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捲起,兩軍陣前中央相隔百步處,李昂與劉豹同時各自單騎而出。“漢國劉豹拜見武安君!”看到一身赤黑大鎧的李昂,劉豹在馬上抱拳欠身道,匈奴人北遁以後,痛定思痛,以漢人典章制度建國,又以漢高祖以宗女爲公主,嫁給冒頓,並約爲兄弟,故開國以後,匈奴單于易姓爲劉,立國號爲漢,以示匈奴人亦爲諸夏正統,有入主中國的名分。
“漢國也是爾等夷狄可自稱的。”李昂目中冷光如電,卻是連和劉豹敘禮也不願,倒是叫劉豹始料未及,不過劉豹城府深沉,心中雖是怒極,仍是強壓了下去。
“武安君視我匈奴人爲夷狄,豈不知我匈奴人乃是夏后氏之苗裔,也是中國正統,若我匈奴人是夷狄,恐怕漢人亦是夷狄。”劉豹自幼苦學漢家典籍,卻是引史記中司馬遷的話來反諷李昂。
“史家道聽途說之言,豈可做準。”李昂冷哼一聲,心中不願與劉豹辯論,“多言無益,今日總還是要手底下見真章。”
“那便要領教武安君高招了。”劉豹見李昂身形瘦長,卻是動了擒殺的念頭,若是能成功的話,眼下這場大仗自是可一戰而下,話音未落,劉豹已是拔刀突施殺招,刀光一凜,瞬息便到了李昂身前。
“夷狄終是夷狄!”李昂冷笑間,斷鋼劍封住襲來的馬刀,左手斬裂刀出匣。直取劉豹胸膛。見不能一擊殺敵,劉豹眉頭一皺,回刀一絞,盪開了李昂地刀鋒,口中亦是冷笑,“武安君豈不聞‘兵不厭詐’。”見到主帥忽地相拼。那雙方相偕而來的將領都是死死地盯住了對面,只要對面敵方稍有異動,便要上前護衛主帥。
那列陣的兩軍士卒看到主帥互鬥,陣中的擂鼓手都是奮然擊鼓,以壯聲勢。剎那間,鼓聲如雷潮般而起,震得天地都晃動起來,而兩軍陣前中央處。李昂和劉豹也是糾纏在一起,李昂左刀右劍,威若雷霆,去勢如大江東去,洶涌翻騰,無有窮盡,殺得劉豹手中九尺斬馬長刀左支右絀,像是隨時會落敗一般。
“那劉豹不愧是匈奴一等一的大將,刀上功夫不俗。”見劉豹勢雖危,可是每每能封住李昂的刀劍齊攻。李昂身後五十步外,花滿堂卻是自語道,他話音未落,卻是忽地抄弓在手,閃電般射出了一箭,此時口中大喝聲方纔響起。“無恥。”
‘嘭’地一聲,李昂和劉豹交戰前地三尺處,兩枚利箭撞在一起,齊齊墜地。此時花滿堂身旁衆將方纔看得清楚,對面一名匈奴人手中拿着大弓,顯是剛纔要放冷箭暗算李昂,卻被花滿堂破去。
“好個無恥的賊子。”見那匈奴人取箭如電,花滿堂怒極反笑。手上角弓輕嘯,卻是射出了連珠箭,直取那名匈奴人。不過那匈奴人也是箭中高手,連發數箭。破了花滿堂的連珠箭,策馬而出,高聲喝戰,顯是被花滿堂給撩撥起來。
“怕你不成!”見那匈奴人口中漢話字正腔圓,說得明白,花滿堂拍馬便上,與那匈奴人飛騎鬥起弓箭來,兩人都是騎術精絕,浸淫弓箭,一時間箭羽漫天橫飛,拼了個旗鼓相當。
這兩人鬥箭,卻被劉豹和李昂看在了眼中,劉豹一直被李昂刀劍壓制,雖說自保無虞,可終究顯得狼狽,見手下將領出陣,動了罷手的意思,不過李昂怎肯放過他,刀劍齊出,殺得劉豹驚出一身冷汗,不敢再分神,全神貫注對付起李昂來。
兩軍陣前,士兵們聲嘶力竭地高呼起來,像這種主帥相鬥的場面極爲難得,尤其是大秦軍團的士兵們看到李昂將那匈奴主帥殺得沒有還手之力,更是士氣高漲,一個個面紅耳赤,胸膛裡像是血燒起了一般,恨不得就這麼衝上去,將那些匈奴騎兵殺個乾淨。
盾牆後的中軍裡,鎮守的白虎節堂一衆參謀將官,看着場中廝殺在一起地主帥,都是目瞪口呆,他們本以爲李昂出陣不過是和那匈奴主帥按照規矩,見面敘禮之後,便各自引軍相攻,哪想到李昂竟是直接和那匈奴主帥廝殺起來。
