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一如既往的會做人,見了阮臨湘帶了阿意去玩,笑盈盈的,抱着阿意誇個不停,還叫丫鬟端果子來,阮臨湘笑道:“三嬸就別慣着她了,在家裡時就被她爹寵的不成樣子,以後有了你們的縱容,她越發的沒規矩了。”
李氏笑道:“小時候你也是這麼被人寵過來的,還不是這麼有出息,想當年二嫂抱着你來我這串門,你小小的年紀就抱着點心盒子不鬆手,把二嫂給氣的,只罵你不懂規矩,後來才知道你是把點心留給老太太吃的,老太太當時就說你孝順,以後越發的疼你了。”
阮臨湘只是抿着嘴笑,李氏笑道:“你還別不相信,去問問二嫂就知道了,你小時候啊,比阿意還調皮呢,阿意這算是乖得了。”
說着又抱着阿意親,嘆道:“哪天你五妹,三弟嫁了人娶了親,有了孩子,我就算是操完了心了。”阮予晴已經十七歲了,訂了親,因夫家在外經商,趕不及回來,便拖了下來,阮垂景也十六了,還沒說親。
阮臨湘道:“不知五妹定的是哪戶人家?”李氏笑道:“是杭州的一戶人家,和你三叔有生意上的來往,你三叔說了,那家人人少,只一個寡母,一個寡嫂並兩個侄兒侄女,家裡就他一個頂樑柱,家裡的生意全是他操持的,人能幹,也會心疼人,房裡乾乾淨淨的,一個人也沒有,他家呢,也希望娶了媳婦多個親家的助益,咱們也不圖人傢什麼,只要你五妹過得好,什麼都好說。”
阮臨湘點點頭,照阮予晴的庶女身份來說,嫁進去就可以當家,房裡一個妾侍都沒有,確實是良配。可見李氏也是費了心思的。李氏道:“他們家人男丁少,他又在外地經商,因此約定了年底回來操辦親事。”
阮臨湘道:“以後若是他整日在外面經商,不就只剩五妹在家裡了麼?”李氏笑道:“若是成了親。你三叔自會照看他,也不用千里迢迢去經商了,說實話,你三叔就她一個閨女,自然是當做嫡女一樣疼愛的,怎麼捨得她嫁過去受苦?”
阮臨湘笑道:“這都是三嬸賢惠,慈母心腸。以前在西北時也常聽說,大戶人家裡嫡母虐待庶子庶女的事,別說好的親事了,連吃飽穿暖都不敢想的。”
李氏道:“都是命不好,沒投到正房太太的肚子裡,說什麼高低貴賤,還不一樣是自家孩子,我就圖個問心無愧。也不指望她以後能多孝順我,只要過好了自己的日子比什麼都強,哪像你那大伯母。”
說到這。李氏忍不住嗤笑一聲,阮臨湘道:“這些年沒回來,沒想到大伯母竟變了個樣子,幸虧三嬸寬宏大量,不然這個家可就沒個安寧的時候了。”
李氏放下阿意,叫丫鬟們帶她出去玩,道:“你也別給我戴高帽子,別人也就算了,她謝氏這口氣,我一定要爭。你也別勸我了。”阮臨湘道:“難道以前大伯母做過什麼讓三嬸爲難的事嗎?不然以三嬸的性子,說三嬸無故吵鬧我是不信的。”
李氏笑道:“幾年不見,你也學精了,罷了,我今兒個就給你講講,免得你們以爲我刻薄。”阮臨湘洗耳恭聽。
“當初我還沒嫁過來的時候。就聽說了阮家,那時候二嫂剛進門,大嫂也是剛管家,阮家也正顯赫的時候,我家是個商戶,要說嫁進來,真是不敢想的。”
“後來沒想到阮家竟落敗了,我爹覺得阮家乃是書香世家,家規森嚴,哪怕落敗了,回鄉做個小生意也餓不着,再加上我爹也看中了你三叔會做生意,便上門提親,沒想到老太爺真的答應了,我爹孃就忙着給我置辦嫁妝,想讓我風風光光的嫁出去,沒想到成親前沒多久,大嫂的孃家嫂子就上門了,說是她家的什麼妹妹仰慕你三叔已久,不指望做正房太太,最個小在身邊服侍也就夠了,求我能答應叫她進門。”
“你說這是什麼話?當時我還沒進門,又羞又氣,還是我娘來叫人把她打發走了,後來我娘託了相熟的夫人打聽才知道,謝氏就想讓她庶妹嫁進來做妾爭寵,將來好多爭點家產。”
