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的劍勢疾急,就像靈蛇吐信,若非常年浸淫劍道,樣的深厚功力。不過可惜他的劍還是被輕易地擋了下來,接着便是一股大力順着劍鋒傳遞到了他握劍的手上,虎口開裂,長劍脫手而飛。
刀鋒擱在面前臉色蒼白的人脖子上,年輕的胡武士臉上帶着笑,“想不到張先生的劍技如此了得,我倒是看走了眼。”
陰冷的笑臉讓張賓心裡感受到了一種不曾有過的戰慄感覺,他知道他今天是必死無疑,只是他有些不甘心,因爲他是死在一個瘋子手上,而且還會死得不明不白。就在張賓打算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他的腿上一熱,血泉涌出,整個人跪倒在了地上。
“張先生心裡一定覺得我是個瘋子吧!”輕輕用手指抹去刀鋒上的血跡,年輕的胡武士看向腳下目中滿是刻毒的文士,自語了起來。
“我記得我和張先生說過,我母親是匈奴人。”年輕的胡武士手裡的刀鋒在地上文士的身體上游弋着,就像隨時會擇人而噬的毒蛇,“她老人家是從北漢匈奴在海西自立的國號爲漢逃出來的,知道她老人家爲什麼要逃嗎?因爲她老人家的父親,我的外祖是大秦派往匈奴潛伏的死士,所以她老人家身體留着的是漢人的血。”
“所以我身上流着的血也是漢人的血。”年輕的胡武士這樣說着,“我外祖的身份被匈奴人查出以後。我地母親便踏上了逃亡之途,可是她老人家卻在大漠。被這個骯髒的部族捉住,獻給了他們地頭人,那個被我親手殺死的‘他’手裡。”
“他姦淫了我的母親,從我很小的時候起,母親就告訴我,我是漢人。儘管我身上有骯髒的胡血統,可我還是個漢人。”說到母親,年輕的羯胡武士那總是陰鷙地臉上有了些許的溫柔,他蹲下身低頭看向震驚的中年文士,笑了起來,“母親教我識字,教我念書,告訴我什麼叫禮儀,什麼叫國家,什麼叫大義。她老人家是個偉大的母親。”
“可是他害死了我母親,他一直都把我母親當成發泄獸慾的工具。喝醉酒之後便是毆打,然後姦淫。”年輕的胡武士臉扭曲了起來,幼年的記憶就像毒蛇一樣噬咬着他的心,他的聲音裡帶着刻骨的怨毒,“到最後,他竟然讓他地部下和他一起姦淫我的母親。他還讓我親眼看着母親他老人家受辱,還告訴我,這就是他們地傳統。”
“知道嗎,我母親在生下我之前,曾數次自盡,但都沒有成功,後來她有了我,爲了我,她才忍辱偷生,把我撫養長大。可是那一天,那一天…”年輕的胡武士神情狂亂了起來。他一刀刺入了地下文士的肩膀,使勁地剜動起來,他想起了那一天,自盡而死的母親最後被‘他’和那些胡烹煮而食,他們甚至逼着他吃下了他母親的肉,想到這裡,他握着刀鋒的手狠狠地剜動了起來,帶着他永世難以磨滅地怨恨。
張賓死死地咬住了牙,可是最後他還是抵擋不住那劇烈的疼痛,慘嚎了起來。
“自從那一天之後,失去母親的我就發誓,不管要付出怎樣的代價,總有一天我要毀掉這個骯髒的部族,徹底從世上毀掉。”年輕的胡武士,眼白裡泛出了血絲,他盯着地上痛苦掙扎的文士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麼羨慕你身上流着的漢人之血,可是你居然背叛了大秦,替那些骯髒的蠻夷做事。”
“我的外祖父是大秦地軍人,他潛伏在匈奴四十年,從未背叛自己的國家。所以我這一輩子最恨地便是叛徒。”年輕的胡武士猛地拔出了刀鋒,帶起了一蓬血箭。
“所以我會殺了你,一刀一刀地剮了你。”年輕的胡武士陰狠的臉上,帶着兇殘的笑意,他手裡的刀再次刺入了地下文士的另一處肩膀。
“記住,我的名字叫赫連勃勃,赫連是我外祖父的姓氏。”年輕的羯胡武士拔出刀鋒,看着地上的文士,報上了自己的名字,表情裡帶着驕傲。
“給我個痛快吧!”張賓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年輕人對於胡有着怎樣刻骨的怨毒,他已不奢望活下來,可是他也不想遭盡折磨而死去。