“公爺果然威烈,難怪總長大人常言公爺不但是我大秦第一名將,更是第一猛將。”一衆參謀將官中,卻是有人輕嘆道,他們中不少人是後起之秀,這兩三年裡才被調入白虎節堂,平時在長安常聽到李昂的舊事,本以爲有些誇大,不想今日一見,才知道李昂的殺神之名,不僅是說他用兵狠辣,殺人如屠豬狗,更是說他武功蓋世,遇神殺神。
就在李昂逼得劉豹狼狽不堪時,花滿堂卻是與那匈奴騎將手分出了高下,花滿堂身爲北庭五虎神之一,向以弓術稱雄,這次卻是遇到了敵手,拼着左臂捱了一箭,他方纔將那匈奴騎將射落馬下,不待那邊匈奴人搶將出來,已是飛馬撲下,凌空橫刀出鞘,藉着奔馬之力,一刀劈飛了那匈奴騎將的彎刀,落地之後,進步如電,橫刀斬在那匈奴騎將的咽喉,身子一繞,到了他身後,摘去匈奴騎將的頭盔,抓住他的頭髮,當着兩軍陣前士兵,橫刀一拉,將那顆頭顱齊頸而斷,高舉起來,那無頭的屍體噴出三尺高的血霧,才直直地倒下去。被濺了一臉血的花滿堂,一手抓着人頭,看上去卻是說不出地猙獰。
大秦軍陣前,看到這一幕的士兵們狂吼了起來,“大秦武威!”的喊聲壓過了匈奴人的聲音,宛若炸雷,激盪在風中。
花滿堂的斬首,李昂看得分明,心中卻是暗道此舉方有大秦軍團當年橫行天下的鐵血殺伐,接着他便聽到身後大秦士兵地齊呼。便知道此時士氣已是到了頂點,當下氣貫長胸,高聲大喝,“攻!”
李昂聲若龍吟,直衝雲霄,他身後衆將一愣。李存智卻是最先回過神,連忙朝身旁執‘武安君’旗的李存孝耳邊大喝,“還不搖旗。”說罷,已是當先策馬而出,直奔李昂而去,卻是要合力殺了那匈奴的
李存智衝出不過瞬息,其餘虎豹騎的悍將也是狂奔而上,此時對面匈奴人的衆將也是齊齊衝出。直奔自家主帥,其中有那擅長弓箭的,都是紛紛掣弓在手,直奔李昂射去,那邊李存智和虎豹騎衆將也是紛紛還以眼色。一時間,李昂卻是難以再困住劉豹,格開數箭之後,劉豹已是尋機撥馬掉頭狂奔而走。
這一切發生不過幾下功夫間,瞬息間,劉豹便已逃入部將中。瞄準劉豹地花滿堂見劉豹身旁全是部將的騎影,恨恨地放下了弓。“先回去,以後總有機會。”李昂見劉豹逃走,策馬到了花滿堂身旁,大聲道。此時大秦軍陣兩翼地黑騎軍已是發動,天地間滿是轟隆隆的鐵蹄聲。
見劉豹逃脫。匈奴的騎兵陣列也全數發動,二十萬騎兵如潮水一般向前衝擊,無數鐵蹄敲打着大地,蓋過了鼓聲,如一道白線席捲整個草原,弓騎兵在兩翼猛地加速,迎向了黑騎軍,而中央戰場則被槍騎兵佔據。他們呼喝着衝向了前方動起來的黑色盾牆槍林。不過片刻,高速奔行地戰馬終於拋下了鐵蹄擊起的塵頭,從天空俯瞰,就像是這些匈奴騎兵從滾滾地飛塵中奔出。
李昂帶着一衆將領從盾牆裂開的通道中奔進。進了中軍。這時兩軍高速衝出的兩翼騎兵對射了起來,大片大片的黑色箭矢被拋入空中,接着落下,中箭的騎兵從馬背上紛紛落下,然後被身後跟進的鐵蹄踩得血肉模糊,連慘叫聲尚未發出就已死去。黑騎軍雖然弓強箭利,可是高速衝鋒的兩支騎兵間距離實在少的可憐,臨敵不過三發,就已面對面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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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昂在中軍策馬而停,正是兩翼的黑騎兵和匈奴的輕騎兇狠地衝撞在一起,一時間血肉紛飛,黑騎兵如同兩柄尖刀狠狠地捅進了匈奴人兩翼地輕騎中,作爲兼顧輕騎和重騎之長的黑騎軍,在面對匈奴人的輕騎時,便算得上重騎兵,雖說沒有虎豹騎那般可怕,可是卻也不是匈奴人的輕騎所能抵擋的,不過這些輕騎兵都是劉豹在海西屠戮各族的老兵,兇殘嗜血,骨子裡有着一股戾氣,雖然被黑騎兵狠狠突擊進來,卻是絲毫不以爲意,後排地騎兵仍是蜂擁而上,漸漸地,人數佔優的好處便展現了出來,這些匈奴輕騎厚重的隊列抵擋住了黑騎兵的突擊,形成了亂戰的局勢。
