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筒一邊說,沒回過神來的趙維明還一邊算,越算臉色越迷茫。
張念祖失笑道:“別算了,把你剁碎了也不值50萬。”他忽然問九筒,“爲什麼手指比腳趾貴?”
九筒道:“腳趾沒了省鞋,手指沒了養腎,可你未必願意,自己體會吧。”他掃了張念祖一眼道,“我聽說你是這條街上的老大。”
張念祖一笑道:“談不上,人緣還算不錯而已。”
跟着九筒來的那幾個壯漢這會都小心翼翼地盯着張念祖手邊那個滿是傷痕的搪瓷缸子,唯恐成了甕中之鱉。
九筒看着趙維明道:“我九筒是個講理的人,今天到這也不是來打架的,不然不會帶這麼少的人。不過你把我逼急了你得想好後果,就算你朋友願意爲你兩肋插刀,你自己過意得去嗎?”
老吳小聲跟趙維明說:“要不要我替你報警?”
趙維明搖搖頭,央求道:“一個月,你再寬限我一個月。”
九筒斷然道:“不可能,你以爲我這錢來得容易就不上心是吧?我問你,你是不是每次去了我那都輸?不是吧。我哪回不是好煙好酒地伺候着,我找場地、僱荷官這些都不花錢是吧?”九筒用他那隻瞧着觸目驚心的左手指着趙維明道,“你今天必須給我個說法,你要說打也行,那咱們就拼命!”
趙維明鼓了鼓勇氣道:“我既然讓你堵上了就不會連累我的朋友,錢我沒有,你說怎麼辦吧。”他這麼說是因爲他太瞭解張念祖了,不是他趙維明變得深明大義了,而是他清楚張念祖不可能爲了他連累街裡的人,平時這街裡有小混混來搗亂張念祖領頭嚇唬嚇唬他們還可以,既然對方是抱着拼命的心思來的,張念祖絕不會讓長勝街變成戰場。
九筒喝道:“好!那你給我留隻手,我找你爸拿錢去。”
趙維明哭喪着臉道:“還有第二套方案嗎?”
九筒不再多說,從腰裡抽出一把小片刀剁在了桌子上。
這時張念祖指着趙維明道:“這個傢伙雖然我見了都煩,可他畢竟是我朋友,我不能讓你真的砍了他的手,這樣,你說個折中的法子,我絕不討價還價。”
九筒眯縫着眼睛道:“怎麼哪都有你啊?你誰啊?”
張念祖道:“我是誰不重要,這個修車鋪是我的,這樣吧,我替他擔保,一個月以後他要是再不還錢這店你拿走。”
老吳露出了憂心的神色,趙維明喊道:“張念祖你瘋啦?”他知道這個修車鋪幾乎就是張念祖的一切了。
張念祖道:“你的事兒遲早得解決,九筒哥說得沒錯,賭債也是債。”
九筒神色遲緩了一下道:“你叫張念祖?”
“對,是我。”
“迪克酒吧門口打架的就是你吧?”
張念祖無奈道:“就是我。”
九筒玩味地打量着他道:“聽說你最近混得很開啊。”
趙維明這段時間也斷斷續續知道了雷婷婷的事兒,他見事情似乎出現了轉機,急忙道:“九筒哥,打個商量唄。”
九筒馬上擺手道:“沒商量!混得好的人多了,可是賭場無父子,天王老子輸了錢我也得追他到天涯海角!”
趙維明道:“你就沒有爲難的事兒需要我們哥倆幫忙的?阿祖不是說了麼,只要你出題,我們絕不打折扣。”
九筒遲疑道:“你們?”
趙維明忙道:“作奸犯科可不行。”他這是替張念祖說的。
九筒口氣認真道:“我家裡需要壘個雞窩,你倆給我搬一天磚咱們就兩清了你看行不?”
趙維明窘在那了,九筒話外之音很明白了:幫閒打雜的活兒我用得着你們嗎?
張念祖一笑道:“我這就給你拿房產證去。”
九筒頓了頓,忽然道:“等等,我還真有個事兒需要人跑腿。”
趙維明道:“你說!”
九筒臉上扭曲了幾下,忽然衝身後一揮手:“散了吧。”
跟着他來的那幾個壯漢答應一聲都退了出去。
九筒又斜眼看看老吳,老吳也自覺地走了。
趙維明曖昧道:“看來這事兒確實挺爲難啊。”
“少廢話!”九筒大咧咧地佔據了屋裡唯一的凳子,他沉默了片刻道,“跟着我的女人已經懷了我的孩子,三個月了。”
趙維明忙道:“恭喜恭喜。”
“恭喜個屁!”九筒道,“我倒是想和她扯證,可是她哥壓根就不同意我們在一起。”
趙維明道:“呃……嫂子她哥難道也是道上響噹噹的人物?”能讓九筒這麼忌諱的,恐怕不是什麼尋常百姓。
九筒擺擺手:“響噹噹算不上,倒是也有幾個閒人跟着他混飯吃。”
趙維明道:“他是幹哪行的?”
九筒面露鄙夷之色:“倒騰假煙假酒假證件,沒事靠做舊罈罈罐罐冒充古董騙人,這麼說吧,他除了不做假髮,什麼假賣什麼。”
趙維明納悶道:“他爲什麼不同意你和嫂子在一起,你們這不是……挺門當戶對的嗎?”
張念祖瞪了他一眼,有這麼捧哏的嗎?
不料九筒卻頓時對趙維明生出了知己之感,他的臉上顯現出了與他兇惡外貌極不相稱的憋屈和憤懣:“他哥嫌我……做的不是實業。”
“噗——”張念祖剛喝進去的一口茶全噴了。
九筒一拍桌子怒道:“你什麼意思,你也瞧不起我是不是?”
張念祖連連擺手:“沒有沒有,我是想說嫂子他哥要求也太苛刻了。”
九筒餘怒未消道:“他倒是做實業的,不也是害人嗎?咱們本市市面上的康師博、脈劫、紅星爾康都是他做的!”九筒感慨道,“魯迅先生那句話說得好啊,賤人就是矯情!”
趙維明道:“這本來就是你和嫂子倆人的事,她哥插進來幹什麼?嫂子不會未成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