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到局內,接待人員已經到位了。
“趙隊,羅組長,你們好,我是白陽縣公安局的負責人肖平,也是這次跨省辦案項目的對接人,請跟我來。”
聽着肖平一路上講述抓捕葉琳的過程,羅飛的臉色則是越發輕鬆,這一點自己已經有了把握。
很快一行人來到了審訊室,裡面坐着的正是葉琳。
看向對方的時候,羅飛微微一笑,這個姑娘長得和鄭凱確實有七分神似,怪不得是父女兩個,因爲遺傳了母親的顏值,所以光從面貌上來看要比鄭悅好上幾分。
看到來人,葉琳也同樣笑了笑。
不過他的笑容卻比羅飛更加猙獰一點,彷彿早已料到了會有人來提審自己,所以準備好了接下來的說辭。
“別問了,沒什麼好問的,事情是我做的沒錯,但人不是我殺的。”
“我知道你們要問什麼,在此之前,我已經把要說的都交代清楚了,我的確和鄭悅認識,也知道他和他父親的事,安眠藥也是我送去的,但這有什麼關係?國家哪條法律規定我不能送東西給人?”
趙東來眉頭微微一皺,他沒想到一個小姑娘居然如此驕橫,這裡可是公安局。
當着警察的面還敢這般狂傲,是誰給她的膽子?
“你就是葉琳吧。”
羅飛向着一旁的肖平點頭示意,自己做到了審訊位上,同時收起了一旁的紙筆。
“不錯……是我。”
葉琳沒想到對方竟會跑到這裡來和自己確認身份!
這不是早就已經定好的事嗎?不然怎麼會抓自己。
本來準備了一肚子的話,此刻都被對方這平穩的態度和語氣所壓制,彷彿面前之人是一座大山,任由自己如何耍橫,對方都不會有絲毫在意。
一旁的肖平看向了趙東來。
“趙隊,羅組長這是要……”
“看着吧,我們這位羅飛自有他的手段。”
不管外人如何看待,但趙東來內心清楚,如果羅飛認定的事情,對方就一定會提前準備好手段進行應對。
別看葉琳只不過是個二十歲的小女孩,和羅飛也就是四歲之差,但論起心態和談吐還差了十萬八千里。
就算是一些個老牌的刑偵專家和心理學高手站在這裡也未必能夠從羅飛的手中討到便宜。
“伱父親對你好麼?”
羅飛微微一笑,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罕見的善意,對付這種裝腔作勢,把自己塑造成鐵板一塊的姑娘就要用特殊手段。
“我說的父親不是那個肆意家暴,對你懷揣恨意的葉大強,我說的是那個幫你跑路的還想辦法替你遮掩的鄭凱。”
語言的藝術就在這裡。
通過反差的對比直接猛攻對方的心理防線,畢竟是個年芳二十的小姑娘,在這種積壓自己多年的情緒基礎上不可能泰然自若。
“你到底要說什麼?他們沒一個是好東西。”
葉琳的語氣有些變化,剛剛還十分得意,但是此刻卻顯得慌亂和暴躁。
這是破防的前奏!
“葉大強打我媽,還打我,對我而言他就是一個畜生,但我更恨那個拋棄我媽的鄭凱,因爲他是個膽小鬼,所以我們母女就落得如此下場。”
“我恨他們,所以不管他們誰,我都不會認可。”
羅飛沒有任何要記錄和補充的動作,就是這麼緊緊盯着對方。
“所以你纔要謀害鄭悅,讓鄭凱也得到應有的懲罰。”
“我沒有,我說了,我沒有殺她!”
“你把藥給了她,你知道安眠藥的致死劑量,所以她纔會死在自家的浴室裡面。”
“這關我什麼事?她自己失眠,她沒有考好心情煩躁,我纔給她帶藥,這總不能全怪在我身上吧。”
羅飛和對方你一言我一語的交流,更像是一場打壓式的交鋒。
此刻的葉琳已經處於暴怒和失態的邊緣。
因爲她怎麼也沒想到此刻的羅飛已經將她的動機看穿。
“你沒有殺她,但你幫她自殺,這也算你的過失,準確的說這是你爲了報復你父親而做的,對麼?”
