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 當年的慘劇(結案)
尹唯的身體很虛弱,應該是那晚被打暈之後,就被藏着這個房間的衣櫃裡。不僅斷水斷糧,還被注射過類似鎮定劑一樣的藥物,所以即使在大家四處尋找的時候,他都沒有出聲求救過。
只是從昨天開始,鄒家的人被嚴密監視着,所以兇手沒辦法再給他注射藥物,才讓他漸漸清醒過來,用手指輕輕敲擊衣櫃底部的木板,發出了微弱的求救信號。
艾晴看着他被送上救護車,心裡其實是擔心的,不過案子還沒有了結,兇手還沒有找到,她不能離開這裡。
“剛纔法醫悄悄告訴我,尹醫生應該被打過,頭上、身上和手上都有傷,指骨也有骨折的情況。看來兇手很恨他。”施國平跟在艾晴身邊,小聲告知情況。
“恨他,卻不像對待其他人那樣直接把他殺了,而是想讓他做自己的替罪羊,這到底是爲什麼呢?”艾晴蹙眉回到尹唯被關的屋子,想找一找是否還有別的線索遺留在這裡。
“這個直接問這個傢伙就是了。”施國平把陸寒抓到艾晴面前,剛說完就朝着對方的肚子悶了一拳。
“唔,冤枉啊,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陸寒捂着肚子,苦着臉,覺得自己真的比竇娥還冤。
“你不知道?”施國平說着又是一拳,“你殺了這麼多人,還一心要讓尹醫生做自己的替罪羊,還敢說不知道!我勸你快點坦白,說出楊海博在哪兒,否則看我怎麼收拾你!”
“別,別……警官先生,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那藥真的不是我的。”陸海雙手抱頭,很窩囊地求饒。
“你還死不承認!”施國平是個暴脾氣,以前在反黑組對待黑道的人都是這麼審訊的,所以來了重案組,也改不了這種粗暴的習慣。
艾晴連忙制止他:“大哥,你過來!”她不好當面指責,這對他的影響不好,於是暗暗朝他勾了勾手指,把他叫到身邊。
“什麼?”施國平傻愣愣地湊到她身邊,小聲詢問。
“他未必是兇手。”
“啊?”施國平不解道,“爲什麼?”在他看來,壞人都是喜歡裝無辜,胡亂狡辯的,必須要給點顏色瞧瞧纔會說實話。
“因爲錢啊。”艾晴無奈地嘆了口氣說,“因爲洪立鵬的錢,不在他那裡。所以他未必是真正的兇手。”
“哦,”施國平恍然大悟,“對啊,錢不在他的房間。可是,會不會被他藏起來了?”
艾晴朝着陸寒看了一眼,就像是一眼能夠把這個人看穿一樣,不屑道,“就他,真的拿了錢,早就想方設法離開村子了,不可能還留在這裡繼續等着高律師宣佈鄒雪的遺產分配情況。”
“爲什麼?”
“因爲他這種人,看着一身名牌,其實就是個外強中乾的繡花枕頭,虛有其表而已。”艾晴又點開手機,翻開了自己之前就查過的有關陸寒的資料說,“他跟你以前接觸的那些古惑仔比,更像痞子流氓,楊海博要爲女兒報仇,怎麼可能選這種人來幫忙完成整個計劃。”
“是哦,這小子不是臉好看一點,估計連做古惑仔都沒有老大敢要。這麼多污事,還每次都是出賣兄弟的那種人,在道上真的會被砍死。”施國平一臉鄙夷地說着,對這種人真的覺得社會是寄生蟲。
“那不會又是秦言那小子策劃的話?”施國平對暗判已經頭大了,總感覺那傢伙無處不在。
“他應該不會對尹唯出手,畢竟我不認爲尹唯會害死楊沫。”艾晴對那個二貨這點新人還是有的,因爲只看那傢伙工作時候的表現,就知道他是個表面玩世不恭,實則非常認真的人。這樣的人,如果知道楊沫的死另有原因,絕對不可能對她見死不救,或者保持沉默的。
“也對,暗判只懲戒那些明明罪有應得,卻依然逍遙法外的人。不可能對無辜的人出手。”施國平認同這個觀點,驀地又想起什麼,蹙眉道,“可是,如果兇手不按照他的計劃執行,自己加小動作進去呢?就像你們上次在紅湖村那樣,兇手不就脫離了秦言的控制。”
“但是,這個案子,從一開始就把尹唯設計在內,所以不會是秦言的策劃的。”艾晴蹙眉,手指輕撫着削尖的下巴,表情若有所思,“到底十二年前發生過什麼事呢?”
