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年底,雪花依然肆意地在c城裡飄飛着。往年覺得飛雪是人世間最荒涼的冷,如今卻覺得是冬日裡的精靈。想想,人對人對事的看法,果然是和心態有着極大的關係。
打算回老家的前一天,我和曲歌打包完行李之後,他從背後摟着我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雪景。曲歌突然起意:“勝男,我們去樓下堆雪人好不好?”
我轉身看着身後這個快到不惑之年還如此孩子氣的男人,不由得溫柔地對他一笑,我說:“外面很冷的呢。”
“我在想,你穿上我給你買的那件鵝黃色的羽絨服和雪地靴,再戴上帽子和手套,站在雪地裡一定非常地美。去吧去吧,我好多年沒有堆過雪人了,記得小時候我堆雪人,是堆得最好的呢!”他笑着說到。
我拗不過他的執着,於是終於點了點頭。他激動地連忙把爲我準備回老家的整套裝備都搬了過來,一件一件地幫我套上,頓時我渾身都暖洋洋的。
我見他還不爲所動,我說:“你也趕緊穿上厚衣服和毛褲。”
“我套一件厚外套就好了。毛褲不穿了,太難看。”他說完,從衣架上把他的白色羽絨服取了下來。
“喲喲,還難看。身體重要還是形象重要?”我見他這麼說,笑着打趣道。
“都重要,好好,聽你的,我加一條保暖褲,行了吧?”他笑着說道,當着我的面把外褲脫了下來,就這樣穿着內褲在衣櫃裡翻了起來。
這生活裡最平凡的一面卻差點兒讓我熱淚盈眶,這纔是無數夫妻在一起時候的相處啊!所有的面具和僞裝通通都卸了下來,露出生活最原本的樣子和兩人最真實的模樣。從前的他,總是衣冠楚楚地站在我面前,那種感覺雖然無可挑剔卻總覺得不接地氣。如今,他在我面前如此自然地套上尋常男人冬日裡必備的保暖褲,反而讓我真正有了一種他是我丈夫、我們從此相依爲命的感覺。
他把褲子一條條地套上,見我癡癡地望着他,不由得也笑了起來,柔聲問我:“怎麼了。老婆?”
“沒事。就是突然覺得好幸福。”我輕聲說道。
他站起來拉着我的手,拉着我朝門口走去,一路上我們有說有笑地走到了樓下,找了一片純白的淨地,他頓時興奮地滾起了雪球,他說:“老婆,你滾個小的,我滾個大的。1,2,3,我們開始!”
多年的工作模式讓他在生活裡也習慣了部署,我依言聽着,和他一起在雪地裡忙活了起來,不一會兒我們身邊就聚集了幾個讀小學的孩子,大概是從樓上窗戶裡看到了我們在堆雪人所以都按捺不住跑了下來。孩子們一來,曲歌便和他們打成了一片,我手指冰冷乾脆停了下來,站在一邊觀看。
曲歌對孩子還真是有愛,不單耐心地教孩子們堆雪人,而且還陪他們打起了雪仗。戰況一起,我連忙躲到了一邊避免被無辜擊中,看着他在雪地裡一人單挑好幾個小毛孩子玩得不亦樂乎,我心裡說不出的幸福。
玩了半個小時的樣子,他見我站在角落裡瑟瑟發抖,便連忙和孩子們停止了雪仗,拉着我迅速跑回家,一回家就幫我的手用力搓弄着,然後把我的羽絨服和帽子都拿了下來,讓我躺到了被子裡,這纔打開空調,然後把自己那件溼漉漉的羽絨服脫了下來。
“你看你,怎麼跟個孩子似得,明天這件衣服還要帶去老家呢。”我柔聲數落道。
“沒事的,寶貝,明天就幹了。”他說完,也貓腰鑽進了被窩裡,用他冰涼的手故意微微冰了下我的脖子,也不敢使勁,就是想戲虐我一下而已。
我連忙躲開,他便哈哈大笑起來,他說:“你先自己暖一會兒,等我身上暖了我再抱你。”
他總是細膩得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從前他高高在上,讓我無法想象私底下的相處他究竟會是什麼模樣,適不適合平凡的生活。可是如今,他不單單有男人該有的修養和責任,更有一種讓人柔軟的細膩與體貼,那種溫暖就像陽光,不管太陽在東還是在西,都始終給你留着一縷,無時不刻不在溫暖你。
第二天一早,我們便動身了。因爲雪下得太大,我們沒有選擇自駕,曲歌計劃到了老家的省城之後找親戚借一輛車開回家去,我欣然答應。
高鐵已經開通了,回家也變得方便許多。他把所有的行李都攬了過去自己提着,只讓我揹着自己的小包,讓我安心地在候車室裡等着,他跑來跑去把一切零零碎碎的瑣事都辦好後折了回來,又催促我去上wc。