“你在說什麼?你這是逼供!我不承認,這和我沒關係。”
“我只是找你詢問並且求證而已,你可以否定,但你不能否定,你和她早就是朋友了,甚至她對你的信任遠超自己的認知,所以纔會對你接下來要做的事深信不疑。”
葉琳被這一番誘導弄的有些頭昏,她還在死撐,絕對不能着了羅飛的道。
走廊外也有人聽到了葉琳的呼喊和咆哮。
對於這個兩天前羈押過來的姑娘,不少警員都表示無奈,根本就是一塊滾刀肉。
仗着自己的年紀,軟硬不吃,最重要的是思路一直都很清晰,這讓大家都頗爲頭疼。
這還是第一次聽到葉琳憤怒成這個樣子。
一時間,很多人從走廊趕了過來,想要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去去去,看什麼呢,都辦正事去,今天的工作都處理了麼?”
肖平象徵性的擺了擺手。
一些之前對葉琳實施了抓捕的警員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都十分好奇。
“肖平同志,放心吧,這件事情就交給羅飛,他可以解決的。”
“但願吧……”
其實肖平也有些頭疼,此刻他非常希望羅飛可以擺平此事,畢竟對方太麻煩了。
要是一直拒不承認,還沒辦法強行定罪。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要講求證據才行。
那天下午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們一點頭緒都沒有。
羅飛喝了一口水,目光灼灼的盯着對方。
“你不承認也沒關係,我可以再告訴你一些個我知道的事。”
“你和鄭悅關係不錯,在偶然的機會下,你知道了對方父親的事,在查證之後也發現情況確實舒適,但你選擇隱而不發……”
“因爲你要報復!”
“鄭悅考試失利就是你的契機,你總要對她說些什麼,說什麼好呢?就說一些她感興趣的事,比如……如何用假裝自殺來激起她父母的關心,從而淡化考試的影響。”
此刻的葉琳已經開始渾身顫抖,眼神變得陰冷起來。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我不懂你什麼意思!”
近乎癲狂的葉琳瘋狂的拉動着桌子,同時撕扯自己的手臂,想要掙脫,但於事無補。
肖平想上來提醒一下羅飛,但卻被對方擡手阻攔。因爲接下來正到了關鍵時刻!
“讓我來猜猜,你對於此事的想法是這樣的,通過激化鄭悅考試失利的負面情緒把事態擴大化,再通過誘導對方從而完成自己的推波助瀾計劃。”
說到這,羅飛微微一笑,這還是之前吃早飯的靈感。
那個早餐攤子的老闆娘一番引導和誇耀,成功激起了自己對那個包子的興趣,這種誘導行爲無需親自上手,就可以達到目的。
這讓羅飛想起了她們兩個小姑娘很早以前就是網友了。
在傾吐心事的問題上,甚至有可能無話不談。
所以作爲葉琳這樣一個局外人,爲了摧毀一切,就只能以身入局。
但她成功利用了鄭悅的無知!
羅飛最後拋出了自己的殺手鐗。
“可惜啊,你的親生父親鄭凱在第一時間就把你供了出來,給你錢是爲了讓你跑路,但沒想到你居然毫不畏懼,看來你確實沒有親自動手。”
此話一出,趙東來皺了皺眉頭。
這是什意思?鄭凱明明去幫忙頂罪了,爲什麼羅飛要刻意掩飾這一部分。
下一刻,引爆全場氣氛的高潮來了。
聽到鄭凱拋棄自己,只爲了那個和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的時候,葉琳再也繃不住了。
“沒錯!我就是要她死,只要她死了,鄭凱就可以餘生難安!”
“我不需要親自動手,我只需要告訴她撞死可以引起她家裡人的在乎,從小擁有原生家庭的她在我面前還不斷埋怨,那我就勸她去死,死的乾乾淨淨!”
“可笑她鄭悅竟還以爲在水裡泡一會兒就會醒來,但那杯安眠藥的劑量足夠她徹底死透!”
