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志強側耳仔細辯聽,又好似沒有聲響,只是那音波洶涌而來,震的他氣血翻涌,玉扳指也由低鳴變成了尖嘯,等到第二股音波襲來的時候,玉扳指已經開始發燙,顏色也由灰白變成了青綠,表面出現了絲絲血線,交錯斑駁,好似隨時都要炸裂開來。
俯視那道觀的正院的後進,已經被滾滾濃霧包裹,一切景象都看不真切,張志強大急,觀察了一下前後地形,見小路斜前方大概數十米遠的地方有一塊突出的山岩正對着那後進的院牆,站在上面應該能直視迴廊牆壁外面的情況,於是吩咐道,“在這兒守着,不許任何人靠近。”
跟班的年輕人一臉迷茫,不知道老闆爲什麼突然如此失態,他剛纔只聽到了鐘鼓的聲音,似乎來自很遠的地方,甚是悠揚,原本以爲是山腰的道觀在敲鐘,但從距離上判斷好像又不是那麼回事兒,但不管怎麼迷糊,老闆的吩咐他立刻點頭,絕不能夠含糊。
張志強已經沿着小徑急速飛奔,幾個縱躍便已經站立到了那岩石之上,之所以讓年輕人守在小徑旁,是因爲他不希望任何人看到手中玉扳指的異樣,這是他家族流傳近百年的秘密,是否如傳說中神奇,今晚恐怕就能一見分曉。
一百多年前,燕北雲攏的張家出了一個奇人,系當時張家老太爺嫡出的幼子,取名子熗,自小聰明伶俐,悟性奇高,很是喜歡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整天神叨叨的,無人能管束的了,張家家世神秘,但舉族信佛,但這小孩卻偏偏排斥,有一次在佛堂上當衆拉尿,被張老太爺家法修理,此子才稍稍收斂,但在他八歲那年忽然離奇失蹤了。
有人看見說是跟着一名瞎了眼的遊方道人走了,去了南方,張家發動全族力量尋找未果,此後十多年都沒有音訊,再回來時已經是一個英俊倜儻的年輕人。
憑藉項上掛着的祖傳玉佛牌,以及童年的記憶,張子熗順利的認祖歸宗,此後便安穩下來,還娶了媳婦,但說起失蹤的這十多年的事兒,他又含含糊糊、避諱莫深,只是說跟着老道士去了南方,一路走街串巷的遊蕩,靠算命度日,偶爾還給人家做做道場,就這樣一晃一年又一年,後來老道士死了,給他留了張紙條,上面寫明瞭張家地址,他這才按着地址回到故土。
大意就是這樣,再如何細問,張子熗便推說記不清了,或者乾脆頭疼的要命,張老太爺也只好不了了之,但對整個張家來說,張子熗失而復得,十分的離奇,除了張老太爺和他的親孃,幾乎是舉族對他排斥加防備。
張子熗卻無所謂,也無視母親的提醒,成天把自己關在屋內看一些奇奇怪怪的書,待的厭煩了便出去溜達,但基本都能在入夜之前回來,久而久之大家都習慣了,將其當做與世無爭的書呆子,對他的防備之心也大爲減弱。
因何防備?這在大家族裡再尋常不過,假如張老太爺一蹬腿,整個張家就面臨着誰來繼承家主的問題,老太爺一共五子,兩個嫡出,三個庶出,張子熗歲數最小,按道理競爭力一般,不出意外,也就是大哥當班。
但大哥張子輝體弱多病,而且性子也軟,老太爺向來不怎麼待見,老二張子奇的聲望最高,不但讀書多,而且還是個經商的奇才,爲人心思縝密,張家大大小小的商號,有一大半都在其手中,無奈身份是個庶出,但張老太爺對其讚賞有加,態度也頗爲曖昧,不排除有廢長立幼的可能。
而張家的家底之雄厚也遠非常人所見到的那樣,雲攏張氏其實也不姓張,真實的姓氏爲仝,淵源於滿族顯赫的赫連氏,祖上做官從未超過三品,但卻有超然的地位,乾隆平定蒙古叛亂,張氏先祖仝圖便受皇命便隨大軍遠赴漠北,後在蒙古達拉罕離開大軍率部南下,在靖邊留屯,表面是小股的駐屯軍,但傳說擔負着秘密使命,沒有天子的親筆詔書是無法返京的。
事實上,這股不足二百人的部隊再也沒有機會回到京城,而且似乎很快就被人遺忘了,剛開始幾年還有給養和軍餉,還有過兩次大批的輜重運送,後來就啥也沒了。
仝圖一面上書懇求返京,一面自力更生做起了生意,錢從哪兒來的?除了他的親兵衛隊便無人知曉了,而且仝大人帶着家眷過來,回京的心思也不是很積極,極有可能長住下去。
駐屯的第五年終於發生了譁變,思鄉的士兵暴亂,一場混戰後仝圖慘勝,兩百名士兵損失了三分之二,只剩下六十號掛零,有一大半都是他的親兵,在威逼恐嚇下,所有人指天發誓,誓死效忠仝大人,永不言返京。