“你是全能管家嗎?連人家上wc這種事情都要管。”我笑着調侃他道,心裡卻是極爲感動的。一個人堅強了那麼多年,突然身邊有這麼一個事事以你爲先、處處爲你着想的人,真的會覺得是上天的恩賜。
他被我說得發窘,坐在我旁邊低聲地說:“我只是擔心等下上車車上不方便,你現在先去,乖乖的,我這裡準備了紙巾。”
這簡直就是事無鉅細的節奏,我不由得摟着他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然後像個小女孩一樣蹦蹦噠噠地去了洗手間。好的愛情,真的會讓人重返青春,重新做回18歲的少女。
高鐵的速度比火車快太多,半天時間我們就到達了老家的省城。他帶着我去拜訪了他的叔父們和其他的一些遠房親戚。自他曾祖父開始家族就分爲兩支,一支在c城定居,一支留在了老家。那麼多年過來,兩支血脈都陸陸續續開枝散葉,無論在c城還是老家的省城,他們家族的都頗有一定地位。不過,他們家族爲人處事都異常的低調。
他的一位叔父是省城一家支柱企業的集團老總,開的車卻不過只是一輛老款的奧迪a4;他的一位姑父明明是政府機構的要員,可是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居然騎着自行車……曲歌的整個家族都給我一種素養很高的感覺,無論是長輩還是小輩,爲人處事都是像當初的曲歌父母一樣謙遜有禮。
離開省城的那天,曲歌開着車帶着我回老家的路上,我由衷地感嘆了一句:“老公,我突然覺得我嫁給你好榮幸。”
這是我第一次如此稱呼他,這些天,感受了他這許許多多的柔情蜜意,再接觸了他的所有家族成員,心裡愈發覺得自己很幸運挑對了人。曲歌告訴我,他的整個家族自族譜記載直到現在,沒有出現過離婚的現象。這一點,也是當初曲歌父母對待曲歌婚姻尤其慎重的重要原因。
他牽起了我的手,然後輕輕對我說:“所以,你現在可以放心了。我們,這一輩子會白頭到老。”
我和他對視一笑,這樣的時光,真是彌足珍貴。記得那時候他來找我是獨自開車前來的,如今他帶着我,載着一車大大小小的禮物,一起奔赴我的老家。那種幸福的滋味,真是讓人流連忘返。
到達老家的時候已經傍晚了,媽媽也真是夠誇張的,知道我們要來,居然把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聚集到了村口,從我們的車開到村口起,鞭炮的聲音便連綿不絕地響了起來,路程兩公里,鞭炮整整響了一路沒有間斷,路的兩邊都站着熟悉的鄉鄰們,我把頭探出窗外對他們揮手示意,迴應我們的,是一路的掌聲。這種滋味,還真有點衣錦還鄉的味道。
“我媽真是夠誇張的,我都不知道她會弄得這麼聲勢浩大。”我對着曲歌吐了吐舌頭,只見他一臉的笑意不時揮手向鄉鄰們示意,然後低聲地說:“很好啊,我怎麼有種模範代表返回故鄉的味道?”
我們都笑了起來,當車快開到我家門口的時候,我老遠就看到媽媽穿着大紅棉襖站在人羣當中的模樣。然後,我目光落到了她旁邊的那個人身上,久久沒有挪開。
六堂哥也回來了,我回家辦喜事,他怎麼可能不回來呢?
他比我提前回到了家中,站在我母親的旁邊,遠遠笑着對我們揮手示意。他的旁邊站着他的兒子,都已經差不多已經有他高了。
讓我驚喜的不是他兒子這麼大了,而是他兒子,眼角眉梢都和顧永源那樣地相像。
曲歌也愣了一下,隨即回過神來:“那是你六堂哥的兒子嗎?”
我點了點頭,我說:“嗯,16歲了。”
我們很快到達了家門口,媽媽在一幫女人的簇擁下走了過來,我從車裡一鑽出來就被他們圍了起來。老家人對女婿極爲地看重,曲歌一下車也被六堂哥接待到一邊和一幫男人們敘舊。
鞭炮聲又一次響起來,在老家有一個說法,鞭炮放得時間越長越隆重。所以這一次,鞭炮響了足足二十來分鐘才停歇。
我的耳朵被震得轟轟作響,臉上卻是滿臉止不住的笑意,三姑六婆們圍着我一頓地誇,媽媽卻望着我笑得合不攏嘴說不出話來。
讓幸福更久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