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啊,就是陳珂還在我家呢,我急着回去見她,最近她和我住在一起呢。”我儘量輕鬆地笑道,不想讓他以爲我心裡有什麼心事。
那一晚……好吧,你既然不提,你既然避重就輕,那麼我也假裝雲淡風輕。裝麼,誰不會呢。饒是我心裡這麼想,心卻還是苦的。
“噢……是這樣。要不要我送你回去?我今天下班後就沒事了。”他破天荒地用這種試探性的語氣問我道。換做是從前,他只會霸道地說一句“那我送你回去吧!”。
有些東西,果然是變了。只是究竟是好的方向還是壞的,我現在還感覺不到。但是我明白,一個男人始終未曾說出一個“愛”字,終究還是不怎麼對勁的。
“不用了,我家近,走路回去就好。再說了,你送我,被陳珂看到也不好。”我繼續假裝淡漠。
“呵呵。”他笑得有些苦澀。
我不由得有些失望,以爲他至少會說出一兩句什麼的,這一聲苦笑又是什麼意思呢?
“那曲總,我先走了。”我迅速轉身,不忍再承受這樣的對白。
當我打開門的時候,曲歌也跟了上來。他或許準備對我說些什麼,只是發現苗翠翠站在門口,於是他便什麼都沒有再說。
“翠翠,你還沒下班?不是讓你先回去嗎?”曲歌的語氣雖然溫和,但聽得出有些微微的不耐煩。
“曲總……我……我就是覺得這些材料挺重要的,所以我想今天先給您。”苗翠翠掩飾道,神色十分不安地掃視了一下我和曲歌。
“那你們先忙,我先回去了。”我假裝淡然地強撐着準備走人,卻被曲歌叫住了:“勝男,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曲總,你送翠翠吧,她家比較遠。”我逃一樣地離開了原地,不想再糾葛其中。
邁着極其艱難的步伐離開了他們的視線之後,我急急地奔回了家。到家之後,卻發現房間裡沒有了陳珂的身影,許總也不見了。
可是我交待了陳珂不管發生什麼一定要給我打電話的,這空空的一幕讓我心裡強烈地不安起來。轉而,我一眼瞥見了陳珂向來喜歡用來喝茶的玻璃杯碎片扔在了垃圾桶裡,那個碎了的叮噹貓似乎在傳達我一個訊息:下午一定發生了許多無法預料的事情。
我連忙掏出電話打給陳珂,沒想到電話卻沒人接,當我接連打了幾次之後依然是未接狀態時,我慌了神。天!她這是去了哪裡?是被許維鈞帶走了嗎?究竟下午發生什麼了?
我慌亂了許久,還是決定給許維鈞打電話。此時此刻,我顧不得那麼許多了,哪怕他是我曾經的上上級,哪怕他會忌諱我知道那麼多秘密,我都是管不了的了。
我撥通了許維鈞的電話,剛接通便問他有沒有和陳珂在一起,他的語氣聽起來也十分疲憊,他說他沒有。我告訴他陳珂不見了電話也不接之後,他立刻也焦急了起來。
他說:“勝男,你想想看她可能會去哪裡,有沒有她可能會去的地方?”
我焦急地說:“我也不知道她會去哪裡,c城那麼大,她可能去的地方很多。許總,我現在也不想因爲您的身份而忌諱什麼了,現在我以陳珂閨蜜的身份和您說話。你們之間的情況我是知道一些大概的,我想問問,您下午是不是說了什麼刺激她的話了?她本來就因爲這件事承受了莫大的打擊,情緒很不穩定,我希望如果您能告訴我一些訊息,方便我發短信勸慰她。”
他聽我這麼說,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做慣了領導的人大概很不習慣拉下臉來跟別人說自己的私事吧,尤其這個人還是自己曾經的下屬。只是如今情況特殊,他心裡也明白,他最後還是說了,他說:“這件事說來話長。我承認我的話可能對她而言傷害很大,但是我做體檢的時候醫生告訴過我,我可能沒有生育能力了,所以……哎!”
我聽完只覺得渾身哆嗦,那一刻我差點兒罵出聲來,可是考慮到太多太多,我還是忍了回去。
我努力剋制着自己的情緒,儘量平靜地對許維鈞說:“許總,不管怎樣,我相信陳珂的爲人,也相信她不會隨意把髒水潑到任何一個人身上,尤其您是她這輩子最敬重的男人。我還得去找她,我就先不和您多說了,有什麼情況我會再告訴您一聲,許總再見。”
掛了電話,我的身體還依然在顫抖,可想而知當時陳珂聽到這句話後的絕望!呵呵,可能沒有生育能力,難道代表的是一定沒有嗎?我不瞭解那些醫學術語,但是我比誰都肯定,陳珂的孩子除了許總沒有別人!
