怎麼總出瘋子。”
送楊逸後回辦公室的宋藝成道:“你看他剛纔哪點像瘋子。你也不想想有幾人在你面前能這麼泰然自若。天底下有能力的人多了去,神童更是自古就有,也不見得年輕就沒用處。”
有偏見不是好事,偏見到誤自己的事就不行。宋藝成真的有點不高興了。
兩人相識相交十多年,常雲山怎麼聽不出他不滿。脣邊浮一抹譏笑,道:“你跟他說要年入兩百萬,看他有什麼話說。”
楊逸進德成還沒喘口氣,齊志剛便道:“你還是買個手機,要不然聯繫你太不方便了。”
楊逸問:“有事?”
齊志剛道:“宋總說經過考慮,他們希望能達到年收入兩百萬的目標。”
楊逸嗯了一聲。
齊志剛貼上來問:“你有什麼辦法?”
楊逸笑了:“辦法多了去。”
兩人說話,一個同事過來道:“亦成,陳總找你。”
陳宇終究不放心。這樣一個項目,就算他也沒把握能做到客戶不追究,何況客戶脾氣火爆對德成只有惡感,無論怎麼看,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楊逸再怎麼能,也還是太年輕,怕是壓不住場,果不其然,三天沒有進展。
楊逸敲門進來,問:“陳總找我?”
陳宇指子指辦公桌的椅子,道:“坐。”頓了頓,道:“讓你負責這麼棘手的項目,確實難爲了你。這兩天我想了幾個辦法,你參考一下。”
接過他遞過來的A4紙,楊逸掃了一眼,紙上列了幾條措施,無外乎是加強宣傳,注意營業員着裝統一之類細枝末節。
楊逸放下紙,道:“謝謝陳總。客戶出差幾天,今天才回來。剛纔我過去,談了一個多小時,現在就看他怎麼選擇,是要發展還是要生存。我們根據他的選擇處理就是。”
陳宇一驚,瞪大眼問:“他選擇不同,你的處理方法也不同?”
楊逸道:“當然。說到底,我們還是要尊重客的戶意見嘛。不過,我跟他說了,選擇發展的話,合同得另籤,我們要增加費用。”
這……還能讓吵着要退款的客戶掏錢出來?陳宇無語了一陣,才道:“你放手去幹,有什麼困難找我。”
聽人家這口氣,能力比自己大得多,還能有什麼困難呢。陳宇說着都覺得心虛。
楊逸答應一聲,見他目光呆滯,不知在想什麼,便說一聲我出去了,帶上門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