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上菜的功夫,李天疇掏出了香菸,剛從老郝那裡摸的一包,很廉價的本地品牌。隨手扔了一支給大漢,對方也不在意,拿在手裡就點着了,但眼神中仍充滿了戒備之意。
“開誠佈公吧,今天咱們的火氣都大了點,心裡不痛快也在所難免。就在這飯桌上說清楚,如果你真找我有事兒,那就亮明身份;如果是來尋仇找麻煩也無妨,這頓飯照吃,完事兒後咱們明刀明搶,但千萬別到我家裡去,犯忌諱。”李天疇先開口了,一番話軟中帶硬,態度鮮明,聽起來倒也敞亮。
“呵呵,那地方是你家?你挺看重那幫人的。”大漢若有所思,怪不得李天疇這幫人個個火爆蠻橫,原來是惹了仇家,自己當時倒是沒多想。他歪起腦袋,並未正面回答問題。
“一幫兄弟,湊在一起混飯吃。”李天疇輕描淡寫。
“哈哈,你這幫兄弟有個性,惹個把仇家也正常,防備之心嘛,能理解。可老子的確是不知道,你有見過我這樣來尋仇的麼?”大漢的話就頗有些火氣了。
李天疇注視着大漢,對方的目光清亮,無懼無畏,沒有絲毫驕橫奸詐之氣,應該和瘋王那幫人不是一類的。他緩緩開口道:“如果是誤會了老兄,我在這裡先賠個不是,但你畢竟打傷了我的人,道個歉似乎也不爲過吧?”
大漢點點頭,忽然間心裡對李天疇也不那麼討厭了,“好,爽快。老子不是那麼矯情的人,如果再見着那個小兄弟,老子道聲歉也不會掉塊肉。”
李天疇心下釋然,看來這個莽撞大漢並非尋仇之人,但搜腸刮肚也想不出此人的來歷,還有他口中的糟老頭是誰?莫非是……似乎也八杆子打不着。
此時酒菜陸續上齊,都是些普通的家常菜,沒有大魚大肉,正對李天疇的胃口,看來大漢的飲食習慣倒不似性格那般火爆。
“自己來。”大漢招呼一聲,豪爽的擰開了一瓶白酒,將口杯倒得滿滿的,一擡手就抿了一大口,“草,這酒烈,夠勁兒。呵呵,我叫武放,外地人,受人之託來找你。”
李天疇當然不客氣,也給自己滿滿的倒了一杯,“什麼人對我這樣有興趣?”
“一個糟老頭。”大漢夾了一筷子油燜茄子,嘴裡含糊不清,“我叫他華老頭,一個萬惡的資本家。”
李天疇頓時愣住了,剛纔猜了半天,這老頭竟然會是華芸的父親,怪不得大漢嘴裡總是罵罵咧咧。自己才與華天長見面沒多久,老頭似乎也沒有那麼可惡。但其身份和背景卻令人疑雲頓生,一個公司老闆,手下怎會聚集了這麼高手?之前見過的不說,眼前這個大漢更是出類拔萃,就是放在以前的教導大隊,那也是頂尖人物,難道都是保鏢麼?
“來,走一個。”武放舉起了酒杯,一大口酒灌進嘴裡,隨手摸摸肚子,說不出的爽快,“更正一下,萬惡的資本家是我叫的,別人都說他是紅色資本家,呵呵,千萬別瞎傳。”
“稱呼而已,隨性吧。呃,華……老頭有啥事兒託付?”李天疇追問。
“主要是華大小姐的事兒,他說你都知道,讓我來幫幫忙。”武放夾起一片滷牛肉送進嘴裡,吃得津津有味,似乎完全放鬆了戒備。
酒果然是好東西,瞬間拉近了兩人的距離,談笑間推杯換盞,喝得不亦樂乎。
實際上在聽到華老頭時,李天疇已經對對方的來意猜了個大概,但心中的疑惑還是很多。華芸的事兒放在縣城這麼個小地方的確算是件大事兒,畢竟被人陷害捏住了命門。但以華天長的背景,應該不算難事兒,似乎在官面上下工夫更有把握,但恰恰相反,老頭顯然更青睞於旁門左道,這讓人費解。
如果逮住了孫柺子,一切事情可能迎刃而解,倘若逮不住,那隻能按自己的思路來,可惜,前幾天剛查到了沈坤的藏身之地,卻被瘋王尋仇給打斷了,只好重新來過。但替華芸查明真相是自己的事兒,李天疇不想他人插手,可華老頭這邊顯然也不好拒絕,一時間竟左右爲難。
武放見李天疇沉默不語,心下猜到了幾分,於是放下了筷子,掏出了自己的香菸,“你不要有想法,我就是來打下手,一切以你爲主。你該怎麼幹就怎麼幹,你幹不了的讓我去幹,就這麼簡單。”
“那倒不必,查這件事,我還是有這個自信的,讓武大哥來打下手,實在是大材小用。”李天疇委婉的推辭。