我急急地換好鞋穿好衣服準備出門,卻沒想到陳珂自己推開門走了進來。她套了一件大大的羽絨服,手裡提着一份外賣,臉上一臉的沉靜,給我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錯覺。
“勝男,讓你擔心了,剛去逛街了,給你買了份你愛吃的炒麪。”她揚了揚手裡的炒麪,朝着我努力地笑笑。
“你去哪兒了?你這樣是要讓我擔心死麼?”我急急地把她拉過來,此時此刻我哪裡還有心情吃炒麪。她越是平靜,我越是心懸。
“沒什麼,我只是出去走了走,也想通了很多事。”她還是一臉的沉靜,隨着我一起坐在了牀沿上,我順手把炒麪放在了一邊的桌子上。
“你去哪兒了?我都擔心死了,生怕你有事。”我說。
“呵呵,我沒事。勝男,我已經想好了,這個孩子我要生下來。”陳珂說這話的時候,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臉上一臉的決絕。
我不由得心裡一驚。什麼?
“陳珂你別賭氣,你生下來又能證明什麼?爲一個不相信你的男人值得這麼犯傻嗎?”我情急之下吼道。
她詫異地看了我一眼,但是很快又明白了過來,她輕輕一笑:“看來你剛纔找過他了?呵呵……你是不是也覺得很好笑。我幻想過千百種結局,我覺得他可能並不喜歡我,可能會勸我把孩子打掉,可能會提出給我一定的經濟補償……我甚至想過他可能會提出和我結婚,可是我從沒想過,他居然會懷疑這個孩子的來歷。哈哈……勝男,當我知道他那麼說的時候,你知道我的心情嗎?我眼淚立馬就沒有了,我一下就笑了出來,我說那就生下來做親子鑑定吧,我想還我自己一個清白。然後,我就把他趕走了。”
這個看似溫和的女子,她的個性裡有着剛烈的一面。我深深震撼,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你別犯傻行嗎?你想過孩子出生後會面臨什麼嗎?你想過你父母會怎麼看待你嗎?你想過你的以後嗎?陳珂,你別毀了自己!我不會允許你這麼做的!”
她卻定定地看着我說:“勝男,我已經決定了。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和我一起面對,另一個,就是和我絕交讓我自己面對。”
我簡直不敢置信,我始終覺得這是她在一時氣急的情況下才說的這一番話,我試圖緩解她的那種心情,於是我說:“陳珂,這樣,今天你情緒也不穩定,這件事我們再緩幾天,等你心情平復了之後,我們再冷靜地想想要怎麼辦,好嗎?”
她搖了搖頭,眼裡滿含着一種決絕,她說:“勝男,知道我爲什麼很少跟你提起過我的父母麼?”
我茫然地搖了搖頭,沒想到她這時候提起這個話題。
她苦澀地一笑,她說:“其實,我現在的爸媽不是我的親生父母。我很小的時候我父母就因爲一起大的事故去世了,因爲這樣獲得一筆大額補償金。後來,我的叔叔嬸嬸收養了我,那時候我還小,補償金也被叔叔嬸嬸、也就是我現在的爸媽拿去做生意了。他們從小到大一直對我不錯,就算是後來妹妹出生了,他們對我也還算可以……”
說到這裡,她的眼淚就落了下來。我一直以爲她從小生活幸福,卻從未想過她在小時候蒙受過這麼大的不幸。聽她這麼說,我忍不住摟着她的肩膀。
她拿紙巾醒了醒鼻子,復又說道:“可是你知道嗎?人是不能虧欠別人的情感的。因爲他們對我有養育之恩,所以我註定只能做一個乖乖女,妹妹可以和他們隨便頂嘴,可是我不行。我必須裝出一個乖女兒的樣子,聽他們的話,不離開他們的視線範圍內,甚至找男朋友他們都有很多的要求。那筆補償金,他們在除去了奶奶的養老金和我這些年的開銷之後,給我預留了一部分錢。他們一直擔心這筆錢將來會被某個男人騙走,所以阻止我自己談戀愛,只能由他們介紹男人給我認識。他們擔心別人是因爲錢和我好,怕我被騙,怕這怕那,導致我長這麼大一直沒有交男朋友……我有時候覺得自己像是牢籠裡的金絲雀,你知道那種感覺嗎,勝男?看着華麗,看着優雅,看着溫柔,卻一直有一顆想要飛走的心,可是每一次撲閃一下翅膀,他們就驚慌失措,生怕我飛走,生怕白白養了我這些年……有時候我都不知道這份愛,究竟是因爲愛我,還是因爲愛我親生父母拿命換來的那一筆錢。”
她一直靜靜地流着眼淚,就像我在父親去世的時候那樣。安靜的背後藏着巨大的、無從傾訴的悲傷,那種悲傷只能自己承受,別人根本無法替代。
故事裡的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因爲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經歷……
沒有一個人的人生是全部完整的,包括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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