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普明沒說話,頓時大殿一陣沉寂,如死的沉寂。
就在大家以爲臺上這位紅衣女子要接受災難時,卻見皇普明彎下身子,食指輕佻起她尖細的下巴,黑眸眯起,半響,震懾全場的聲音響起,“自今日起,你便是梅妃,過些日子朕便爲你立個冊封大典。”
臺下人皆是一震,慕容林臉色唰得蒼白,若不是坐着,恐怕幾乎搖搖欲墜的身子會直線落地,暗沉的眸子,緊緊鎖住臺上女子,他從未想過,她會成爲自己皇兄的妃子,而她卻是心甘情願的。
還有什麼比這更讓他心疼。
他顫抖的捂住左心口的位置,那裡正在抽痛,一陣陣的抽痛,令他不能呼吸。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本以爲她只是變得不再那麼淡泊寧靜,卻沒想到她也愛上了這些虛浮的權欲,爲什麼,沐清,究竟是爲什麼。
慕容林根本就無法接受這樣的沐清,今日這一出,擺明了就是她事先設計好的,皇兄又怎麼會不知道,可爲何還要順了她的意?
旁邊樓清羽看着臉色鉅變的慕容林,無奈的搖頭苦笑,她纔是他新婚妻子,可自己的丈夫卻只是心繫他人,而她,連讓他看一眼都懶得去看。
沐清一舞照影,博得君王的歡心,這是令樓清水都始料不及的,望着那紅衣女子嘴角處的笑意,恍惚間,他忽然明白了什麼。
勾人的鳳眸微微眯起,這個女子愈發的讓他琢磨不透了。
被封爲梅妃是在沐清意料之中的,卻沒想來的如此之快,隱去心中的詫異,朝拜天子,極力的讓自己表現的喜悅,“謝皇上隆恩。”
底下的大臣頓時個個跪地盈拜,連連上訴道,“使不得,使不得啊,聖上,沐清曾經乃是闌國的王妃,即使被上官鈺休妻也不該被冊封爲妃子啊!”
一人起,殿中其他人也跟着說起,皇普明黑暗的眸子沉了沉,慍怒道,“朕與梅妃情投意合,如今想冊封個妃子也得經過你們這些人同意嗎?”
那跪在地下的大臣心下一驚,連忙辯解,“老臣不是此意。”
“那你是什麼意思?”皇普明亦步步逼迫,見那人說不出話來,他又開口道,“傳朕旨意,林學士危言聳聽,以下犯上,將他逐出這乾坤宮,革除學士之位,從此貶爲庶民,不得再踏入皇宮半步。”
頓時,全場都安靜了,底下跪拜的羣臣們都個個低垂着頭,或許皇普明這招殺雞儆猴是起到作用了,底下沒有一人敢出聲,只有那被革除職位的林大學士連連求饒。
“求聖上開恩吶,求聖上開恩吶!”
沐清沒想到僅是因爲一句以下犯上就革除了三品之位,這朝堂之上,真當是君無戲言,無論是對於錯,只需天子的一句話,便決定你這一生的命運,心中不禁愕然,皇普明這麼做不知是在警告那些大臣還是自己。
或許,他根本就是一語雙關。
這皇宮深處果真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啊。她也不想到那位大臣會因爲自己而送了
官職,只是她想,自己這會兒在人們的心中應該是從聖女轉化爲禍國殃民的妖女了吧。
不過,她不在乎,早在踏入帝都的那一刻,她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如今,只是按部就班而已。
一直做在一旁的太后終於發話了,“明兒啊,你當真冊封這樣的女子,你別忘記了,她曾經是林兒的王妃,後又嫁與闌國的上官鈺,兩次被休,這樣的女子,若是你娶了定會令天下百姓恥笑的。”
“母后,兒臣都與你說了多少遍了,她是沐清,不是洛青嵐,也不是皇弟的王妃,再說,您難道不知道,民間都傳言沐清是救國的聖女,都把她當做神靈一樣的供奉起來,兒臣娶了他又怎會令國家蒙羞呢,百姓們高興還來不及。”
太后怒了,“當日你封她爲護國赤女,哀家就已經不同意,就算護國也是護着敵國,今日你若是執意如此,那哀家就從此遁入佛門,不染塵世。”
此話一出,羣臣又是一陣惶恐,沐清見得皇普明眸中的暗沉,隨即卻又表現的無可奈何的摸樣,“兒臣對沐清一見傾心,若是母后再三阻攔,兒臣就只好爲母后修建寺廟,定不會讓母后日子過的清苦。”
沐清訝然,萬萬沒想到皇普明爲了她連太后都不顧,還執意要爲她修建寺廟,若不是他與太后有幾分相似,沐清真的懷疑,他是不是太后親身的,可隨即轉眸一想,自古君心難測,皇普明心裡在想的些什麼,她有如何得知,心中便不再去探究,任由這樁事情鬧大。