“對了大哥,鄒雪算是第一個出事的人。”艾晴想了想,說,“因爲她的死,才把這些人都聚到了華興村。所以,我們應該從她入手調查。”
“她?”施國平無奈地撇了撇嘴說,“她就是一個有幻想症的病人,然後沒有吃藥,自己被自己分裂的人格嚇死了。”
“不,她會得幻想症,是在楊沫死了以後。”艾晴立刻走出去,找到了鄒倩,“鄒倩女士,請問鄒雪的屋子在什麼地方?”
“額,阿雪的房間就在二樓。不過,她的東西不多,都是學生時期的。工作之後的東西,都在她城裡的房子裡。”鄒倩實在沒想到妹妹的死會引發這麼多的殺人事件,所以第二天就把兒子小磊送去了孃家。
“我就想看看她學生時期的東西。”艾晴點頭,請她帶路上了二樓。
“喏,就是這個房間。”鄒倩把房門打開,說,“因爲阿雪死的突然,我覺得挺晦氣的,就把屋子上了鎖,免得我家小磊跑進去,撞到了什麼邪祟就好了。你們要看,就去看吧。”
“好,謝謝。”艾晴微微頷首致謝,走進屋裡,開了燈問道,“對了,您是說自從鄒雪死後,這裡就一直鎖着?”
“是啊。”
“那鑰匙呢,除了你,還有其他人有嗎?”
“沒有。這扇門就一把鑰匙,我隨身帶着,而且決定等她出殯之後就讓道士做場法事,然後重新裝修一下,把房間租出去。”鄒倩早就打好了如意算盤,因爲華興村周圍有不少外企工廠,很多人到這裡打工,想租房子,就他們家的房子,可以租出去好幾間呢,一個月下來也是筆可觀的收入。
艾晴聽她這麼說,暗暗鬆了口氣,示意她先行離開,接着就和施國平分開尋找,把一些相冊,和老的錄像帶都找了出來。
“小晴,你看,這就是他們六個人的照片。”施國平指着影集中的一張六人合照說道,“還是航模得獎以後的照片。”
艾晴看着照片說,“之前你給我看的楊沫的影集裡面也有。”
“哦,對,一樣的照片。”
“應該是六個人,每人都贏了一份。”艾晴看着錄像帶上的文字,清楚寫着:航模比賽錄像。
“這是他們航模比賽的帶子。”她看到屋裡正好放在老舊的錄像機,說,“反正也沒什麼線索,先播來看看,或許可以發現一些問題。”
“好。”施國平接過錄像帶,放進錄像機,然後按了播放鍵。
這卷帶子就是他們航模比賽當天的一段試飛行記錄。視屏中的人都是一臉的稚氣,包括當時的尹唯,跟現在比起來,更多了幾分書卷氣。
那時候的他一定不是現在這種逗比二貨。
艾晴看着那個穿着白色襯衣的清秀尹唯,忍不住正想着。
——嘿,尹唯,你試試飛機的點火裝置啊,那個可不能出錯,否則我們未必能戰勝一中的航模組。
一個扎着馬尾辮的女生追着那架航模,朝着山坡上的尹唯大聲說着。
艾晴一眼就認出那個女生是楊沫,就像是自己那個夢中,她出現的身影。
——知道了。
尹唯很自然地答應了一聲,轉動手上的遙控器,就看到那架航模噴射出火焰。
“大哥,迴帶,退回去一點。”艾晴連忙要求。
施國平立刻按了倒帶鍵,回看了點火的那段。
“定格!”艾晴讓他暫停,指着那架航模說,“如果在漆黑的夜晚,用這架航模點火,不就可以燒掉懸在電線塔上的皮影人了嗎?”