“叛國者,是沒資格決定自己的生死的。”赫連勃勃一腳踩在了張賓的肩部血口,讓地上的張賓再次痛苦地呻吟了起來,“我說過我會剮了你。”赫連勃勃冷笑着,手裡的刀鋒挑開了他的衣服,一刀一刀地割了起來。
“你如果要求死的話,可以咬舌自盡,不過我聽說,不是剛烈之士,就算咬舌自盡也死不了,因爲他們根本就沒勇氣咬碎自己的舌根。”赫連勃勃看着一臉痛苦的張賓,冷笑着道,手裡的刀不斷地割裂着他的血肉。
張賓在慘嚎中悽慘地死去,他怎麼也想不到他會死在赫連勃勃這樣一個內心充滿怨毒,矢志殺盡胡的人手上,他死不瞑目,可是這一切都已不重要。看着地上再沒有半點身息的人,赫連勃勃停下了近乎虐屍的刀鋒。
扯開自己的衣服,赫連勃勃在滿是傷痕的身軀上又劃了一道刀口,任由體內的鮮血流出,整整十五年,他每天都在自己身上劃一刀,讓體內屬於‘他’的污穢血液流出,“母親,我終於殺了他,您的在天之靈可以安息了。”赫連勃勃跪在地上,虔誠地自語着,直到今天,他身上污穢的血才流乾淨,接下來只要殺光那些該死的骯髒胡,他就可以回到自己真正的祖國,爲了他而奮戰,廝殺。
看着滴出的血溢滿了酒杯,赫連勃勃替自己上了傷藥。穿上了衣服,走出了帳外。看着那些馬賊地屍體,他冷笑着看向了自己這些年培養的手下,點了點頭。
得到命令地胡們摸向了馬賊駐紮的營區,可是沒有周密計劃的他們,很快就被警覺的
現了,“張先生沒有回來?”馬賊營中留守的頭目聽稟。臉色變地難看起來,“張先生說得沒錯,這些胡沒有安好心,讓大夥兒上馬,咱們殺出去。”
羯胡和馬賊開始了火併,黑暗中,雙方在大營裡混戰起來,整個大營陷在了火光和喊殺聲裡。赫連勃勃聽着那些廝殺地聲音,心裡是說不出的痛快,他等這一天已經太久。久到他都已經不報希望,可是上天卻給了他機會。張賓,這個叛國者找上了他,讓他取代那個人,他終於抓住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死吧,死得越多越好,聽着屬下的回報。赫連勃勃的臉越發猙獰,只是這份猙獰在他身旁的胡眼裡,卻成了對那些拼死抵抗的馬賊的憤恨。
黑暗中,是沖天而起的火柱和聲震四野的喊殺聲,李昂和冉閔在自己地大營眼,看着遠處的胡大營,眉頭皺了起來,沒人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看起來他們內部火併了。”李昂忽地自語道,他本就覺得胡和馬賊地聯合有些奇怪,而且從這幾天打得兩仗裡看得出來。胡和馬賊互相之間並不信任,可是引發他們如此劇烈火併的原因究竟是什麼。他百思不得其解。
“管他到底出了什麼事,他們打得越熱鬧越好。”冉閔看着身旁皺緊眉頭的李昂,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得太多隻是自尋煩惱而已,還是回營睡覺,養足力氣。”
看着轉身而去的冉閔,李昂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也轉身回營,不過他仍派出了斥候前去查探,看看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就在胡和馬賊捨生忘死的拼命搏殺時,遠方地夜色下,屠殺正在進行着,繞過胡大營的龍騎軍在傍晚對毫無防備的胡部落發動了進攻,只剩些老弱殘兵的胡部落根本無法抵擋龍騎軍發動的強猛突襲,不過半個時辰裡,馬軍和慕容恪便指揮着龍騎軍全殲了抵抗的三千老弱羯胡兵,接着他們派出了數十支斥候隊伍,在胡部落方圓數十里外遊弋,捕殺那些漏網之魚。
近五萬的老弱婦孺的胡被集中了起來,馬軍和慕容恪心情複雜,他們雖然反感屠殺這種行爲,可是爲了大秦,他們願意行這殺戮,爲了大漠的長治久安,必要的犧牲是無法避免地。“爲了大秦。”馬軍看向了慕容恪,沉聲道。
“爲了大秦。”慕容恪迴應着馬軍,接着他們看向了麾下靜立的龍騎兵,高聲道,“爲了大秦,殺光這些叛逆者。大秦,高於一切!”