底下一片譁然,大臣們齊聲道,“使不得,使不得啊,聖上怎能爲了一名被休憩的女子與太后鬧不和呢。”
皇普明冷哼一聲,卻不作答,而太后早就氣得臉色發紫,一甩長袖,怒氣的離開,至始至終皇普明都是面無表情的。
沐清忽然覺得這樣的君王好深沉,若說上官鈺的深沉還懂得用虛假的言語來掩飾,可面前的這位,你根本就無法探知他心內想得是什麼。
這也難怪皇普明會穩坐帝位至今。太后怒氣離開,衆臣雖然心有不甘卻也只得按部就班的坐在,先前有個林大學士因爲冒犯皇上被革除職位,從此不得踏入皇宮半步,有了這個例子,即使大家再怎麼非議卻也只好閉嘴不談。
尤其是剛纔皇普明爲了沐清不惜與太后翻臉,這讓沐清在大家的心中又壞了幾分,想必這紅顏禍水的罪名是非她莫屬了。不過,這些,她都不在乎。
沐清原本只是想高歌獻舞一曲,卻不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樓清水要與她合作,於是她就又順了他的意願,與他合作了這一曲,舞了這排練多久的絲帶舞。
可當絲帶飄至皇普明的面前時,她故意暗使內力震斷絲帶,使得自己的身體直直下落,那時,她是在賭的。
她賭皇普明定會出手相救,果不其然,他真的這麼做了,沐清也在他眸中看到一絲驚豔與不同,只是讓沐清沒想到的是,他會這麼快就冊封自己爲妃,而後的林學士被革職以及太后與他鬧翻從此遁入佛門,這些都是她
始料不及的。
只是,這一切真的是巧合嗎,還是皇普明將計就計,從而除掉一直霸權不放的太后與林學士?
沐清想,原本一切都是自己算計好的,倒頭來卻是被這個男人給算計了。
這個男人看似溫情如水,卻給人一種森寒,那是發自骨子裡的冷意,沐清擡眸可以很清楚的看見他那未達眼底的笑意,那麼深沉,令人頭皮做麻。
沐清不去想,這一舞究竟給自己帶來了多大的危險,卻還仍舊往前走,只是那隱藏在心底的恐懼被她隱藏的極好,臺下,慕容林怔怔地望着那高臺上嘴角巧妙倩兮的女子,心中從未這麼痛過,爲何,她會變得如此貪婪,貪婪這名利權欲,她,還是以前那個在桃花樹下笑的滿臉清澈的女子嗎?
護國赤女被封當今聖上冊封妃子,很快傳遍整個大街小巷,人們從一開始對沐清的崇拜演變爲輿論。有人說,她以色魅惑君王,爲了她,皇帝不禁革除當今三品大臣林學士的職位,還與太后鬧不和,太后一氣之下發誓從此不再踏入這紅塵半步。
這樣的禍國殃民的罪名就降臨到了沐清的身上,只是皇普明視作無傷大雅的小事,聽過風就過,根本就不甚在意。
珠兒聽說自己家的小姐被皇上冊封妃子,頓時大驚,眉頭皺的緊緊的,急聲道,“小姐,怎麼會這樣,你怎麼一下子就成了皇上的妃子了呢,那康王爺怎麼辦,你不是喜歡他的嗎?”
望着她焦急的一張小臉,沐清揚脣笑起來,擡手拂去她耳際被風吹亂的髮絲,淡聲道,“如今我貴爲梅妃,你可爲我高興?”
珠兒面色一驚,怔怔地望着她,眸裡是濃濃的探究,良久良久,她纔回過神來,喃喃着,“小姐……”
沐清哀嘆一口氣,“當日慕容林大婚,我一曲驚鴻,而他生辰之日,我又與翼國的國王一舞照影,早就博得了當今聖上的歡心,如今納我爲妃子,是我的榮幸,你應當爲我開心纔是啊。”
“不是的,不是的,小姐,你只要去跟皇上說其實你喜歡的是康王爺,我相信皇上一定不是那種昏君,而強求封了你的。”
沐清擡頭,目光望向遠處,可惜這兒除了牆院就別無他物,只好收回目光,淡淡的望向她,苦澀一笑,“傻丫頭,君無戲言這四個字你可曾聽說過,如今皇普明爲了我而公然與太后反目又將林大學士革職,這等維護若他肯輕易放過我那他就是皇普明瞭,再說,這做了皇上的妃子,是多少民間女子都期盼不來的,這等榮譽,爲何不好好享受呢。”
沐清說的坦蕩自然,其不然,她是覺得與其做無謂的掙扎,不如痛痛快快的享受人生,只是她在用這種方式期盼自己罷了。
望着這樣的沐清,珠兒不斷的搖頭,連連後退,“…不,小姐,你變了,變得陌生了,以前奴婢認識的那個坦蕩率真的小姐是不會在乎這些權利與名譽的,如今的你卻變得這麼令奴婢難以接受,小姐,你怎會變得這樣?”
沐清只是望着她,不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