阮臨湘瞪大了眼睛,李氏想起傷心事,眼睛有些溼潤,她擦了擦眼角,繼續道:“當時我娘就生氣,說要退親,可我爹沒同意,後來等我嫁進去,老太太老太爺對我沒話說,你三叔也會疼人,家裡上下也都和和氣氣的,我這才知道我爹爲什麼堅持叫我嫁進來,兩個妯娌裡,你娘雖說不大愛和人走動,可見了面都是極好的,只有謝氏,經常上門,我就知道沒什麼好事,後來她竟然不知廉恥的帶着她庶妹往我屋裡去,一個勁的誇她有多好,你說我氣不氣。”
“後來有一次,你三叔出去喝酒,回來竟問我,我一問才知道,謝氏的庶妹竟想趁着酒後做出那不知廉恥的事來,幸虧你三叔機警,纔沒上當,後來你三叔就去告訴了你大伯,你大伯發了火,謝氏才消停,這件事因怕老太太生氣,誰都沒敢說,可恨的是,謝氏竟然四處散播說我善妒。”
李氏氣的攥緊了帕子,阮臨湘忙道:“現在三嬸不是過的比誰都好?以前的那些事還提她做什麼?”李氏嘆了口氣:“湘兒啊,你一輩子順遂,不知道當初我的艱難,新媳婦嫁進來就遇到這樣的事,唉,所以你也別來勸我,我這口氣不出,我一輩子都不順心。”
阮臨湘見她意志堅決的樣子,也嘆了口氣:“我只是看着祖父祖母爲了這一家子操心,心裡有些不忍心罷了。”李氏道:“老太太對我好我知道,我會好好孝順她,湘兒你放心,只要有我在,絕不讓老太太受委屈。”
阮臨湘還想說什麼,李氏卻岔開了話題,問她在西北的事,問她京城的事。阮臨湘只好放下這件事,二人說了一會話。就見木蓮來傳話,說老太爺要見阮臨湘。
阮臨湘忙帶着阿意告辭,去了老太爺屋裡,屋裡靜靜地。看來是人剛剛都被攆走了,阮臨湘親自倒了碗水服侍阮老太爺喝。
阮老太爺擺擺手,道:“剛剛喝過了,我這會不渴,你且坐下,咱們祖孫倆說會話。”阮臨湘乖乖應了,坐在牀邊。阮老太爺大病一場,精神和身體都大不如前,嘆道:“家裡的事想必有人都告訴你了吧。”
阮臨湘不好說長輩的不是,只是勸道:“祖父,一家人哪有不拌嘴的時候,你且放寬心,過陣子就好了。”
阮老太爺道:“你們這一輩裡,你嫁的最好。你哥哥過的也很好,不用我操心,我就擔心其餘幾個。你的幾個姐妹嫁出去也就罷了,三弟有你三嬸操心,我就擔心你大哥,從小就被謝氏慣壞了,闖下了禍事還要你這妹妹來抗,如今回了老家,好不容易過兩天好日子,又因爲親事離家出走了,你大哥哥雖是咱們阮家的長子嫡孫,可過成這樣。我心裡……”
阮老太爺心裡難過,忍不住擦了擦眼睛,阮臨湘忙遞過帕子:“祖父別傷心了,我知道您的意思,既然是一家人,相互扶助是應該的。只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做罷了。”
阮老太爺道:“我現在就擔心他的親事,萬一像謝氏那樣找個上不了檯面的,一輩子就完了,我就想着趁着我還活着,把你大哥哥的親事定下來,我走的也安心。”
阮臨湘聽了這話,心內一陣痠痛,祖父爲了這個家操了一輩子的心,可她們這些做兒孫的還是那麼不孝順,她忍不住哭起來:“祖父別說這樣的話,您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阮老太爺反倒笑了:“生老病死,是人躲不開的,我活到這個份上,一輩子沒捱過餓,沒受過凍,算起來,有二三十年的光陰寄居田野,讀讀書,養養花,難得的清閒了,這輩子也值了,就你大哥哥的婚事還是一塊心病。”
阮臨湘道:“祖父,您放心,我一定會仔細打聽着,若是有合適的就告訴您。”阮老太爺道:“咱們阮家到這個份上,也不用多看重家世了,只要人家姑娘性子好,會理家,會疼人,以後嫁過來生個兒子,小夫妻倆能好好過日子就罷了。”