葉琳哈哈大笑起來,她現在唯一的勝利就是弄死了她認知中的那個對手。
奪走她父愛和本該屬於她人生的鄭悅。
周圍人都驚了。
肖平他們更是豎起了大拇指,真沒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這樣,教唆,引領,誘導他人自殺,再爲她們提供條件和手段。
這是比借刀殺人還要誅心的手段啊!
羅飛輕嘆一聲,站起身來。
“你承認了就好,我也要對你說聲抱歉,其實你父親鄭凱沒有第一時間供出你,他去我們那裡自首,只是爲了保住你,這或許是他作爲一個不稱職的父親最後的懺悔了吧。”
此話一出,葉琳瞬間癱坐在了椅子上,渾身力氣就像是被抽淨了一樣。
接下來的她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狀若瘋癲。
周圍的警員們也都眼神複雜,他們知道真相後並沒有對這個處心積慮的女孩徒增厭惡,反倒多了幾分的惋惜和無奈。
錯就是錯!
雖然自己無錯,卻因爲父輩的錯誤殺害一條鮮活的生命,就算不是親自動手也不該如此!
“走吧,趙隊,我們該做一份詳細的彙報了。”
羅飛來到門前,肖平等人打量着面前這個年輕的刑警組長。
對於這樣特殊的審訊手段,他們可真是開了眼了。
此事也就此告一段落。
在回去的路上,趙東來先是一番對於羅飛的肯定和表揚,最終還是忍不住問起此事。
“羅飛,你到底怎麼知道事情真相是這樣的?”
“其實我並不太清楚,只是發覺到了這裡面的蹊蹺之處。”
“細說!”
趙東來眼神炙熱,此刻的他就像是迷弟一樣,其他的問題上自己還能以前輩的姿態說兩句話,但眼下羅飛的這一番操作簡直堪稱精彩。
“第一,她深得父母關心,爲什麼還會在此之前提出考的不好便是毀了一生,不如死了算了,只有一種可能,有人在引導和鼓吹此事。”
“第二,鄭悅母親對她頗爲嚴厲,但父親卻給予了她前所未有的關愛,所以葉琳要用一切手段來毀了這一切並置身事外,讓局面徹底失控,把鄭凱逼到家破人亡。”
“一開始我只是好奇此事會不會還有其他的可能性,畢竟能葉琳喊出不是自己殺的,多少還是讓我有些忌憚,可那個賣早餐的老闆娘啓示了我……”
“誘導自殺,再用欺騙的手段來達到目的,這也是一種手段,至於最終如何量刑就看她的造化吧。”
說到這,羅飛仰天長嘆一聲。
“其心亦可憫,其行不可恕啊。”
聽完這一番推理和分析之後,趙東來很是震撼,沒想到羅飛居然能解析的如此通透。
回到江州市,趙東來立刻將具體的資料整理好,讓人們做成彙報。
這件事不僅是一個案例!更是一個需要市局乃至於省上學習的重點特例!
“組長,事情居然是這樣,打死我都想不到還能這麼操作,那葉琳到底應該如何定罪啊?”
“怎麼量刑交給法院,你操這心幹嘛?”
羅飛看着滿臉震撼的張偉,笑着吐槽了一句。
“怎麼?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
“太意外了,這誰能想到啊。”
一旁的林傑他們結過話茬,作爲刑警的固有經驗,要麼故意殺人,要麼與此事無關。
葉琳這種教唆加欺騙式的殺人手段他們過去還真的不會提防。
“唉,可惜了那條鮮活的生命了。”
廖星宇也趕了過來,對於此事他苦想了一天也不明白內幕究竟是怎樣的。
現在真相大白,他也頗爲唏噓感慨。
“父輩的罪惡衍生下來,導致了下一代人萌生出如此惡跡,真是禍不單行啊。”
羅飛點了點頭,他也是這麼想的,可嘆一代人的孽緣牽扯了太多。
就在此時林傑湊了上來。
“組長,快到月底了,咱們再衝一波業績唄,近來沒人上報,我覺得很有必要把之前的那幾樁懸案解決一下。”
“你小子……”
看到對方一臉的壞笑,羅飛無奈的搖了搖頭。
“還真是直接啊,想不到你這麼坦率。”
“人民警察,理當如此!”
林傑說話間立正敬了一個軍禮,其他人也都跟着鬨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