“你是說,兇手用這架航模銷燬證據?”
“嗯,當時我確實聽到了‘嗡嗡嗡’的聲音,好像就是航模螺旋槳的聲音。”艾晴點頭,指着視頻說,“再看下去。”
施國平點擊繼續播放。
——喂,新加的修剪盆栽的功能試過了嗎?
又一個男生從遠處跑來,站在尹唯身邊問道。看他的五官就知道是第一個死掉的蔣文,他雙手叉腰,雙眸非常期待地盯着那架航模。
——還沒試,就修一下馬霆恩的頭髮怎麼樣?
尹唯笑呵呵地說着,這會兒倒是帶着一點現在那種使壞的表情。他手上撥動着開關,就看到航模底座真的伸出一柄銀色小剪刀,朝着山坡下觀察航模飛行情況的馬霆恩追去。
一時間,視頻內歡聲四起,大家的臉上都洋溢着最單純的喜悅。
艾晴再次按停了錄像帶,對着施國平說,“大哥,一定要找到這架模型!我想昨晚剪斷馬霆恩腋下的釣魚線和燒燬皮影人的就是這架航模飛行器。當時在機頭一定還綁着那種很刺眼的照明燈,讓我沒辦法看清楚燈光後面的具體情況。”
“可是,這架模型飛機會不會已經被兇手回收了?”施國平有點擔心已經被兇手毀屍滅跡了。
“不,”艾晴搖頭,說,“當時所有人都到了案發現場,高律師一直屋裡的人,兇手一定沒有時間回收模型飛機。”想了想,大概推測着航模可能墜落的方向說,“以電線塔爲出發點朝着東南方向找好看。”
施國平立刻走出去,抵達了搜索指令,讓手下的警員往艾晴說的方向擴散開去地詢問。
艾晴繼續翻着鄒雪放在牀底下的紙箱子,竟然從裡面找出一本很舊的日記本。那是她高中的日記,從中間翻開之後,就看到她寫道:
02年7月3日,晴。這是高一的第一年,學校總算放暑假了,而我也必須靠在自己打工賺學會費了。我很清楚,哥哥姐姐根本不希望讀大學,他們都是自私的人,只想着自己的生活,所以除了靠自己,誰都靠不上。
幸好洪老師給我介紹了一份酒吧服務生的兼職,雖然都是晚上到凌晨上班,但是工錢還挺高的,加上我的外語不錯,可以跟來消遣的老外聊天,賺了不少小費,所以兩個月之後,一定能賺到不少錢,足夠負擔我的學費了。
真的非常感謝洪老師。
02年7月10日,晴。我現在才知道,原來洪老師介紹這份工作給我,是想我爲他賺錢的,這個披着僞善外表的吸血鬼,簡直禽獸不如!
可是,我已經沒辦法回頭了,只能繼續下去,而且竟然發現了同校的其他女生。大家都是爲了生活,不得已着了他的道。
02年8月1日,陰有雨。我今天開始走外單,沒想到帶我的人竟然是同航模組的男生。一直以爲他的家境挺好的,結果只是僞裝的闊少爺,真是諷刺,枉我還喜歡他,太可笑了。
……
看到這裡,艾晴大概已經猜到洪立鵬給鄒雪介紹的到底是什麼工作。
她立刻翻到了04年的日記。可是,中間少了好幾頁,算算日期,剛好是楊沫出事的那幾天。知道04年的5月20日,纔有了新的日記。
對不起小沫,除了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可是我沒辦法,真的沒辦法,就當做你是因爲失戀和高考壓力大,所以才跳樓的吧。求你寬恕我,因爲我真的身不由己。
04年6月30日,雷雨。今天收到了錄取通知書,可是不知道爲什麼,最近我總是睡不好,你還是不能原諒我,所以一直跟着我對不對?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很慘的,求你不要找我,真的,不要找我!