兩翼廝殺慘烈,甫一交手,雙方便成了死戰之勢。劉豹回到中軍以後,見黑騎軍難以突破他的輕騎陣勢,便下了狠心,決定靠着多出黑騎軍近倍人數的優勢死拼,讓大秦軍陣這兩翼的機動騎兵難以抽身。
中央戰場,聲勢震天,前進地一萬大秦重裝步兵在距離前方匈奴槍騎兵三百步的距離時停了下來,沉重的大盾重重地落在泥土中,砸起一片煙塵,一排一排的盾牌頂着前方地同袍,三丈長的鐵槍架在了盾牌頂上的凹口中,齊刷刷地指向前方,黑色的槍盾形成了鋼鐵般的山林。重裝步兵後,一萬長弓手,以三個方陣開始了輪流拋射,而他們前方則是三萬名弩兵,一排一排地列好了陣勢,填裝弩矢。
匈奴人的槍騎兵冒着頭頂落下的強勁弓矢,速度不減地向前衝去,在距離前方的如山槍林百步時,他們猛地甩出了手裡的投槍,藉助奔馬的衝鋒力道,他們的投槍能擲出近兩百步,鐵製的投槍在如此的強勁力道下,落向舉盾持槍的大秦重裝步兵,瞬間穿透了他們身上的重甲,貫穿他們的身體,釘在地上。
中軍陣裡,李昂看着匈奴人不斷地投擲鐵槍,眉頭緊皺了起來,他沒想到匈奴人竟然學了羅馬人的投槍,而且還用在了馬戰上,來破大秦的重裝步兵,這其中不知道費了多少的心思。
“頂!”大秦重裝步兵的軍官們高喝了起來,頓時除了第一排的人,後排的士兵將盾牌舉在了頭頂,連成了一片。“沉!”又是大喝聲響起,剎那間盾陣飛速地矮了下去,宛如黑色的鋼鐵潮水起伏,露出了身後的弩陣,隨着密集的嘯聲響起,大秦賴以聞名天下的強弩開始了恐怖的箭陣,黑色的鐵矢如同鋪天蓋地的飛蝗撲向六百步之內的匈奴槍騎兵,在這個距離之內,即使他們身上穿着鐵甲,也難以阻擋這些強勁而密集的鐵矢。
弩陣開始咆哮,不斷地收割着前方六百步內衝進的匈奴士兵的生命,一陣又一陣黑色的鐵矢帶起殺戮的旋風,彷彿永遠沒有停歇。匈奴中軍,劉豹看着被強弩所阻的己方槍騎兵,咬了咬牙,朝身旁的傳令兵道,“擊鼓!”片刻之後,匈奴陣中,十六面金鼓一同擂動了起來,沉悶的鼓點聲如雷霆一般,迴盪在戰場上空,聽到這鼓聲。中央戰場的匈奴騎兵的衝鋒開始慢了下來,接着如波濤般讓了開去。
那些匈奴輔兵喊着號子,推着沉重的投石車緩慢前行,這些投石車外面都是豎着厚實的木盾,即使是大秦強弩,也難以貫穿,泥土上是深陷的車輪印子。“快一點。”推車的匈奴輔兵身邊,是紅着眼的督戰官,他們不時用鞭子抽打着這些推車的輔兵。
“是投石車,前面還加了撞角。”李昂身邊,有參謀將官叫了起來。“弩炮準備,瞄準了在射。”李昂一臉的冷意,絲毫不爲匈奴陣中近千輛投石車的手筆所驚動。
劉豹看着前方不斷推進的投石車陣,眼裡閃過了狠辣之色,他爲了這一戰,也是準備了很久,這些投石車都是經過改裝,攻防一體,大秦強弩難穿,前面有撞角,後面則是裝好的石塊,只要距離陣前百步,便可以拋射,打亂大秦的弩陣,到時隨車陣一同前進的匈奴鐵騎便可以趁勢衝陣,大秦若是以爲他們匈奴還是像過去一樣不精軍械,可就大錯特錯了,想到這裡,他嘴角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