仝圖也夠意思,拿出大把的錢兩犒賞衆人,以穩定軍心,事件也就平息了。後來不經意間逃走了兩名士卒,一名再無消息,怕是死在了大漠,另外一名狂奔一百多裡到懷遠府告官,說駐屯參將仝圖居心叵測,隱匿皇家財物,意圖謀反。
對此,仝圖點齊十五名親兵隨行,親自走了一趟懷遠守備府,兩日後便將那名逃走的士卒帶了回來,當衆凌遲,自此後再無人敢有二心。
駐屯的第八年發生了一起駭人聽聞的血案,仝圖駐屯的新城堡附近遭到大隊黑衣人的夜襲,仝圖率領少的可憐的親兵奮勇廝殺,戰至拂曉才擊退黑衣人,手下的爲數不多的士兵也死傷殆盡。
這次事件,駐屯軍名存實亡,靖邊、懷遠兩縣守備連忙招募鄉勇準備補充仝參將折損的兵員,仝大人全部笑納,來多少要多少,但全部編成了商隊,太有點拿當朝朝制不當回事兒,守備大人起初還問問,後來被羞辱過一次後,對這位身揣皇家密詔的蠻橫之人無可奈何,也敬而遠之。
從此仝大人也沒人問了,安安心心繼續做他的生意,時間長了就變成了仝老爺,但是靖邊周圍沒人敢招惹他,他手邊的商隊都有全副武裝的守衛,裝備比當年他帶來的親兵還厲害,後來據說還配了火槍,戰鬥力也十分強悍,更關鍵的是當地守備大人對仝老爺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後來仝老爺病故了,據說那個密詔又傳到了兒子手上,兒子比他老子更狠,商隊南來北往,帶走馱馬毛皮,拉回內地的茶鹽等各種生活物品,生意越做越大,鼎盛的時候,騾馬在一百匹以上的大型商隊要同時出發三到四批,一時間威震雲攏。
傳到孫子這輩,老仝家改姓了,姓張了,連族譜都改了,誰也說不清爲什麼,居住了近百年的駐屯地也廢棄了,舉族西遷到陽寧堡和柳樹澗一帶,據說有蒙古王爺跟**子勾結要鬧叛亂,爲了避禍和不影響生意才迫不得已。
孫子同他的爹和爺爺一樣強勢,而且很注意跟周邊的權貴搞好關係,結交了不少顯赫一方的勢力,雖然沒有把生意發揚光大,但也馬馬虎虎維持着規模龐大的商隊,沒出過什麼亂子,到了張老爺子這輩,卻明顯江河日下了。
那時候中原不太平,大清跟洋人打仗打輸了,老佛爺一路從京城跑承德又經熱河一路向西過太原,最後跑到了陝西,有人傳的有鼻子有眼,說是張老太爺曾秘密親自赴西安覲見老佛爺,不知道真的假的,總之張家人太神秘,這事兒發生在張子熗回來的第二年。
張家人神秘傳說有着許多種的版本,但無一例外的跟皇室財寶有關,否則憑仝圖當年一個小小的參將,哪兒來那麼多錢做買賣?仝圖爲什麼駐屯以後無法回京?他身上所謂的天子密詔究竟是不是真的?有沒有人見過?張老爺子真的去過西安麼?一切都成了迷。
但在張老爺子歸天的那個晚上,張子熗應召走進了老爺子的房間後,他才相信傳聞都是真的。
張子熗回來的第三年秋天的某一個晚上,老太爺歸天。
大哥張子輝終於坐在了當年老爺的位置上,但是僅僅三個月就暴斃而亡,張子奇企圖趁亂上位,沒想到張子熗斜刺裡殺了出來,手段狠辣,不但得到了兩個親叔叔的支持,而且還將張子奇常年把持商號私吞大額家族錢財的證據拿了出來,章法大亂的張子奇再也沒有想到這個與世無爭的野弟弟敢突然發難,匆忙組織心腹反撲,被當場格殺。
家族爭權,血腥內鬥雖然很快被捂住了,但張子奇被殺的消息還是傳了出去,張家兩個最大商號的大掌櫃跑路,導致張家裂變的開始,而張子熗更奇怪,搶班奪權以後並沒有去做他的老太爺,也沒急着去抓那兩個大掌櫃,而是將大權轉手交給了三哥張子山,沒多久就失蹤了,離奇的一幕再度上演,讓張家陷入了一片混亂,最後終於分崩離析。
這也是張氏宗族分批南遷的根本原因,在四代強人的坐鎮下,張氏歷經一百來年,一直是一個大家族的形勢存在,張老太爺之後,便分爲了若干個宗親旁系,從此開山立派,各過各的,知道家族秘密的只有老三張子山和老幺張子熗二人。
張子熗跑到南方做道士去了,期間只回過一次西山,是因爲張子山中年病亡,算是爲了奔喪,也順帶了卻一些俗事,他只待了短短的一天就再度消失,張子熗有一個曾經十分響亮的道號,無憂子。
這一切的歷史和傳說都是張志強從家族的一本札記中找到的,撰寫札記的人便是百年前的老三張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