04年9月3日,晴。今天是進入大學的第一天,我總算可以擺脫那個吸血鬼了。可是,小沫,爲什麼你還是要纏着我呢?我已經給你說了不數次對不起了,求你放過我,不要再找我了,求你,我真的快崩潰了。
04年11月5日,雨。今天,我見了最權威的心理醫生,原來不是你纏着我,而是我自己的心魔在作祟。我接受醫生的建議,以後都會吃藥,發現真的吃了藥,你就不再出現了,所以我要有正常的生活,以後我都不再記日記了,我會按時吃藥的。
小沫,最後說一句對不起,我們再也別見了。
……
到此,是她日記的最後一頁。但是中間確實被撕了好幾頁,就是楊沫出事的那段時間。
也就是說,楊沫發現了他們做的事,然後纔出事的。
“天哪,這是不是意味着,楊沫跳樓的那晚發現了她做的事?所以洪立鵬他們爲了滅口了,把她從樓頂推了下去?”施國平站在艾晴身後,和她一起看完了這段日記。
“應該是。”艾晴合上了這本日記,如果真的是這樣,被楊沫的父親看到了,對於這些人絕對是恨之入骨的。
她看到桌上還有兩三盒錄像帶,決定也播來看看。
這幾盤帶子,同樣是他們航模組的一些記錄。大概在高一的時候,對於鄒雪來說,是最無憂無慮的快樂時光。
所以,她珍藏了這些錄像帶,還反覆看了多次。
爲什麼會這麼認爲?因爲錄像帶上的白色標籤紙上的圓珠筆痕跡被磨得很模糊了,一看就是她的手指不停摩挲之後留下的。
所有的美好,只能定格在高一的暑假前,在這之後,所有人的關係就不再是那麼單純了。
艾晴繼續看着視頻,表情凝重,沉沉嘆了口氣。突然,她發現視頻中有幾次都拍到了一個穿着藍色上衣的男人。
當然每次都是不經意,因爲每次都是一閃而過。
“大哥,你發現沒有,這個男人好幾次都出現在視頻中。”艾晴把錄像帶定格,指着那個背影說道。
“啊?有嗎?我沒有注意。”施國平是個不注重細節的人,所以很容易忽略帶轉瞬即逝的畫面。
“有啊。”艾晴退出帶子,把其他的三盒錄像帶都播了一次,找到了那個男人的背影說,“你看,是不是每次都有,雖然只有兩三秒鐘,可是他在關注他們六個人!”
“真的有!”施國平一臉驚訝道,“你看這裡,他的腿好像不方便!”施國平指着那個男人走動的一瞬間,看出來對方的腿有點瘸。
“他爲什麼每次都關注着這六個人?”艾晴用手機,把幾段視頻都錄下來,然後用軟件把4次出現那個男人的畫面放到一起比對,說,“他站的位置都是山坡上的大樹旁,目光都是看着山坡下的人!”
“對啊,山坡上的是尹醫生和蔣文,還有辛嵐,下面的就是楊沫和馬霆恩。至於鄒雪,是負責攝像的!”施國平認真分析道,“這就是說,他看的可能是楊沫,而他很可能就是楊沫的父親!”
艾晴非常認同這個推斷,點了點:“很有可能!”
“瘸腿的,然後還在這個山坡上出現!”施國平指着那片山坡道,“找到這是哪裡的山坡,或許就可以找到目擊證人,查到這個男人到底是誰!”
“是!”
“艾警官,施隊長,該吃飯了,你們一起道前廳吃點吧。”鄒倩走進房間,招呼他們吃午飯,看到視頻上的地方,忍不住道,“咦,這不是阿雪高中時候帶着同學來村裡放飛機的錄像嘛,沒想到還保存着呢。”
“你說什麼?這個地方在華興村裡?”艾晴連忙問道,“在哪兒?”