“大秦,高於一切!”龍騎兵們高呼了起來,他們心裡告訴自己,他們地屠殺是正義的,和三億大秦子民比起來,不要說五萬,便是五十萬,五百萬,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揮動手裡的刀,去殺死他們。
屠殺被徹底地執行,那些被俘虜的胡老弱婦孺沒有任何的抵抗,弱肉強食是他們信奉的生存鐵則,過去他們從幾百人的小部落到現在萬人以上的大部落,正是靠着這樣的殺戮壯大自己,只不過今天輪到他們而已。
一隊隊的胡人被龍騎兵踢倒跪在地上,接着便是雪亮的刀鋒斬落,隨着一顆顆的人頭滾落,乾燥的土地也溼潤起來,夜風裡瀰漫着血腥的味道。那些看着部族的親人被屠殺的胡老弱婦孺哭泣着唱起了他們的歌謠,歌聲悲哀,迴盪在天地間,說不出的淒涼。
龍騎兵聽着那歌聲,不由看向了馬軍和慕容恪,但他們看到的只是面色如鐵石般的雕像,沒有絲毫的不忍,他們始終冷冷地看着面前發生的事情。
我們的刀就是正義,龍騎軍的士兵們想起了這句一百五十年前,周瑜元帥對羅馬人說出的名言。我們的刀就是正義,正義就是我們的刀。龍騎軍的士兵們握刀的手再次堅定,他們的眼神也更加鋒利,這些出身軍武世家子弟的士兵,從小就被灌輸着大國沙文主義,當他們度過屠殺開始時的心障後,對於他們來講,屠殺就是他們在行使大秦的正義。
這個世界上,強權就是正義,而強權,就是他們手中的刀鋒,只要他們手裡的刀鋒永遠鋒利,那麼大秦就永遠是正義的,因爲他們手中的刀鋒就是強權,永遠的強權。
屠殺仍在進行,每個龍騎軍士兵堅信自己在行使正義,他們心裡沒有絲毫的不適,他們沒有強掠,沒有姦淫,他們只是在殺戮,殺戮這些叛逆的胡蠻。
今日不殺他們,日後他們強大,他們就會強掠大秦的子民,姦淫大秦的婦女,他們只是在消滅敵人,身爲大秦的軍人,這就是他們的使命。
“當年白起坑殺四十萬趙兵,儒生們說他殘暴,可是如果這四十萬趙兵不死,戰國的亂世就將持續,到時因爲戰亂而死去的人只會更多,所以白起的做法是對的。”一直沉默的馬軍忽地自語道,他像是在說給自己聽,又像是在說給身旁的慕容恪聽。
“個人的榮辱得失和國家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慕容恪想起了李昂跟他說過的話,“真正的軍人,是冷血的,在國家的戰場上,沒有正義與邪惡,只有勝利和失敗,勝利者贏得一切,包括正義,失敗者失去一切,成爲邪惡。所以,正義永遠戰勝邪惡!”
“這是李大哥曾經跟我說的,我想我現在明白了。”慕容恪看着那一顆顆血淋淋的人頭,目光平靜,“只要我們是勝利者,誰敢說我們不是在行使正義,只有那些什麼都不懂的犬儒,纔會認爲這是邪惡,可是他們不懂,若是沒有這邪惡,他們所要面對的…”
聽着慕容恪的話,馬軍笑了起來,他也想到了民間那些總喜歡對軍隊評頭論足的犬儒,他們的確是一羣什麼都不懂得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