“噯,你還不瞭解。老頭現在很上火,要求快刀斬亂麻,這件事兒他最多再忍半個月,否則他要發淫威啦。呵呵,到時候很多人倒黴不管我事兒,但老子也跟着倒黴,這就冤枉死了。”武放順手給李天疇把火點上,“當然,這些都和你沒關係。老頭知道你是義務幫忙,但很看好你,所以就派我來了。”
武放這些話雖然羅哩叭嗦,但也道出了一些隱情,李天疇暗暗吃驚,看來華芸這件事兒並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老頭自己不出手恐怕也另有原因。
“這麼說,武大哥要限期覆命?”李天疇不動聲色。
“就是這句話。倒黴催的,這半個月是老頭給我的限期。而咱倆的合作最多隻有十天。這是我自己算的,如果還沒個結果,那我就要來橫的了,量他一個小小的縣城翻不起大浪。”武放一臉的無奈,可後半句實在太過驚人,狂的沒邊,但聽上去絕不像是在吹牛。
“武大哥好氣魄,但蠻幹終究不能解決問題。”
“那看用在誰身上,縣衙門裡這幫土鱉誰不是一屁股屎?如果真想把事兒搞大了,老子可以成全他們。雖然初來乍到,但幹這些事兒跟老子玩兒一樣。”武放說着,目光中突顯凌厲之氣。
李天疇皺皺眉頭,從武放的話中聽出了另外的味道,他不想捲入這種莫名其妙的爭端中。之所以一心想幫華芸查明真相,就是因爲他心中有虧欠,自己的衝動讓華芸背了黑鍋。這本來是很單純的動機,被武放這麼一說變複雜了。
“來,再走一個。兄弟的酒量不錯。”武放端起了酒杯,李天疇自然也不含糊,兩人談話間酒瓶子都已見底,武放扭頭吆喝,“靚女,這個牌子再來兩瓶。”
李天疇連忙攔住,“差不多了。我還有事兒,改日咱們好好喝。”
“不過癮呀,要不再來一瓶,就一瓶,咱倆分?”武放酒癮上頭,自然是不死心。二人推了半天,最後只要了一瓶。武放喜不自勝,連忙滿上,“兄弟不錯,跟你喝酒對路子。來,咱先走半個,省着點嘍。”
李天疇端起酒杯笑笑,覺得武放的性格也挺有意思,豪放、率真。如果可能的話,這倒是值得一交的朋友,
“對了,說說你惹了啥樣的仇家,搞得這樣如臨大敵,說不定我能幫上點啥忙。“大漢很奇怪,按李天疇這樣牛逼的手段,啥樣的二貨擺不平。
“不值一提,道上的混混,像蒼蠅一樣。不過我在明他在暗而已,不是大事兒。感謝好意。”李天疇輕描淡寫,並不願意欠下人情。
“這你就見外了。對付這種人渣我有套路,而且這也是我的任務,你必須要跟我說說。”武放來了倔脾氣,一伸手掏出了手機,啪的一聲拍在了桌子上,“這是老子的電話號碼。”
李天疇哭笑不得,看上去武放不止這麼點酒量吧?但心裡疑惑,不得不問,“我自己的事兒怎麼也變成你的任務了?不明白。”
武放自飲了一口,“老頭說了,我的協助工作,主要就是幫你掃除麻煩。這半個月,你只管專心辦大小姐的事兒,任何麻煩我來擺平。”
李天疇撲哧一聲差點笑出聲來,老頭夠霸道,武放的口氣要吹破天,好像這福山縣是你們家開的。這哪裡是合作,分明是強買強賣。
“你還別不信。”武放繼續道,“明天開始我就到你哪兒報道,先把第一個問題解決了,什麼幾把牛鬼蛇神都離老子遠點,否則再讓它們下趟地獄。”
“等等,什麼第一個問題?你幹嘛到我那兒報道?我可沒工資開給你。”李天疇再次吃驚,越聽對方的話越感到沒邊沒譜,喝多了吧?
武放很得意,“你不是開了個酒樓嗎?現在關張了吧?”
李天疇笑着點點頭,“你咋知道?看來你也不是人生地不熟啊。”
“呵呵,這你就別管了,明天我就讓他開張。至於工資嘛,自有華老頭給我,少一個子都不行。當然,後半句你知道就好了。”武放又舉起了酒杯,“來,幹了它,今天喝的挺痛快,改日到你的酒樓好好喝,爭取不醉不歸。”
李天疇將信將疑的舉起酒杯,看着武放的模樣忽然感覺有些模糊,這是我喝多了,還是他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