“額,就村長家後面呀,現在那裡的地被徵用了,所以看不到了。”鄒倩笑着說道。
“那麼這個人,你有沒有見過?”艾晴把手機截屏給鄒倩看。
“咦,有點印象,可是一時想不起來了。”鄒倩蹙眉,摸了摸頭,表情有點苦惱。
“鄒倩女士,這個很重要,請你無論如何想清楚!”艾晴一臉嚴肅地追問,眼裡滿是期待。
“好好好,我想想,我想想,你別催我。”鄒倩閉上眼睛努力回想着。
這時候,院子裡傳來孩子的哭鬧聲,還有胡瑞求救似的哀嚎:“老大,你快點來幫我一下,這些孩子鬧死了,死活不願意把手上的東西給我。我也不能兇他們。”
“不給,不給,這是我們先撿到的飛機,纔不給你呢!”村裡的幾個孩子哭鬧着,跟胡瑞一人抓一頭,就是不放手。
艾晴聽到是飛機,立刻從二樓跑下去:“怎麼了?”看到孩子們手裡的飛機,確實就是錄像帶裡的航模。
“小朋友,他是警察叔叔,你們應該把撿到的東西,交給警察叔叔的,不是嗎?”艾晴蹲在孩子們身邊,勸說着。
“他不是,他都沒有穿警察制服,也沒有戴大蓋帽。”一個領頭的孩子大聲嚷嚷着,其他孩子也跟着起鬨:
“就是,就是,警察叔叔要穿警察制服的!”
胡瑞苦着臉看着艾晴,心想哪有重案組的警員穿制服的。
艾晴無奈地撇了撇嘴,叫了正在搜查其他房間的制服警察過來,說:“好了,現在是穿着警察制服,戴着大蓋帽的警察叔叔了,把飛機交給叔叔吧。”
孩子們面面相覷,算是達成了共識,一鬆手,讓還在用力的胡瑞向後摔了個大跟頭,然後使壞地朝着他做了個鬼臉。
“小磊,走,我們去玩皮影人。”大孩子拉着最小的孩子,也就是鄒倩的兒子往外走。
艾晴聽到“皮影人”,立刻追上去攔住他們:“等一下,什麼皮影人?”
“就是在透明的框子後面表演的皮影人呀。”大孩子看着她,覺得大人真笨,連這個都不懂,想拉着小磊離開,被艾晴拉了回去。
“皮影人在哪兒,給姐姐看看。”
“你們已經拿走了飛機了,不會連小磊的玩具都要搶吧。飛機是我們撿到的,但是皮影玩具是小磊自己的!”大孩子不滿意地嘟着嘴,不願意把東西給她。
艾晴搖頭說,“不是,我不要小磊的玩具,就想看看。”
“只是看看?”大孩子一臉懷疑地問道。
“嗯。”
他看着艾晴不像是騙小孩的壞人,就拉着小磊說,“來,把你揹包裡的東西,給她看看吧。”
小磊眨巴眨巴眼睛,很聽話地打開身後的小揹包,拿出了皮影人,說,“就是這個。”
艾晴摸了一下皮影人的材質,跟之前沒有燒完的碎片一模一樣。她連忙道,“小磊,這是誰給你做的玩具?”
小磊看着她,用力搖了搖頭,“不能說,我答應一定不說的,要說話算話。”
“告訴警察叔叔,不是說話不算好。”她朝着身後的制服警察招了招手,讓他微笑着站在小磊面前。
孩子看着她,依然搖頭。
艾晴微微蹙眉,忽然想到什麼,從口袋裡摸出江海心之前給她的幾根棒棒糖,“你告訴你姐姐,這些躺就給你們吃。”
孩子們拿着彩色的棒棒糖,忍不住流口水,大孩子在小磊的耳邊說了什麼,小磊連忙朝着艾晴勾了勾手指,“我只悄悄告訴姐姐你一個人,你不能說是我說的。”
艾晴點頭,附耳過去。
“是福爺爺給我的。”說完,就和身邊的幾個孩子拿走了艾晴手裡的棒棒糖。
艾晴愣了一下,就聽到施國平從樓上跑下來:“小晴,鄒倩說那個背影是福伯!”