阮臨湘點點頭:“祖父放心,我回去就寫信託人打聽。”阮老太爺嘆了口氣,又道:“卓穎封了侯,安國公府更打眼了吧,你們要小心,月滿則虧,水滿則溢,有時候吃虧也是一種福氣啊。”
阮臨湘道:“祖父,我知道您擔心什麼,您放心,我和蘭陵都明白,而且哥哥的侯爺之位只是恩職,他如今還在翰林院呆着,除了名聲大了,俸祿多了,也沒什麼讓人眼紅的了,等到哥哥有了兒子把爵位傳給他,又降了一等,就沒什麼了。”
阮老太爺充滿讚賞的看着孫女:“這幾年你進益不少,畢竟是當孃的了,什麼事都想得遠了。”阮臨湘撒嬌似的趴在阮老太爺懷裡:“祖父取消我,在祖父眼裡,我永遠都是長不大的孩子。”
阮老太爺呵呵一笑,抱着阮臨湘,道:“當初先帝給我說的時候我還以爲要犧牲一個你了,沒想到你過得比誰都好,這就是福氣啊。”
阮臨湘雖然不在京城,可許蘭陵卻在,許蘭陵拿着阮臨湘的信託了林家,陶家,梅家,容家,幾位和阮臨湘相熟的夫人,沒過多久,就有了回信,還有阮娉婷,也在奉阮老太爺的命在揚州附近打聽,果然也打聽到了。
京城的幾位人家是阮臨湘的三舅母黃氏打聽的,林瑤珂嫁給了營千總馮興,黃氏心疼女兒,再加上黃興家裡也沒什麼人,便叫他們小夫妻經常回家小住,一來二去的對女婿也知道了不少事情。
林瑤珂相熟的幾位千總夫人也認識不少,所以阮臨湘的信一到,她就有了好幾個人選,馮興有個好兄弟,叫田安,這個人和馮興差不多,也是孤兒,只是不同的是卻有一個妹妹,兄妹倆自幼相依爲命。
後來田安有了出息就把妹妹從鄉下接來享福,田安的妹妹田蓉長的乖巧伶俐,雖然是在鄉下長大,但因爲有鄉親照顧,並沒有吃多少苦,相反,卻性格淳樸善良,待人接物雖比不上京城的大家閨秀,但絕對是娶媳婦過日子的首選,原本田安是想把妹妹許給馮興的,誰知馮興竟娶了親,也就罷了。
田蓉進京後和林瑤珂關係非常好,一個柔弱善良,一個善解人意,相處很是融洽,黃氏見了幾次也喜歡,她選田蓉也是這個原因,田安就田蓉一個妹妹,日後對妹夫自然不用說,田蓉又會過日子,田安沒娶親,整個家都是田蓉操持的,井井有條,配阮景楓確實不錯。
阮娉婷也有了人選,也是書香人家的女兒,姓竇,本是姨娘生的,卻養在正室身邊長大的,氣度學問不用說,就連女紅烹飪也是極好的,人也和氣,本來該到了年紀出嫁,誰知配得上的人家嫌棄她是姨娘生的,不嫌棄她的出身的又都配不上,竇太太也是個善良的,養了這麼多年,也不願意委屈了她,因此就留住了。
若是竇家姑娘嫁進來,阮景楓有了竇家的相助,前程是不用說的,竇姑娘人也好,嫁進來宜室宜家,更好的是,竇家在揚州,離得近些,方便照看。
兩個人選都告訴了阮老太爺,阮老太爺也沒隱瞞,叫了容氏,謝氏,並阮一柏來,叫她們看着選一個,謝氏大吃一驚,看了兩個姑娘的家世,都不大願意,田家姑娘可能會過日子,但身份太低,說出去都嫌丟人,竇家姑娘身份雖高,可畢竟是個庶出的,竇家能陪多少嫁妝?
阮老太爺看她一臉嫌棄的樣子,淡淡道:“知足吧,最起碼都是沒嫁過人的好姑娘,景楓是阮家的長子嫡孫,娶得媳婦不說家世,最起碼要出身清白,是個黃花閨女,這兩個姑娘我看着都不錯,且都是願意的,你們選一個。”
阮一柏想起兒子差點娶了個寡婦,不由生出一股愧疚,他狠狠瞪了謝氏一眼,仔細看了看人選,道:“這個竇家的姑娘不錯,書香門第,和咱們家也相配。”
容氏卻覺得田家姑娘好,會照顧人,嫁過來必是個賢惠的,竇姑娘雖好,就怕吃不得苦頭,有一身的小姐脾氣,商量未果,只得交給阮景楓來選,阮景楓到沒什麼不好意思,也不問長相,看了看兩個姑娘的家世身份,毫不猶豫的選:“就田家的姑娘吧。”