果然!
艾晴起身,詢問身旁的制服警察,“福伯呢?在哪兒?”
“額,剛剛還在呢,這會兒不知道去哪兒了。”
艾晴衝進福伯的房間,並沒有發現他的身影,立刻道:“全部人分散去找,務必把福伯找出來!”
“福伯,福伯怎麼了嗎?”鄒倩跑下樓,一臉不解地問道。
“他不是村子裡的人,對不對?”艾晴追問。
“是啊。”鄒倩點頭解釋,“他來村裡的時候,穿得很寒酸,跟乞丐一樣,天天坐在我們家後門口,即使腿腳不方便,也經常幫我和我丈夫做農活。因爲看他可憐,又聽他說不要錢,只要給他吃住就行。所以我們就留下他了。”
“他一定是知道楊沫跟鄒雪要好,才留在這裡看女兒的。”艾晴知道,現在他已經把該殺的人都殺了,尹唯在醫院,他是肯定沒辦法對他做什麼了。所以,他現在最可能做的就是自殺去見自己的女兒!
艾晴沉着臉,仔細想了想,說,“鄒倩,那個山坡在哪兒?”
“什麼?”
“山坡,錄像中鄒雪他們一起試飛航模的山坡。”艾晴抓着她的肩膀,臉色異常冷峻。
“哦哦,你們跟我來!”鄒倩立刻帶着他們去了村長家後面的那片空地,現在早就沒有了山坡,而且剷平之後打算建一個文化娛樂廣場,讓這塊外來人員打工的地方可以繁榮起來。
果然,艾晴的猜測沒錯,福伯就站在背對着大家站在那裡,微微仰頭看着蔚藍色的天空,就好像那時候看女兒他們試飛航模一樣。
“福伯,”艾晴叫了一聲,但很快就改口道,“不,應該是楊海博先生。”
男人緩緩轉身,腰上已經纏上了一個自制的塑膠炸彈。
“你們知道啦。”他的語調很沉,不緩不慢地說道,“我想你也會知道的。”
“是,我知道了,包括您的女兒楊沫不是自殺的那件事。”艾晴長長嘆了口氣,跟施國平使了個眼色,以自己分散楊海博的注意力,然後讓施國平慢慢靠近,將他制服,以免他引爆炸彈。
“你知道,可是那些辦案的警察不知道。”他深吸了口氣,苦笑道,“他們覺得小沫是自殺的,因爲高考和失戀的雙重壓力,纔不堪重負自殺的。”
“因爲當時所有的證據都指向楊沫是自殺的。”艾晴回答。
“是啊,蔣文、辛嵐、鄒雪、馬霆恩和那個洪立鵬,衆口一詞啊,都說小沫壓力大,又受不了感情上被尹唯拒絕,所以跳樓了。”他的臉色冷沉,笑容收斂,“真是很完美的口供,沒有任何瑕疵。誰會知道是小沫撞破了他們醜事,發現了他們那些外援的交易。洪立鵬他們就圍着她,逼她加入。不加入,就只能從樓頂跳下去。然後,小沫哭着求鄒雪幫她,並且發誓一定不會把事情說出去的。”
“可是,鄒雪不但不幫她,還想說服她成爲新的外援。小沫不答應,就被他們包圍着向後退。一步一步地知道樓頂的邊緣。”擡眸看着艾晴和她身後所有人,眼神無比憂傷,
“他們覺得小沫不可能跳下去,就想撲上去抓住她。結果,小沫腳下一滑,摔了下去。就變成了自殺。”
艾晴聽着他的陳述,簡直像是就在現場一樣,蹙眉詢問:“這些事,你怎麼知道的?”
“都是鄒雪說的。有時候是夢話,有時候是醉話,還有些時候是她那個小沫的人格說的。”說到這,楊海博的眼神變得陰冷起來,“我從沒有想過跟小沫這麼要好的鄒雪會跟小沫的死有關。但是小沫死後,她那些失常的言語,讓我明白小沫不是自殺,而是被人害死的。我也知道害死小沫的不止鄒雪一個人,因爲她的日記裡寫了班主任洪立鵬,還有別的同學。只是,這些同學的名字,她沒有記錄下來。我就想着慢慢把那些人的名字套出來。”
“可是,她上了大學,不經常回來,畢業之後又去了國外一段時間,直到一個多月前纔回來。從她那天回來,我就知道我的機會來了。我要讓她那種病復發,所以換了她的藥。因爲我知道等她的病復發之後,她身體裡的那個小沫就會告訴我還有哪些人害死了小沫。”
“然後,你就在鄒雪死後,向這些人發了郵件,讓他們全部以守靈參加葬禮爲由,來到華興村,將他們一個一個殺死。”艾晴知道鄒雪確實是自己被自己塑造出了的楊沫的人格嚇死的,所以她的死因並沒有可疑,但是她的停藥卻是值得人懷疑的。
這也是尹唯會來查驗停藥情況的原因。
“是啊,只有做賊心虛的人,纔會掉入我設的陷阱。他們越想隱瞞當年的真相,就越該死。”楊海博的臉上浮現出非常愉悅的笑容,眼神狠厲無比。
“你遇到海難之後,多久纔回到z國c市的?”艾晴看他的樣子,跟照片上比起來真的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明明應該是五十多歲的年紀,看起來卻好像七八十歲了。頭髮花白,背還有點駝,微微狗摟着身體。
只是跟視頻裡的身影比起來,他的腿腳已經活動自如,應該是經過這麼多年,適應了假肢。這也就意味着,他來到華興村的時候,剛剛裝好假肢沒多久。
“大概是十四年前吧。我回到了c市,可是我不能跟女兒相認,因爲一旦被發現我沒有罹難,那麼小沫的助學保險金就會被取消,還會被灌上騙保的罪名。所以我只能在遠處默默看着她,當發現她跟鄒雪要好的時候,我就來了這個村子。只要看到她來住,我就好滿足了。”楊海博說到女兒,臉上揚起了非常幸福的笑容。
“你殺蔣文,是利用了信件,把他引到竈房的吧。”
“是啊,我先把他殺了,然後就等着尹唯出現,把他打暈了,做出是他殺人的樣子。只是沒想到被你破解了。”他點頭,對於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
“事後,你把那些信件都燒了。”艾晴並沒有在蔣文和尹唯身上找到任何信件。
“對。”他看着艾晴,說道,“然後是洪立鵬,跟你說的一樣,我就是先用皮影人把你引出去,然後用了辛嵐的尖叫聲,把尹唯從竈房放出去,等他出了後門就用力打暈了他,把他藏在你隔壁的那個空房間裡。接着按照你說的方法殺了洪立鵬,趁着你發現洪立鵬的屍體之後,從後門繞回自己的房間,脫掉了橡皮手套和衣服,擦乾淨了臉上的血跡,裝成被吵醒的樣子來到洪立鵬的房間。”
艾晴蹙眉看着他,接着道,“等我讓大家各自去休息的時候,你沒有回到自己的房間,而是進了我隔壁的房間,因爲當時我在洪立鵬的房間繼續調查,根本不會發現你進了哪個房間。”
“沒錯。”他笑了笑,說,“我給尹唯注射了鎮定劑,把他綁好塞進衣櫃,收拾掉了皮影人的機關,回到自己的房間,趁着煮飯丟垃圾的時候,把那些帶血的東西丟掉,又把皮影人當柴火燒了,毀滅了全部的證據。”
“那天午飯的時候,你在飯菜裡下了安眠藥,然後把安眠藥放在陸寒的行李箱,再把辛嵐殺了,把馬霆恩綁走趁着太陽下山的時候,把他掉在了電線塔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